剎那間回頭，只看見紅日下飄散的那一片血霧帶著詭異的麗色昭示著這一場錯不及防。

那個黑衣人在艷色中退場，卻也帶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落幕。

“晏小公子，我早就說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像是嘲諷他們的不自量力一樣，黑衣人留下這樣一句話便和林千山消失了。

只留下了一席混亂不堪的局面。

平陽郡主軟軟地像是拂風的楊柳一樣依偎在宋梧芳的懷中。宋梧芳接住她，動作輕微的猶如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他輕聲地呼喚著她，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顫抖與慌亂。

“蕓娘，蕓娘……”

平陽郡主名叫趙璇蕓，小字蕓娘。

平陽郡主勉力地睜開沉重的雙眼看向眼前這個自己愛了一生的男人。

玉面冠帶，一如初見。

“梧芳，我終于要走了。你也不必再繼續糾結痛苦了……”平陽郡主語調輕輕地說，說著說著，她的唇角便溢出大片大片的紅色。刺痛了宋梧芳的雙目，他抱住平陽郡主哽咽的不能自已：“……你，你別說了，我帶你去找御醫……對！找御醫！你一定會沒事的……”說到最后，宋梧芳整個人都有些顛三倒四的了，在一旁的晏巳等人都有些不忍看了。

“沒用了……”平陽郡主虛虛地握住宋梧芳的手，臉上帶著絲蒼白脆弱的笑容：“梧芳，我等不到了……”

驕傲的花被風一吹便跌落在地里，零落成泥了。

所以到最后所有人也不知道平陽郡主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是在說等不到御醫還是等不到她求了一生也求而不得的感情？

無人可知。

“為什么？”宋梧芳緊緊地抱著平陽郡主的尸體，好像這樣就能留住那一縷芳魂一樣。他雙目赤紅地看向造就這一場殺戮的罪魁禍首——他的兒子，宋曉。

“為什么？”宋曉像是反問一般厲聲質問自己的親生父親：“你問我為什么？父親，難道你忘了我與平陽郡主之間本就隔著殺身之仇嗎？”

“殺身之仇，刻骨銘心！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尖利的嗓音帶著能穿透人靈魂的悲哀與憤怒的力度讓在場的眾人都沉默了?！澳憧梢砸蛩c你有著夫妻之情、子女之愛而饒恕她?？晌也荒?！我的家是因她而不在的，我的母親是因她而死的！”

晏巳聽了這話也曉得這是不可能化解的仇恨，可他還是忍不住對宋曉說了句：“這世間有那么多解決問題的辦法，你為什么偏偏要走最為極端的一條路呢？難道你這樣做，他們就會放過你嗎？”

“呵，”宋曉那雙獸瞳里流下了一滴淚，他極力壓著自己想要噴涌的悲傷對他們說：“世道？這世間的世道都是給有權有勢的人準備的，我們不過是這紅塵滾滾中的螻蟻而已。十年了，解決的早就解決了，掩埋的也早就掩埋的不剩痕跡了……”說著說著宋曉的嘴角就流出了與他皮毛一般烏黑的血。

泛著惡臭，如同他那顆早就腐爛的心。

看到這一幕，梅溪不知為何就突然很理解宋曉了。瞎子的世界里是沒有光的。而他唯一的光早就破滅，又怎么能指望他再見光明？

“噬魂術。生前死無全尸，游離于世間無所皈依，術滅后魂飛魄散！”

梅溪的一席話讓在場的眾人都大驚失色，尤其是宋梧芳。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遠遠朝過了他所能承受的，到了此刻盡是連淚水也再也無法流下半滴。他明明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在火上被人反復的炙烤，泛著令他渾身都無力的細密的疼痛，可他還是咬牙求一個真相。

“……梅姑娘這話是什么意思？”

梅溪對著宋梧芳不屑地冷哼一聲。在她看來，無論是秦曉蘭與宋曉的悲劇還是平陽郡主一生的不幸都是因為這個男人。

他在感情一事上太過于懦弱了，他誰都不想要傷害，想要求得雙全，可最后卻害得兩個女人皆因他而死。所以她對宋梧芳自然是沒有什么好臉色。

“什么意思？自然是字面意思了?！?

……

皇獄司大門上的血整整用了兩天才完完全全的洗去，就好像與平時一樣，可大家心里都知道終究有些東西是不一樣了。

列如那個總是帶著一臉笑意，會讓人叫他“林弟”的男孩已經不在了。

又列如生前一身榮光的平陽郡主，死后的儀仗也是十分的盛大。只不過對外是說平陽郡主因擔憂明和縣主的安危導致舊疾復發而亡。

而宋梧芳在曾經與秦曉蘭、宋曉生活過的青衣巷的地窖里找到了失蹤多日的明姐兒后便向圣上表明了致士的愿望后就帶著明姐兒回了他的老家。

也許在宋曉看來只有和父母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才是最珍貴、最開心的吧？

宋梧芳走那天晏巳有去送行，據他講，曾經豐神俊朗的宋尚書看起來一下子老了一二十歲。

也許這就是秦曉蘭對宋梧芳最深沉的報復吧！讓他此后的余生都活在愧疚與痛苦之中。不過關于這個，梅溪并不是十分在乎，因為現在的她正被自己嬸嬸逼著學習禮儀之道。

梅溪倒是不想學來著，可每每當她有想撂挑子不干的念頭時，自家嬸嬸就會用一雙閃著淚光的鳳眼望著你，讓你什么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梅溪也是曉得原因的，畢竟那日自己滿身鮮血的樣子嚇著他們了，所以才會勒令自己最近都不準出門。

想著這是嬸嬸他們對自己在意的表現，所以的不愿意承受的她都變得甘之如飴。畢竟比起阿巳來，自己的待遇已經算好的多了，要知道阿巳在回來就被他爹狠揍了一頓后又丟在祠堂里跪了一天后才放他回院子里，現在那院子還里三層外三層地被人給圍著了！

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而且令她高興的原因還有一個。

介丘來信了！信中說大師兄不日將游歷到帝京。

想到這里，梅溪就覺得心中十分熨燙，滿滿的喜悅像是要溢開一樣。

大師兄，那個會給她熬濃濃的藥湯、會給她帶好吃的零食的大師兄要來帝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