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96年,大唐乾寧三年。
到了農歷白露這一天,寒氣就開始漸漸地從深厚的土地里鉆出來。
比往日更濃的晨霧籠罩著洹水河邊這一片廣大的平原灘地。
四下一片寂靜,自西向東流淌的洹河也悄無聲息,只有河邊的雜草里偶爾傳出一兩聲蟲鳴。與盛夏聒噪的鳴聲不同,此時的蟲鳴顯得更加凄厲、悲涼,像是瀕死前的哀嘆。這時,從西邊的霧里突然傳出一陣人馬行路的嘈雜聲,打破了此處的寂靜。
聲音的主人們很快便從霧中走了出來,是一隊騎兵。他們并沒有騎在馬上,而是牽著馬走在霧里,向著洹水流淌的東方默默地行進著。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士卒和戰馬接在他們身后走過。這些士卒穿戴一身戎服,或腰間挎著刀,或扛著騎槍長槊,身旁的戰馬鞍上還搭著弓套和裝箭的挎筒,顯然是一支裝備齊全的精銳之師。雖然他們面無表情,但每個人的臉上又都掛著寒氣,倒與這陰晦的天氣十分相配。
突然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一小隊輕騎從霧里沖了出來。
領頭的騎士頸上系著白色的披風,胯下一匹漂亮又驃壯的棕紅色戰馬,那略顯年輕卻很有一番英氣的面龐,則在這一眾面黑胡深的大漢中顯得格外扎眼。
這名年輕的騎士也同樣面帶寒霜,眉頭微蹙,緊盯著前面的霧氣。他的眼睛里不時閃過精光,仿佛要將面前的濃霧看透一般。
白袍騎士沿著行進的行列來到隊首,沿途的隊列里傳來幾個聲音。
“那是落落。”
“小太保也來哩。”
原來這領頭的白袍騎士名叫李落落,正是當今名聞天下的晉王李克用之子。
李落落拍馬走上河邊的一處高坡,想透過霧往東邊望去。
按理說到了這個時候,晨霧早該被初升的太陽所驅散。可今天這天氣卻格外的陰冷,霧也毫不見消散的跡象。
在這陰冷的氛圍里李落落竟感受到自己的額角因緊張而冒出了些細汗。也不由得他不緊張,雖然去年十六歲的他就被父王任做晉軍鐵林指揮使,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自上陣指揮。
李落落又想起了他的父親李克用。當年李克用第一次跟父親,也就是自己的爺爺李國昌出征時也不過十五歲的年紀。想到這他的心又平靜了下來,世人都說虎父無犬子,何況自己是當今天下無人不知的“飛虎子”的兒子?父王能做到的,自己同樣也不會差!
盡管李落落更想待在李克用身邊,畢竟人人都知道晉王李克用每戰必身先士卒,驍勇冠絕的晉王往往能突入敵陣,率領勁騎一舉破敵。那是多么熱血沸騰的場面!但他也清楚,跟在父親身邊固然威風無比,卻也同樣兇險重重。
回過神來,李落落掉轉馬頭,雙腿一夾馬腹,吆喝一聲便又向回奔去。身后的親兵也紛紛拍馬轉向,跟著面前的白袍而去。
……
在這隱晦的霧里,稍遠一些的景象再看不真切了。但順著隊伍,李落落很快還是找到了右軍都指揮使李存信的大旗所在。大旗下的李存信正與旁邊一騎說著話。聽到馬蹄聲,目光瞧見李落落回來,沖著他點了點頭示意。
李落落也在馬上抱拳回禮。
走到近前他才發現與李存信說話的那人身上還拖著血跡,腿上甚至還插著一支羽箭。原來是去前面刺探敵情的晉軍斥候。也難為他們在這天氣里還要去敵前打探,離得近了就難免被敵人馬隊糾纏發生戰斗。
“你先下去,之后好生休養。”聽完稟報的李存信用他那十分有特點的聲音回應斥候。
有人說李存信講話有“金石之音”,在李落落聽來雖然有些夸張,但也不得不承認李存信的聲音十分雄渾,充滿了力量感。加上他那兩條又粗又黑、向兩邊翹起的眉毛,和穿上甲胄也掩不住的壯碩身材,更是顯得威嚴霸道,打眼看去便是一員猛將。加之他還是晉軍李姓諸將中少有的,多以智謀用兵的將領。因此也難怪父王會對李存信恩寵有加,每每都使他領兵做將。對于眼前這位“義兄”,落落心里倒也充滿了敬佩。
斥候退下了,李落落便拍馬跟上李存信。
側目看見李存信眉頭緊皺,李落落明白,李存信還在記著幾個月前領兵援山東,攻擊汴軍時卻在莘縣被魏博節度使羅弘信在背后狠狠插了一刀的血仇。
自李存信在晉王麾下帶兵以來,東征西討,平黃巢、滅張浚,屢戰屢勝,何時受過那樣的委屈?何況兵敗也并非他作戰不力,實在是魏博軍背信棄義所致!也虧得他后撤及時才沒有蒙受慘敗,但也同樣因此惱了李克用,竟不顧岐州李茂貞在渭河一畔對長安和朝廷的虎視眈眈,親自提兵來攻。
而此刻晉軍兩家仇敵,汴軍和魏軍正在前方,今日之戰對于李存信來說是雪恥之戰,自然叫他難以輕松。
李落落想了想轉頭說道:“義兄勿憂,此次父王親征,又有我晉軍數萬精騎在此,何愁不滅了這小小魏博?若今日那羅弘信也在陣中,到時我親手捉了他來,交義兄你處置。”
李存信聽后咧嘴一笑,道:“落落費心了。不過戰陣上刀箭無眼,你可萬要當心才是。至于羅弘信那廝,我定手刃此賊才泄得我心頭之恨。”
李落落目光一黯,偏頭抱拳答道:“謹遵義兄之命。”
李存信頓了頓卻又道:“落落何必多禮?我們雖非血親,卻也勝似兄弟。你放心就是,到我沖殺之時,落落便在旁為我掠陣,破得此賊,自是大功一件。”
李落落這才嘿嘿一笑道:“那就依義兄之言。”
話音剛落,身后又有一騎向這邊奔來。
看到來人背后插著令旗,李落落知道是父王來傳令了。那人看見一眾親兵圍著二人,也知他們是隨軍將領,于是匆匆勒馬問道:“此處可是騎軍都指揮使?”
“我就是。可是晉王有令?”
“傳晉王令!敵軍已在東面十里河邊處布陣。命你右軍擊鼓進擊之時先行襲擾,之后伺機沖敵右陣!”
李存信聽罷神情一凜,低頭抱拳答道:“末將遵晉王令。”
傳令兵見李存信領命,立馬又奔回中軍稟報。
……
唐代的十里地大概是五公里左右,若是天氣晴朗之時早就能探明敵軍大概所在。只是今天這霧氣迷蒙,才導致晉軍斥候現在才摸清地方。但霧氣同時也會遮蔽敵軍弓手視線,對于以騎兵為進攻主力的晉軍來說是一個不小的優勢。不過眼看時間已快接近午時,這霧氣究竟還能維持多久也是未知之數。
“諸軍上馬!”李存信高呼一聲。李存信的大嗓門在戰場上確實很有一番作用,起碼大伙都聽得見將軍號令。
這時已不用再為戰馬保留體力了。聽到呼聲,諸軍紛紛吆喝著翻身上馬。
又前行片刻,李落落就漸漸能聽到左手邊晉軍中軍傳來的嘈雜了。而前方卻依舊沒有一點響動,想必是對面的主將是布好了陣勢想要以逸待勞,防守阻擊晉軍了。
十里路途對于騎兵來說片刻即至。仿佛是為了戰爭的到來而準備,霧氣比先前淡去了許多。
隨著離敵陣越來越近,前方的霧里也漸漸顯現出對面敵軍的幢幢旌旗和人影。
傳令叫隊伍暫時停止后,李落落跟從李存信走上一處土丘。此處距最近的敵軍已經不過三里地了。望著東邊的敵軍大陣,依稀能看出對面分成前后兩個間隔很大的大陣,前陣又分成了兩部,只是不知魏博軍和汴軍各在何處。
二人緊盯著東面的敵陣,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李存信提著馬鞭指著遠處的敵陣對李落落道:“魏軍前些日子被晉王新敗于相州,士氣不振,且不知統帥何人,故而不足為慮。那汴軍倒是人馬眾多,主將葛從周麾下又多騎軍,先前我與他交手,其用兵很是狡猾,不得不慎之。”
李落落聽了倒是不以為然,笑著道:“要說騎兵驍勇,世上還有人比得上我等?管他魏軍汴軍,遇到父王,都只有乖乖授首的份。”
李存信見李落落毫不在意,心里一動,也不再多說什么。畢竟此役對于他來說也同樣是志在必得!
彷佛感受到暴風雨來臨前緊張的氣氛,胯下的戰馬不時打著響鼻,前腿的蹄子在地上輕翻著泥土。李落落拍拍戰馬的脖子,伸手順了順馬頸上的鬃毛,試圖讓這匹從小跟自己長大的愛駒平靜下來。
此時北面晉王的中軍大陣開始傳來號角的嗚嗚聲。李落落騎在馬上望去,但見北面軍中旌旗獵獵,人馬攢動,聲勢十分浩大!
這時他也顧不得安撫坐騎了,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是激動不已!
對于他們這些在亂世中成長的兒郎們來講,戰爭能帶來一切,無論是土地、人口、財富,還是更高的權力,統統可以依靠直接的暴力來取得。李落落想象的到,不僅是自己和身邊的李存信,軍中的眾將,乃至普通的士卒,乃至那遠處大旗下的晉王李克用,所有人都懷著和自己同樣的情緒。每個人都在想象著贏得此役之后的好處,當然,必要的前提是勝利。
是役汴軍有五萬余眾,依托洹河結陣,包括有葛從周和氏叔琮所率的汴軍三萬人馬,以及前些日子接連在晉軍攻破成安、臨漳等城后,被羅弘信收攏而來的魏博殘軍兩萬余人。其中汴軍從山東匆匆趕來,尚未休整完畢,魏軍又多是些殘兵敗將。反觀晉軍卻是連戰連捷,前些日子晉王又在魏博境內數州放縱晉軍四下劫掠,可以說士氣正盛。不論李落落還是李存信,都認為此戰必勝無疑。
時間轉眼就到了午時,雖然天空還是那片陰云,但先前積聚的晨霧已經開始漸漸消退,視野也逐漸開朗起來。
此時李存信所率右翼兵馬都向大旗這邊聚集而來。右軍多雖是上個月隨李存信在莘縣戰敗后的殘軍,但加上李落落所率鐵林軍千余人,馬步兩軍也有近萬之數。而右軍的士卒們和李存信同樣視此役為雪恥一戰,個個都憋著一股氣在。
太陽還是藏在陰云中不肯顯露,但卻絲毫不妨礙戰事的進行,灰暗的天空反倒使這方圓數里充滿肅殺之氣。
北面中軍還在向東推進,晉軍步兵多在中軍,但仍有晉王親軍萬余精騎,數萬人馬浩浩蕩蕩地鋪在洹水邊的這片土地上。人馬行進,猶如沸水一般,場面壯闊不已。
很快地,戰鼓聲從中軍傳了過來,隆隆的鼓動聲一下一下敲在李落落的耳膜上。
中軍開始發起進攻了。
吶喊聲、鼓聲、馬的嘶鳴,甚至還有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戰歌聲,統統交織在一起,整個戰場充斥著這樣的嘈雜。
晉軍的主力步卒猶如浪潮般向前涌去,很快兩軍的步卒就在前方展開了激戰。
“走!”李存信高聲大喊,接著便提馬向前跑去。李落落也隨即拍馬跟了上去,身后的騎軍也很快就跟著動了起來。
沸騰的馬蹄聲不絕于耳,在李落落聽來卻猶如天籟。在李落落看來,騎在馬上的自己就是這個天底下最強大,最鋒利的利劍。
疾風從耳邊刮過,和不遠處的喊殺聲混在一起,李落落能感覺自己的血氣正在從腹部不斷向上翻涌,眼睛都不由得眩了幾瞬,也就在這幾瞬后,前方的景象變得格外清晰。
李落落跟隨李存信向戰場東側迂回,沒用多久就繞到了敵軍右陣的側面。不過他們并沒有貿然向敵軍側面發起沖擊,而是一邊和敵陣保持距離繼續繞行,一邊挽起弓向敵陣騎射。
對面敵陣中的弓手也不甘示弱,雙方的箭矢破空聲不絕于耳。不時有人從馬上中箭跌落下來,但畢竟步兵陣型要比騎兵密集的多,加之晉軍又擅長馬上騎射,因此對面倒地的步卒卻是更多。
不知過了多久,喊殺聲漸漸不再像剛開始那樣震動,雙方步卒僵持在了一起。繼續下去,就要看哪一方更能耐得住這殘酷的殺戮了。
李存信的右軍則不斷向東面突入,想從南面將汴軍北面的敵軍前軍包圍起來。但顯然敵軍也發現了他們的意圖,不時有馬隊從敵陣中鉆出試圖糾纏住李存信所率的右軍騎軍。不過顯然他們戰斗力要遠遜于晉軍騎兵,稍一接觸便敗卻潰散,只得遠遠隨著而不敢近前。
敵軍將領似乎意識到了李存信帶來的威脅越來越大,前方突然沖來一支人馬甚眾的騎兵,奔著這邊而來。李落落見了,立馬向李存信高呼:“義兄,末將請戰!”李存信沒有閑暇遲疑,在馬上點了點頭算作答應。
李落落心里一喜。“隨我殺!”當下吆喝一聲便向那股敵騎迎去。身后立馬有一支騎兵從右軍中分了出來緊隨他身后——這即是剛歸入他指揮不久的鐵林軍,乃是李克用精心為他所選的一股驍勇之師。
李落落雖未沖在最前,親兵們卻也不敢怠慢,緊緊在身側護衛著他的安全。兩方人馬越來越近,連對面騎士的臉孔也看得見了,隨即兩支洪流狠狠地撞在一起!
人的呼喊和馬的嘶鳴亂成一片,鮮血四濺,兩股騎兵硬生生地被逼停在一處。李落落見狀帶著親兵突出去。突然他目光一瞥,看見一將帶著一眾人馬在陣中左沖右突,勇不可擋。他當即摘出弓來,嫻熟地從身側抽出一只箭來搭在弦上,目光一凝,隨著弓弦崩的一聲脆響,一束閃光便向那領頭之人飛射而去!
接著便是那邊人馬中傳來一陣驚呼,竟是那領頭的將領被他一箭射下馬去!身邊一眾親兵看在眼里,皆大聲叫好。李落落卻拔出長刀,大喝一聲,提馬向那亂陣中沖去。一眾人緊跟其后。
李落落所過之處,隨他刀光劃過,皆是人仰馬翻,無人可當。那邊射落的將領已經被親兵又扶上了馬,正要向后退去。
李落落哪里可肯給他機會?當下便拍馬沖去。幾個敵兵見勢來擋,也被身后李落落的親兵幾箭射下馬去,那邊一伙人急忙護著馬上的將領開始向后跑去。
李落落直追而去,一個敵兵反身沖來,卻被他斜劈一刀直接將其砍下馬去。鮮血噴濺了他一臉,眼睛也被鮮血所蒙。李落落舔舔嘴唇,血液那特有的苦澀讓他冷靜了下來。
他再度挽起弓來,搭箭,拉弦,手指一緊,箭已向前射去,而弓弦竟崩的一聲斷開了!但飛矢卻再次精準地將那敵將射下馬來。
那邊敵將的親兵見狀再也不敢停留,拋下落馬的將領四散而去。這邊李落落立馬帶著親兵奔去那敵將所在,只見其趴在地上早已不知死活。一個親兵當即下馬,將那人頭顱用刀割下,交給李落落。
李落落揪著頭發,高舉向天,一邊縱馬狂奔,一邊大喊:“爾等將軍已死,速速投降!”一眾親兵皆也都隨他大喊。
敵軍見他手提頭顱,又不見了將旗,也知他所言非虛,于是紛紛向四面逃散。
李落落又重新聚起人馬,四顧環望,只見周圍皆是喊殺聲一片,亂成一團。他的目光搜尋著亂陣中的旗幟,想要找到李存信的右軍人馬。
就在此時,后方突然鼓聲大作,號角聲也昂然響起,轟鳴的馬蹄聲像波濤般奔涌而來。李落落頓時神情一振,他知道,這么大的聲勢,定是父王親自率軍發起進攻了!
當下他也不再去找尋李存信的人馬,帶著鐵林軍向北處殺去。
敵軍的人馬早就在晉軍步卒的攻勢下開始不斷向后調整防線,而此時隨著晉王親率主力出動,加上李存信在側翼的伺機襲擾牽制,敵軍前軍的左右兩個大陣皆已經呈現搖搖欲墜之勢!
李落落率著鐵林軍直沖入敵陣,在其中狼奔豕突,更是所向披靡。
敵軍整個陣型愈發混亂,再也無法有效地組織起防御。于是陸續有人開始向東跑去,從一個兩個,到一隊兩隊,到最后,所有人都開始向東潰散了!此時汴軍前軍的失敗已經無可挽回了。
喊殺聲完全被哀嚎聲所取代,不知多少人會死在晉軍騎兵馬下!
李落落此時卻察覺到一絲異常。按理說前軍開始支撐不住,敵方后軍不可能看不到。就算因為天氣原因看不真切,前軍將領也理應會向后軍求援才是。可如今直到敵軍前軍徹底敗退了,后軍卻依舊不為所動。雙方人數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對面竟能對友軍的壓力熟視無睹,要放任晉軍將其兩軍逐個擊敗?
李落落停了下來,沒有接著去追逐那些潰散的敵軍,而是扭頭尋到晉王的中軍大纛,率人馬奔那晉字大旗而去。
……
還未到晉王旗下,李落落就遠遠看到了李克用在馬上那高大的身影。
太陽不知何時已經從躲藏的陰云里露出了半個腦袋,時間也不知不覺溜到了未時。
此刻陽光斜斜而下,打在戰場上。李落落離李克用越近,越是感受到父王那雄偉的英姿。在他眼中,那淡淡的斜陽撒落在父王身上,卻迸射出無比耀眼的光芒!李落落心中升起對父王無限的景仰,又頓時生發出無限的豪情。
李克用也看到了自己兒子的身姿。雖然戰場形勢復雜多變,但眼看敵軍前軍被擊破,李克用此時也同樣心情大好。還沒等李落落近到身前,李克用便大聲向他招呼:“落落今日可要奮勇殺敵!”身邊一眾將領也紛紛吵嚷起來。
李落落聽了,立馬抱拳正視李克用道:“父王英勇無敵,諸將實心用命,落落不敢為后。”
李克用聽后瞪大了那僅存的一眼,撫著胡子大笑道:“落落自然不會墮了俺的門面。”然后笑著對周圍眾將道:“待破了敵軍后軍,爾等皆有封賞!”諸將皆大聲應是。
接著李克用收起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肅殺,望著東邊道:“傳令!以李嗣源為左軍,李存信為右軍,李嗣昭、李存賢留后。待一刻后擊鼓為號,擊敵后軍!”
“末將等得令!”眾將神情一凜,抱拳遵命,接著便各自領命尋自己本部人馬去了。
李落落也正要隨李存信而去,卻被李克用抬手留下。
“落落便隨我同去。”面對自己的兒子,李克用又換回了笑臉。李落落心中不由得一暖,高聲應是。
……
此時陰云已經徹底飄散遠去,熾熱的太陽掛在高空。眼前就是汴軍最后的陣地了。
晉軍主力騎軍緊緊隨在晉王的中軍大旗身后。向著汴軍,馬速越來越快,由一開始的慢跑變為快跑,再由快跑化為離弦的箭!
甲胄濺上的鮮血早就凝結成暗紅色的斑塊,身后的白袍也看不出其本來的顏色。但李落落的臉上卻沒有一絲倦容。策馬在李克用身后,前方是父王深厚的背影,背后則是萬馬奔騰。他覺得這世上簡直沒有比身后這支軍隊更強大的事物了!所有的一切都會被他們的馬蹄踏破,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他們去征服,他們會戰勝一切。
隨著雙方間的距離進入射程,對面汴軍的弓弩開始向晉軍射擊,晉軍也在馬上騎射還擊。雙方的箭矢在空中呼嘯而過,落在甲胄上發出丁零當啷的聲響。不時有晉軍騎兵落馬倒地,但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來,此時停下就注定要被萬馬踐踏而死。
李落落聽見一支箭彈在他的兜鍪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但他心中毫無畏懼,隨在李克用身側。因為弓弦崩斷,他早已舍棄了那弓,跟身邊親兵取了一支騎槍,用臂膀緊緊夾著,直指向前方。
一箭之地跑馬不過幾瞬。晉軍騎兵猶如尖刃,狠狠插向汴軍陣中,拼殺聲頓時四起。
李落落帶頭沖進敵陣,汴軍步卒根本抵擋不住沖擊,緊密的陣型硬生生被撞得四裂。看準一個汴軍士卒,那人剛舉起刀,李落落手中騎槍卻已經在他順勢穿透了那人的胸膛,只留下一雙錯愕的雙眼。
李落落任由長槍留在他身上,拔出腰間先前就已崩了口子的橫刀繼續向前殺去。汴軍陣型的裂口被晉軍騎兵越撕越大,晉軍步卒也從后方趕了上來。各處人馬都殺在一起。
晉軍騎兵在突入汴軍陣中之后,由整體一部又分出無數股馬隊,在各級都將的率領下在汴軍人馬中默契地向著不同的方向左沖右突,猶如一陣旋風將汴軍大陣不斷由分割成小部。李落落殺得興起,也率鐵林軍離了主力向側面殺去。這完全不像是在打仗,更像是一場圍獵!
雖然汴軍還在拼死抵抗著,但在晉軍猛烈的攻勢下還是不可避免地動搖起來。越來越多的汴軍在這片平原上被四處縱橫的晉軍分割開來,整個汴軍的陣勢漸漸開始崩壞。慢慢地,還在勉強維持著編制的汴軍開始被組織著向后退去。
戰場的局勢已經明朗起來。被包圍著的汴軍正在被晉軍的步卒和騎兵聯合絞殺,而還未被晉軍纏住的汴軍也向東邊的營寨退去。李落落抬眼一看,那龜縮著的敵軍大旗也開始向后移動了。虧李存信還說那汴軍主將葛從周用兵狡猾,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
雖然還有幾處的汴軍在苦苦支撐著,但越來越多的士卒已經開始不顧一切向后逃去。晉軍就像一股驚濤,奔騰著向已如一團散沙般的汴軍席卷而去。汴軍分出部分人馬阻截晉軍,剩下的主力慌忙向東面營寨撤退去。
此時不趁機擴大戰果更待何時?當下李落落便率著鐵林軍沖破圍堵向退去的敵軍追去。
手起刀落不知抹去多少敵軍性命,一路追殺而來,隨著不斷的走散和減員,身邊鐵林軍的損失也越來越大,但眼前可見的就是汴軍河邊大營了!李落落向四周環顧一圈,身后晉軍還在和汴軍殘部一邊糾纏一邊向這邊殺來,左右盡是潰散來的汴軍士卒,正爭先恐后地向前方跑去,而前方正是汴軍大營所在。
汴軍營前臨時放置了不少簡陋的拒馬,逃兵們亂作一團,卻將拒馬也沖撞得七零八落。把守營寨的汴軍發覺到了不遠處李落落的這一股人馬,一個將領似在呼喊些什么,試圖指揮士卒將營門閉合。可從后方逃命來的潰兵源源不斷,汴軍營門很快就被擁擠的人群所阻塞。
看到如此機會,李落落當即振臂高呼:”立功封侯就在今日!隨我殺!“便狠狠一踢馬腹,帶著鐵林軍向百步的寨門前殺去。只要能奪了營門,等到后方晉軍殺至,此役就到此為止了!
那邊汴軍意識到李落落要來奪門,立馬有人組織起一隊步卒,向這邊反向殺來。
李落落見此知道對方想要纏住自己拖延時間好關上營門,于是冷哼一聲,也不去硬碰,突然拍馬帶著人馬想要向右側繞去。
右側正是洹水河的岸邊。隨著天氣轉寒,河岸邊的沙土雖不再像原本一般松軟,但策馬其上,沙地加上勞累,李落落還是明顯地感覺到馬速變慢了許多,心里不由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果不其然!突然有幾騎在奔跑時突然伴隨一聲慘叫,連人帶馬癱了下去。
“有坑!”不知身后的誰喊了一聲,原來這河灘地上竟不知何時被汴軍挖了許多陷馬的暗坑!
李落落心下一苦,但看到近在咫尺的營門,他實在不忍就此放棄!一邊在心里祈禱著,一邊用雙腳夾緊馬腹,手里韁繩用力一甩,胯下戰馬理解了他的意圖,也拼著力氣加速奔了起來。身后一眾不敢怠慢,緊緊跟在他的后面。
眼看著就要沖出這片灘地,李落落甚至能看得見那邊營門處擠在一團的汴軍以及汴軍臉上驚恐的表情了。
就在此時,李落落突然感覺自己身體一輕飛了出去!耳邊傳來一聲馬的哀鳴,接著便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彷佛撞到巨石一般。心里暗呼一聲糟糕,劇烈的疼痛還未襲來,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吞噬星空2起源大陸
這是番茄的第12本小說。也是《吞噬星空》后續的第二部小說。**羅峰帶著界獸摩羅撒闖過輪回,來到了起源大陸……
沒錢修什么仙?
老者:“你想報仇?”少年:“我被強者反復侮辱,被師尊視為垃圾,我怎么可能不想報仇?”老者摸了摸少年的腦袋,嘆道:“好孩子,我來傳功給你吧。”少年驚道:“前輩!這怎么行?”老者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少年看著手機上的變化,震驚道:“前輩!這哪里來的百年功力?”老者微微一笑:“好孩子,這是你在天庭的備用功力,以后急用的時候隨用隨取,別再被人侮辱了。”少年皺眉:“這不是法力貸嗎?我怕……”老者:“天庭是大平臺,新用戶借百年功力有30天免息,日息最低半天功力,還沒你吐納一周天多。”……張羽冷哼一聲,關掉了上面的廣告。
太虛至尊
(又名《玄靈天帝》方辰)”江凡,我后悔了!“當許怡寧發現,自己寧死不嫁的窩囊未婚夫,娶了姐姐,將她培養成一代女帝時,她后悔了。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不會任性的讓姐姐替嫁!
從斬妖除魔開始長生不死
消耗壽元灌注武學,可無限進行推演。沈儀凡人之軀,壽數不過百年,所幸可以通過斬殺妖魔獲取對方剩余壽元。在邪祟遍地的亂世中亮出長刀,讓這群活了千百年的生靈肝膽俱裂!從【鷹爪功】到【八荒裂天手】,從【伏魔拳】到【金身鎮獄法相】!沈儀偶爾也會沉思,這壽命怎么越用越多了?他收刀入鞘,抬眸朝天上看去,聽聞那云端之上有天穹玉府,其內坐滿了千真萬圣,任何一位都曾經歷無盡歲月。此番踏天而來,只為向諸仙借個百萬年,以證我長生不死大道。……此書又名《讓你氪命練武,你氪別人的?》、《道友請留步,你的壽元與在下有緣》。
撈尸人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這是一本傳統靈異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