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非非是聞到煎蛋的香味清醒的。

香味侵襲入夢，路非非睜眼的那一刻，想到的是昨晚那一晚熱氣騰騰的面條，香味四溢，面條柔軟，溏心煎蛋，熱湯暖到脾胃里，遍布四肢百骸，那是一種遮擋不住的溫暖。

昨晚因失眠而晚睡，路非非睜眼的瞬間，腦袋迷糊困倦，過了片刻才漸漸蘇醒。

視野內(nèi)陌生的房間布置讓她回過神，她直接從床上竄起身，腳踩著拖鞋，小跑著來到廚房，噠噠噠的拖鞋聲音著實響亮。

正在煮湯的蘇恒聞聲偏頭，便見路非非杵在門口，杏眼漆黑深處光點透亮，眼珠亂轉(zhuǎn)，爾后定定地盯著他，濃密的長發(fā)凌亂，亂糟糟的，穿著的圓領(lǐng)毛衣過于寬松，領(lǐng)邊傾斜到一邊，快掛到肩膀處了，但她應(yīng)該沒察覺到。

“起晚了。”路非非頗為窘迫地說。

“還早呢，”蘇恒舉著菜勺朝她笑道，“洗漱完就可以吃面了。”

“嗯。”

路非非一點頭，然后跑去洗漱。

毛毛躁躁。

聽著拖鞋啪嗒亂響的蘇恒，心里如此想。

鍋里的湯沸騰出鍋，蘇恒煮上面條后，等了半響，忽然想到什么，抬腿走出廚房，拐個彎就來到隔壁洗手間。

門沒有關(guān)，但小身影正在里邊忙活，蘇恒一眼探進(jìn)去，就見她在脫毛衣，半個腦袋在毛衣里掙扎，T恤的衣擺隨著她的動作上拉，兩條筆直的腿赫然撞入蘇恒的眼簾，一時倒是將蘇恒給看愣了。

“啊！”

感覺到陰影從門口落來的路非非，一回頭就見蘇恒的身影，慌亂中叫了一聲，還沒徹底從毛衣里掙脫出來的她，停下動作，眨著黑白分明的眼愕然對上蘇恒的視線。

蘇恒一回神，視線往上移開，然后大步朝她走過去。

到她跟前，將她脫到一半的毛衣往下一拉，又恢復(fù)成先前那般模樣。

她眨著忽閃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蘇恒，像在疑惑錯愕中沒回過神。

蘇恒說：“還沒干呢，別換了。”

“可——”

“給你借了套新的衣服，就放沙發(fā)了，自己去拿。”

拍了下她的腦門，蘇恒一說完，就走了出去，回到廚房。

歪頭看著蘇恒的背影，路非非覺得蘇恒走得有點急，但很快她就覺得是他是急著去看面條了。

路非非來到沙發(fā)旁，果不其然見到疊起來的衣服，是一件短款的羽絨外套，還有一條牛仔褲，都是女款的，比她平時穿的尺碼要大些，但應(yīng)該比蘇恒的衣服要合適多了。

抱起衣服跑向洗手間，路非非輕輕地合上門，然后才迅速換衣服。

盯著面條出神的蘇恒，聽到外面那一陣拖鞋啪嗒的聲響，不知想到什么，驀然間勾唇一笑，眉眼染著柔柔的笑，似一抹能化寒冰的暖陽。

*

昨晚下雨后，今早天氣灰蒙蒙的，剛出門就覺寒風(fēng)拂面，刮得臉頰生疼，路非非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準(zhǔn)備關(guān)門的蘇恒一看，又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

路非非以為他忘帶東西了，站在門口乖乖等著，沒想蘇恒在翻找一陣后，拿了一條黑色圍巾出來。

路非非看了一眼，就見那條圍巾迎面扔來，正好砸到她臉上。

“戴上。”

“好。”

路非非老實用圍巾包裹著她的脖子，稍稍扯了點上來，順帶遮擋住自己小半張臉和兩邊耳朵。

蘇恒看著她被寬松外套裹成粽子的身形，失笑一聲，才將門給關(guān)上。

路非非跟在他后面下樓。

七點左右，這座城市便已從沉寂中蘇醒，早餐鋪子紛紛開張營業(yè)，甚至有推著攤子叫賣的，帶著騰騰熱氣，在這狹窄的居民巷里，襯著周圍破敗的建筑，頗有生活氣息。

“在這里等一下。”

路過一家早餐店時，蘇恒叮囑路非非一聲，便走去買早餐。

想到剛吃的面條，路非非心有疑惑，但還是老實等著。

蘇恒跟早餐店老板似乎很熟，打了聲招呼便道：“今天拿一人份的。”

“誰吃？”

“他。”

“難得啊，你在家做飯呢？”

“又不是不會。”

“你倒是會，擺個攤能把我們都餓死。”

“那倒是。”

蘇恒點頭，笑得挺欠扁的。

老板夾了倆吊爐餅、一個茶葉蛋、兩個包子放袋子里，又拿出一杯豆?jié){丟給他，“滾滾滾，大清早的，別讓我抽你啊。”

拿了早餐，蘇恒丟下錢，笑著離開。

*

一回來，蘇恒就見路非非緊盯著早餐店，視線停留在吊爐餅上，小臉?biāo)剖怯行┘m結(jié)。

“想吃啊？”

“……”

路非非猶豫著該如何回答。

她身上沒錢……一塊五的吊爐餅都買不起。

“等著啊。”

蘇恒說了一聲，就轉(zhuǎn)身回了早餐店，不到一分鐘，又拿了個吊爐餅出來。

路非非驚喜地看著他。

拎著吊爐餅在她跟前一晃，蘇恒笑說：“叫聲哥，給你吃。”

沒有任何猶豫的，路非非堅定地?fù)u頭。

固執(zhí)！

蘇恒心里嘀咕一聲，將其放到路非非手上，無奈道：“算了，給你吧。”

吊爐餅還是熱乎的，不燙，放手里暖和得很，路非非跟在蘇恒身側(cè)，打開塑料袋，露出半個餅來，一口咬了下去。

軟軟的，香酥可口，嘴里還冒著熱氣，有種別樣的感覺。

“好吃嗎？”

見她專心地吃著餅，蘇恒隨口問道。

“嗯。”

路非非認(rèn)真點頭，那架勢，頗有昨晚她夸贊他的面條的意思。

“你們那里沒有？”

“沒有。”路非非說，“有人告訴我，來這里要試試吊爐餅、麻辣——”

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路非非適可而止，小心地看了蘇恒一眼。

沒想蘇恒卻笑道：“那中午請你吃麻辣拌。”

路非非認(rèn)真地?fù)u搖頭，說：“等辦了銀行卡，我請你吧。”

“怎么著，想報恩吶？”

“……”稍作停頓，路非非輕聲說，“嗯。”

“行。”

蘇恒笑著擺擺手，示意路非非好好吃餅，沒太把她的話放心上。

吃到一半的時候，路非非忽然問：“蘇恒，你以前開過早餐店嗎？”

“準(zhǔn)確來說，是早餐攤。”

“哦。”

路非非應(yīng)了一聲，之后就沒再問話。

這沒頭沒腦的一問，讓蘇恒不知道她是何意思，古怪地瞅了她一眼，見她專心地吃著手里的餅后，索性也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