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化為利刃，切入木盒厚重的底部，動作極為溫和，為的是在切割過程中不發出聲音。

正如之前所料，在底部木板的中心部分，嵌著一枚扁圓形的信號發射器，位于監控室內的人能夠收聽到來自會場各處的交談，也能獲知每一位來客的位置，得利于木盒的小巧，以及門口迎賓的暗示，絕大部分人都選擇將木盒塞入口袋，而不是丟到儲物柜不去理會。

林永凝視著手心里的信號發射器，他覺得也許它并不是為了監視，而是為了排除某些人，全場有數千人之多，一一監控需要動用龐大的人力，而附近顯然沒有能夠容納下這么多人的地方。

但要是把全部警戒力量都去監視那些丟失定位儀的人，將會輕松很多。

如果有人揣著和林永相同的目的來此，但凡有些經驗的，必然能夠發現嵌在盒底的信號發射器，而這些心懷叵測的人絕對不會將信號發射器留在身邊。

若他是舊多二福，絕對會在這枚定位器上動些手腳，以便警戒人員能夠輕易鎖定身上沒有攜帶定位器的來客。

林永搖了搖頭，還是把底板輕輕按了回去，雖然他的猜想未必與現實相符，但終究是有這種可能，充其量一枚竊聽器/定位器而已，對他接下來要做的產生不了任何負面影響。

只要舊多二福敢出現在演講臺前，他不介意讓現場所有人看一場血宴。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有些好奇，舊多二福贈予現場一千五百名幸運觀眾的禮物，到底是什么。

隔壁傳來了沖水聲，伴隨著廁所門被關上的聲音，腳步聲遠了，偌大的空間內僅剩林永一人，天花板的LED燈板死寂地照耀著慘白的光。

他割開了頂蓋上的密封條。

“這是……”

看清盒內物件的時候，林永突然想到了某個糟糕的可能。

如果這個猜想是真的，那么他現在必須立即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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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所有觀眾入場已經過去半個小時，本預定的演講并未直接開始，巨幅屏幕上開始投影一段視頻，視角搖晃不定，光照與清晰度也不盡人意，這是某位士兵兼職攝影師跟隨搜查隊伍拍攝的視頻，記錄了這支搜查隊驅逐一處喰種窩點的全過程。

前線的血腥與殘酷終于被徹底地展現在人們面前，在某個時刻，飛來的子彈擊穿了攝影師的肩胛骨，畫面跌落在地，會場內掀起驚呼，他們都看到了激射而出的血箭，這是電影里未曾出現過的景象。

許多人都屏住了呼吸，但預料中的呼救與同伴的奮不顧身并未出現，只有一個人走過來為攝影師補上了一槍，隨后撿起攝影儀繼續拍攝，他們沒時間照顧這個被擊穿動脈的可憐人，所有成員都必須向目的地點推進，留在原地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某只喰種啃嚙殆盡，這痛苦是絕大多數人寧愿立即死去也不愿承受的。

一小時后，包括受邀而來的各領域大人物在內，所有人都失去了閑談的心情。

冗長的紀錄片終于過去，整體并沒有什么戲劇性的轉折，沒有煽動性的旁白，也沒有那些慷慨激昂的配樂，除了槍擊、喘息與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整部視頻沉默得像是一場啞劇，但觀眾們絲毫不覺得枯燥無味，這是他們第一次看到搜查官驅逐喰種的過程，和電影特效不同，畫面中的每一個人、每一簇火焰、每一滴血都是真實的，所有死去的都將真正沉眠。

舊多二福在數名黑禮服的護衛下，走上了舞臺。

他身穿黑色的軍禮服，胸前懸著金穗般的綬帶，最終在演講臺后站定，神色凝重肅穆，仿佛正在舉行某個盛大而莊嚴的儀式，攝影儀將他的臉龐投影到懸掛在會場頂端的屏幕上，蒼白而瘦削的臉卻擁有比最健碩的士兵更加懾人的威勢。

“我今天之所以來到這里，是想告訴我曾經的老朋友，我現在的敵人……”

舊多二福的聲音從會場各方的音響中傳出，他接下來的話讓很多人都大吃一驚，

“有馬，你終于做了一件正確的事，甚至讓我感到了久違的驚喜。”

“喰種吞噬人類，人類圍剿喰種……這個世界每時每刻都在流血，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根據CCG的不完全統計，東京范圍內每天的失蹤人口約為五百三十人，加上確認被喰種殺害的，這個數字來到了七百，而每天被清剿的喰種則約為一百二十……”

“平均每一分半分鐘就有一名喰種抑或人類死去，這也就意味著，在我說話的這段時間里，已經有一位可憐的家伙慘遭毒手。”舊多二福沒有看演講稿，而是環視會場的觀眾席，“只要人類與喰種有一方生存，戰爭就永遠無法停止，因為被迫害所以反擊，而反擊又會讓仇恨愈積愈深，這是一個死循環?！?

這時候會場內出現了嘈雜的議論聲，所有人都驚愕于舊多二福的言論，在這番話中，赫然是將喰種與人類放在了同一個位置上。

“我聽到了你們的議論，你們想要和平到來，卻又想要復仇……”舊多二福嘴角突然勾起一個微笑，蘊藏在其中的諷刺意味被屏幕放得無限大，“身為柔弱的羊羔，想要餓狼不吃你們，卻又無時無刻不想把他們干掉，為死去的同伴報仇，弱者的貪婪一向是最卑微的東西，因為它們永遠不會有如愿以償的那天?！?

會場內頓時安靜了下去，許多人驚愕地從席位上站起身來，看著大屏幕上的那張臉，他們不約而同覺察出了不詳的意味。

“有馬終于走向了正確的方向，但他卻搞錯了一件事?！迸f多二福說，“正如我之前所說，只要人類與喰種有一方生存，戰爭就永遠無法停止，永遠也不會。”

“因此……”

他從演講臺隔層中取出一個木盒，又從木盒中取出一支晶瑩剔透的水晶瓶，敲了敲瓶壁，血色的液體在水晶瓶中搖晃，

“‘全員喰種化’，這個計劃聽起來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