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宗的糖醋排骨？“在哪里？”
“外婆家！”
說著，大眼睛里閃過一絲難得的歡喜。
“暮明生，你確定外婆說的是外公不在家？”
“嗯。”
“暮明生，你再想想外婆真的說外公明天才回來？”
“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暮思晴反而更不確定了，腳步也一點點的慢下來。怎么說呢，她這也算是回娘家吧。但是，自從六年前因為未婚先孕，且連“播種人”都說不出是誰，她把老爸活生生氣出了高血壓。
從此，為了不讓爸爸生氣，她就一直帶著暮明生在外租房子生活。
她知道爸爸不喜歡暮明生，媽媽也知道，所以每次都是悄悄的去出租屋看他們。有時候爸爸回去老家看爺爺奶奶，媽媽就各種借口不去，然后讓她帶著暮明生回家去。用媽媽的話來說，暮明生是暮家的純正血統，怎么可以連自己家門都找不到？！
道理是沒錯，可是只要想到六年前的那天，爸爸趕她出家門時，氣得渾身倒地抽搐的模樣，她心里對“回家”兩個字就有了陰影。
六年過去了，爸爸的氣沒消，她的陰影也仍然存在。
“暮明...”
“媽咪，走吧！外婆已經看到我們了！”柔軟的小手抓過她的大手，忽有一種莫名的勇氣，竟是由這小小的手心傳至了她的心田。
她的速度，不自覺的就加快了。
“讓你早點來，就會莫磨磨蹭蹭！我給小明煮的菜都涼啦！”一進門，媽媽就是各種埋怨。只有這時聽著這大嗓門，暮思晴心里反而覺得輕松，因為這就代表爸爸果然不在家。
餐桌上是預想中的豐盛，每一道菜都誘人流口水。暮思晴一臉哀怨的看著：“媽，你怎么不把這一手好廚藝遺傳給我？”否則今天她就不會功敗垂成了！
暮太太瞪了她一眼：“我的優點多了，你遺傳得過來嗎！”
暮思晴沒興趣還嘴，仍是看著桌上的美食發呆。暮太太看出蹊蹺了，沖身邊的小外孫遞了個眼神。
于是，暮思晴在不知不覺間再次被出賣：“媽咪今天拿了兩飯盒菜出去，可惜沒有人要吃。”然后又非常淡定的繼續啃著雞翅，對身邊兩道殺人似的目光毫不在意。
暮太太皺起眉頭：“你不是兼了三份工，怎么有時間做那么多菜？”
暮思晴想了個理由，還沒說就被攔住：“你有這個時間，怎么不多給小明做點有營養的？你看他又瘦了。”
“其實我...”
“思晴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話頭再次被打斷，“小明也這么大了，你的腦袋也該想想正經事了！你看隔壁家的阿玲，跟你一年生的，人家嫁了好老公不說，現在也是&*&&*&&……%*”
暮思晴自動夾起一塊雞翅，把自己的嘴巴給堵住了。
看那臭小子啃得津津有味，原來這雞翅的味道真的很不錯！她一連吃了五六個，暮太太的話終于暫頓，雙眼瞪著她：“我說了這么多，你有沒有聽進去？”
暮思晴趕緊將喉嚨里的雞翅咽下，長順了一口氣，才點頭道：“媽，這雞翅給點打包吧，晚上我和小明還可以吃宵夜。”
“...吃你個頭！”
飯后，暮思晴在廚房里忙碌，暮明生則被外婆拉到了客廳，得到了一大包東西，里面有零食，有玩具，還有畫畫本。“謝謝外婆！”暮明生拿出里面的玩具車，晶亮的黑眸頓時熠熠生輝。
暮太太愛憐的摸摸他的小腦袋，柔聲道：“我們小明最乖了，可別學你媽咪，做事情丟三落四，不長記性。”
暮明生想了想：“媽咪沒有忘記給我做飯，洗衣服，還教我畫畫。”
他這樣說，暮太太高興極了。街坊鄰居間總有流言蜚語說小明是一夜情得來的孩子，而玩一夜情的男人都是不正經的，她卻堅信小明的父親一定是個優秀的男人。
否則，單憑她女兒的基因，小明能這么乖巧懂事嗎！
“小明，”暮太太拿出早已準備好的一個有厚度的小信封，“這個你拿著，回家后就給媽咪好不好?”
暮明生知道里面是錢，好幾次外婆都讓他轉交給媽咪，可是媽咪總是告訴他下次不要再答應外婆轉交。所以，這次他也搖頭：“外婆，媽咪不讓我拿這個。”
“別聽你媽咪的，”暮太太提起女兒就有氣：“就憑她二天三扣的薪水，難道讓你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幼兒園上學嗎？她放心，外婆還不放心呢！”
暮明生又想了想：“媽咪讓我去，我就去。”
“外婆不讓去！”對于這一次他表現出來的乖巧，暮太太立即給否決了。
然而，話說間，卻聽門外竟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暮太太愣了一下，趕緊將信封塞入了暮明生的口袋，不多一分一秒，才來得及把手收回，暮先生就出現在了門口。
暮太太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自己的動作夠快。
看著暮先生的一臉嚴肅，暮明生不自覺的站了起來。看得出他很想叫一聲“外公”，但這兩個字梗在喉嚨里，就是叫不出來。暮太太看著心疼，趕緊把玩具車也塞入他手中：“別理你外公，來，去花園里和小汪玩兒！”
暮家住在一樓，出門旁邊就是小區花園，所以也被他們當做私人花園養了一只叫小汪的狗。
暮明生點點頭，路過暮先生身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頓步看了他一眼，但馬上又因暮先生愈發陰沉的面孔而快步離去了。
他“咚咚咚”跑下樓梯，還沒到花園，小汪就撲來他身邊撒歡了。
暮明生親熱的抱住它，沖它展示自己的新玩具車。“小汪，你看，這是外婆給我買的，還是遙控的喲！”說著，他摁動遙控鍵盤，那車子就在草坪上盡情奔馳起來。
“汪汪汪！”小汪高叫三聲以示新奇，然后追著車子跑了一大圈。
但是，它很快發現，自己的小主人微垂著大眼睛，好像并不開心。
它嗚咽一聲，跑回來在暮明生的身邊趴下了。“小汪，”暮明生看著它說：“外婆說外公明天才回來的，為什么突然又回來了？我想媽咪一定又挨罵了。你說我去看看好不好？”
“汪汪汪！”又是三聲，暮明生就當它支持了。
于是，小身影重新走上了臺階。門沒有關，還沒到門口處，就聽到外公的聲音：“你說你做什么事能做好？我沒供你念大學是不是？你的同學哪一個在做清潔工，在做茶餐廳小妹，在給人洗車？你走出去不嫌丟人，埋汰的是我這張老臉...!”
他不太懂外公在說什么，只知道外公很生氣。
而外公生氣的后果，就是媽咪很難受很傷心。
他的腳步停在了門口，他不想讓媽咪傷心，可是他還沒想到好辦法。
暮太太眼尖，立即捕捉到了門口的小身影，“你少說兩句行不行？”她馬上打斷了丈夫的話，“你每次都罵人，你想讓我女兒再不敢回來是不是！”
暮先生大手一揮：“你是婦人之仁，別插嘴！”
暮太太不插嘴，她直接動手。她一把拉過暮思晴，把兩個塑料袋遞在了她手中，然后便往外推：“好了，飯也吃了，你快帶小明回去吧。”
“媽？”她怕她就這么走了，會惹爸爸更生氣。暮太太一個勁的沖她使眼色，她這才瞧見暮明生站在門口，她若繼續耽擱下去，就是讓他多看到一分外公的怒氣。
“爸媽，那我就先走了。”
她牽著暮明生，逃也似的走出了小區。然而，看著公交車過去了好幾輛，她就是不上車。暮明生奇怪的仰頭，忽然說：“媽咪，你怎么哭了？”
“誰說？”暮思晴眨眨眼，“只是有沙子吹到眼睛里去了。”說著，她蹲下來，把臉湊到他的面前，“來，給媽咪吹吹！”
軟軟的風還帶著隱約的奶香味，撲在暮思晴的臉上，瞬間將她的難過治愈。
“來，”她轉開話題，“看看外婆給我們拿了什么好東西。”
“哇，一袋子的玩具零食，暮明生，這下你福利多了。再看看這個，幾個快餐盒？外婆真的給我們把雞翅打包了！暮明生，外婆好不好？”
“好！”
“我也覺得你外婆挺好的，以后我們也對你外婆好，行不行？”
暮明生看了她幾眼，大眼睛里寫滿了心事：“媽咪，外公為什么不喜歡我？是不是我不夠乖？”
“誰說的！暮明生是最乖的小孩！”
暮明生顯然不信，“外公都不讓我叫他。”
他還記得二歲的那一年，他第一次叫外公的時候，暮先生沉著臉拒絕：“不要叫我外公！”
暮思晴希望他笨一點，這樣對身邊的一切都沒能如此敏感了。“外公只是...還沒發現暮明生的乖而已，”半晌想出個理由，“但外公遲早會發現的。”
暮明生沒說話了，大人的“遲早”就等于遙遙無期。
“別這樣嘛，”她拉過小人兒：“振作一點，暮明生，相信媽咪，媽咪一定很快讓你過上好生活的！”
“哦，”暮明生并不激動，“紅燒肉不燒糊就算是好生活了！”
暮思晴：“…！”
好歹她也懷孕十月把他生下來好不好，相煎何必太著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