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三十。

天已經蒙蒙亮了，近年來污染加重的容城，在早上通常都是會起霾的，不過今天卻沒有。

窗外的能見度出奇的好，零零散散行駛在高架上的車輛，路邊已經開張的早點小攤，這一切都能清清楚楚看到。

姜岑仍舊坐在諾柒的床邊，望著窗外，腦中饒有所思。

這兩三個小時的時間里，他沒有再和身體里的惡鬼有過任何交流。

盡管沒有交流，但他卻能感受到……身體里惡鬼，似乎一直處于焦灼害怕的狀態。

就算如這惡鬼所說，是那什么地獄扛把子逼他打開的通道，可這通道，畢竟是他打開的。

之前在東大路那家房地產中介殺掉八人，而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重生回來靈魂不同于這個世界上所有其他人類，那么自己也已經死了。

從這惡鬼做出這些事情后，姜岑就沒打算放過他，哪怕讓他以完全被自己支配的形式活下去。

殺人，就得償命，哪怕這惡鬼之前在小巷救過他一次。

這惡鬼救他的原因，分明就是為了自救。

他死了，惡鬼必然也會死。

有這樣的動機在先，姜岑對惡鬼沒有半分感恩之意。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何況這群從地獄來的惡鬼，是準備降臨這個世界把所有人當豬宰的呢？

體內惡鬼的命運，早在最先殺死那八人吸收他們精氣的時候，就已經必然是魂飛魄散的結果。

這是作為人類的姜岑，必須去做的一件事。

“不過……我的猜測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呢？”

姜岑心中還有最后一個疑問。

而這疑問，需要等諾柒醒來才能揭曉。

他從諾柒的床邊站起走到窗前。

點燃一支煙，將煙霧吐出窗外。

這一支煙還沒有抽到一半，身后就傳來了一陣咳嗽聲。

姜岑一邊熄滅煙，一遍快步走回諾柒身旁。

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二十幾年煙齡的姜岑，在煙癮來襲時，不抽煙是會很難受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沖床上的諾柒開口：“你醒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對煙味反應這么大。”

諾柒顯得有些睡眼惺忪，迷迷糊糊開口道：“抽煙……對身體不好，戒了吧。”

姜岑有些意外。

自從這輩子和諾柒認識之后，對方是真的一次好臉色都沒給他過……

現在卻突然說這種話？什么意思？

除此之外……

之前諾柒為什么要撤訴？

姜岑決定先問清楚這個問題。

但還沒有等他開口……

一個巴掌已經打到了他的臉上。

“啪！”

諾柒從迷迷糊糊的狀態清醒過來，緊跟著發現身邊有個男人，還是之前摸過自己的男人……

這對于女孩子來說，比見鬼更恐怖！

“臭流氓！死變態！你！這……這是在抽事后煙？你……你居然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早知道就應該讓你待在警局等著被判刑！”

姜岑懵了。

“啥意思？我是哪種人？”

“你……你居然把我帶到酒店來開房！”

諾柒的聲音夾雜著委屈和憤怒，眼睛已經開始濕潤。

雖然這并不是一個很好的形象，但姜岑卻莫名其妙覺得此時諾柒真的能稱得上楚楚動人這個詞。

但當他想到對方是les的時候，他的心里“咯噔”一下，趕緊收起欣賞諾柒的念頭，喜歡諾柒這件事，在對方的les身份下，只能是徒勞無功的。

姜岑自然知道此時的諾柒在想什么。

睡醒過來蓋好被子在床上，又看到旁邊有個被定義為“流氓”的男人，第一反應肯定是往哪方面想。

諾柒大概是認為姜岑用了什么聽話水之類的東西，把她給那什么了……

就在諾柒準備喊叫“救命”的時候，姜岑做出了一個讓她受到一定程度驚嚇的操作。

他直接將諾柒蓋著的被子掀開了。

“不要瞎想，我不是那種人，你的衣物都好好的穿在你身上。”

確實如姜岑所說，衣物全部好好穿著，絲毫沒有被碰過的痕跡。

諾柒愣愣地看了一眼姜岑。

姜岑深吸一口氣，認真地開口道：“我有問題想問你，為什么之前在警局會撤訴？還不惜編造出男女朋友的身份？”

諾柒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似乎在想別的事情，隔了半晌，才答道：“如果我說……我身體里有個聲音讓我撤訴，不這么做的話我就會死，你信嗎？”

這樣天方夜譚的一句話從諾柒口中說出，她自己都不認為對方會相信，但姜岑的反應卻是出乎意料的。

他的語氣，斬釘截鐵：“信。”

姜岑的心中恍然大悟。

原來……撤訴的不是諾柒，而是那東西。

此時的諾柒，正無比茫然的看著姜岑。

姜岑皺著眉自言自語道：“那時候那東西還沒有死透，一直在嘗試控制你……能讓你作出某些不在你意愿里的舉措，也是情理之中的。畢竟……它是想把我弄出來，搞死我，搞死在我身體里正處于休眠狀態的那東西，把休眠這東西的本源力量搶過來，它就能活下去，而且還會變得更強……”

姜岑說完，發現諾柒滿臉的懵逼后，他疑惑問道：“吸收了那些鬼氣之后，你還是什么都不知道？”

諾柒愣住了。

她聽到了一個無比陌生的詞語。

“鬼氣？那是什么？”

“無論是在外還是在身體內部，這種東西都會以黑色霧氣的形式存在。按道理來說的話，現在你應該能感知到身體里某個地方存在這樣的黑色霧氣，除此之外，你還能獲得一些零散的記憶才對。”

幾乎是在姜岑說完這句話的同時，諾柒突然愣住。

她的確能感受到在丹田周圍縈繞著黑色霧氣，這是一種很抽象的感受。

因為實際上她并不能直接看到丹田里有什么，但只要注意力一集中，腦子里就會出現那些存在于丹田周圍黑色霧氣的畫面。

她顫巍巍地開口道：“我能看到……除了這些之外，我似乎還做了一個夢……”

姜岑的表情瞬間嚴肅：“什么夢？”

“我夢到……我之前用菜刀砍你。”

姜岑：“……”

雖然聽諾柒說起這事，姜岑又想起被菜刀追殺的窘迫情景，但至少，他的猜測已經有一部分得到了證實。

吸收鬼的鬼氣，能夠獲得零碎的，關于鬼上身那段時間的記憶的。

姜岑準備繼續問下去的時候，諾柒已經主動開口，她的眼神里滿是害怕。

“我還夢到，我殺了一個人，我用菜刀把他的腦袋砍成了肉醬……這……這不是真的吧！”

姜岑想要搖頭，但一想起此時仍在諾柒家里的那具尸體，他嘆了口氣，最終還是開口道：“如果我說……這是真的，你信嗎？”

諾柒突然沉默了。

片刻后，她突然從床上起身。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我要回家！馬上！”

看著諾柒沖出房門，姜岑咬了咬牙，追了上去。

……

鑰匙插進孔，發出些許聲響，緊跟著，門被打開。

撲面而來的血腥氣息，讓諾柒瞬間半跪在了地上。

她的胃部生出一陣痙攣的感覺，眼前的血腥場面已經超過了她作為普通人的承受能力。

她癱坐在地上，開始嘔吐。

姜岑關上了門，蹲在諾柒的旁邊，用手拍了拍她的背。

“沒事的。”

“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