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應該明白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有些事情跟他們說了不是好事，干我們這行的可沒有什么禍不及家人的傳統。”陽冷酷地道：“十分鐘，我只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三十分鐘后，紅著眼眶的霍少恒從樓上下來了，看到面色不善的陽和在旁邊勸著他的晏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啥……我爸媽說……能不能請你們上去喝杯茶再走……”

“我知道了……你別哭了……”晏明搖下車窗，看著激動得流下眼淚的霍少恒，無奈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其實如果這個場景換晏明自己來經歷，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心想，畢竟是回家見到闊別已久的父母嘛，也可以理解。

……

霍少恒雖然表面上嘻嘻哈哈的，但是實際上他對自己的情況清楚得很。

在基金會接受研究員對他進行的一系列測試的時候，他好好地整理了自己這兩三年的經歷和記憶，而后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他這輩子也不可能回到過去的那種，普通人的生活了。

蠱蟲已經從他的身體里剔除，他的身體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控制，完全地屬于他自己，不過是記憶里多了一段不屬于他的記憶而已？霍少恒并不這么想。

那段不屬于他的記憶中，是他身不由己的過去，而在這三年之中，他惹下的仇家，犯過的錯事，一件件一樁樁都是他身上無形的鐐銬，讓他與普通人的世界完全地隔離開來。他不傻，他也知道他不能在做下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抽身離去，即使那些事情不是他做的，他的內心仍然是曾經那個懷抱著熱血和希望毅然扎入山村的青年教師，一個雙手清白的大學生，但是他不能保證其他人也會那么想。

他在當蠱王的那幾年里，惹下的仇家，犯下的罪行，殺死的人命，做過的錯事，都要他來背負。

公平嗎？不公平。但是他去怪誰呢？怪那個把自己推進蠱巢的小女孩？可是她也是被控制的傀儡。怪那些愚昧的村民？可是他們早就在自己從蠱巢中出來的時候，當做練蠱的材料給殺光了。怪那十惡不赦的蠱母？可是蠱母早就被基金會的特殊收容物特工，他的救命恩人給殺掉了，一把火燒掉的，干干凈凈，尸體都還在基金會的儲藏室里掛著。

他怪誰呢？

所以當基金會的研究員問他要不要繼續成為基金會的特殊收容物特工的時候，他同意了。但是他想要見見自己的父母，至少告訴他們……自己還活在世上。

“真可憐啊。”坐在車上等著上樓去看父母的霍少恒下來的晏明看著小區的人家燈火，感嘆道。

雖說霍少恒現在是一名和他們平級的基金會收容物特工，但是畢竟有曾經倒戈混沌分裂者的經歷，基金會就把霍少恒監視等級上升了幾個檔次，并且讓晏明接手了他的一部分管理權——從此以后霍少恒要做的任務都由他來選擇，并且擁有強制霍少恒進行某些任務的權利（當然私底下怎樣就不是基金會能管的了），在沒有晏明陪同或者基金會特批的話不能出S市一步。

“那要認真算的話你豈不是比他更慘？”陽瞥了他一眼，說好的十分鐘霍少恒沒有遵守，他心情不太好。還是晏明死拉活拽的才沒能讓這人做出上樓搶人的事情，似乎他對霍少恒的戒心和敵意都很重的樣子。

“你這人會不會說話的，說話往人心口上戳刀子？”晏明白了陽一眼：“你不能拿我去比別人的慘啊，應該拿他和普通人比，而且……這種慘是不一樣的。”

“再說了，生離死別，也說不上誰比誰慘吧。”晏明苦笑。

“基金會最不少的就是生離死別。”陽冷漠地說道。

“說的也是。”晏明嘆了口氣，側頭看著黑洞洞的樓道和街邊的路燈。

霍少恒住的是很老式的小區，樓蓋得不高，但是幾乎每個窗戶里都住著人，此時正是晚飯的時間，幾乎家家戶戶都亮著燈，飯菜的香氣從千家萬戶的窗戶里飄了出來，在黑暗之中的晏明近乎虔誠地看著這萬家燈火的景象，曾經這也是屬于他的生活，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屬于這里了。

“你又餓了？我記得我們剛剛才吃過飯來的啊？”陽一臉詫異地看著晏明：“不就是聞到油煙味嗎，你至于嗎？”

晏明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你這人怎么這樣，我在你眼里除了吃就什么都沒有了嗎？”

“沒有，你不用說了。”陽笑了一聲：“霍少恒下來了，咱們開車走吧，說好的時間不遵守，讓他看著我們車開走。”

“你別這么做啊，求你做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