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獲知地府的大小和占地面積之后，陽也等了很久才得到基金會讓他“激活”的指令。

基金會應該是在張家的其他地方有其他的布置吧，已經被懷疑的張瑾玄還是其他人？或者說根本沒有什么布置，只是為了讓孫樂樂獲知更多關于地府內部的情報以獲得數據？陽無從得知。

甚至在一開始訂立這個任務之時，他根本沒有想到孫茂會被張家殺死……直到最近，他從孫茂給基金會的來信之中看出了一些蛛絲馬跡才知道，孫茂早在多年前潛伏進張家的第一天，就被張家的人殺死，變成了鬼魂。

這完全是他的責任，但是如果他不去試試看把還是鬼魂的孫茂救出來，那么誰會去呢？但是基金會并沒有給他救人的機會，他只能推測基金會的想法：讓孫樂樂去調查地府內部的情況必定有所考量，基金會對生死簿并非沒有需求，如果有機會把生死簿竊取出來的話他們一定會去竊取，所以他要好好地完成基金會交給他的任務……只有這樣才能……

可是這一切都建立在他樂觀的想象上。

顧傾說的話他自己心里不清楚嗎？他當然清楚。在自己的壽命耗盡之后，張家很快會再次掌握酆都和地府的控制權，他的犧牲會完全地被浪費掉，沒能救出孫茂，連基金會到底抱持著怎樣的目的都不甚了解。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讓孫茂與他的兒子相見了，可是這次相見也并不愉快。

在把孫樂樂的頭顱交給孫浩然派來的幾只老鼠之后，陽便沒有任何牽掛了。

他想，是不是每一代陽，或者是陰，都是這樣滿心絕望地在陰暗的角落里悲慘地死去，煢煢孑立，了無牽掛。

再也沒有需要他去完成的事情，再也沒有牽絆他的東西了。

但是當顧傾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應該做而還沒有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是為張家或者其他勢力干臟活來獲得資金和支持的游離收容物，以你的能力做到這點并不難，但是一個游離在外的收容物是怎么進入酆都之內，又是怎么知道張瑾玄背叛這么隱秘的事情的……”陽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你也被變成鬼魂了嗎？”

“張家把你也殺了嗎……不，我不該說是你被殺了才對。”陽在棋子的背上掙扎了起來，滾落到了地上。由于能力的過度使用，他渾身無力，氣息奄奄，但是他的眼神卻銳利到了極點，淬滿了名為恨意的毒。

“不是的……你聽我解釋……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顧傾強行壓制著內心的焦躁感，現在不是和陽扯什么她死去的原因或者是她是不是什么冒牌貨之類的時候，陽都快要死了，她得想個法子阻止陽繼續使用能力，然后悄悄把陽帶出去。

她看過了，陽現在手上并沒有帶著手環，頸環也沒有。不知道他身體里面會不會有什么其他的反制或者基金會控制的手段，原本的顧傾死去就是因為切下手掌來取下手環卻被埋藏在身體里的基金會的即死模因給殺死了。但是得益于這個經驗，她清楚基金會會在身體的哪個部位埋下足以致死的手段和反制的方法……只要能抑制收容物的活躍性的晏明在的話，這些由一些特殊的收容物所引發的即死效果便不會發生。

但是面前的陽雙眼通紅，看著她的臉，悲聲道：

“讓顧傾進入這個不正常的，瘋狂又危險的世界的人是我，是我犯下了錯，我對一個修煉妖丹的人心慈手軟，放過了她，而顧傾是這個修煉妖丹的人的受害者……那個人，那個欺騙了我的人，在讓許多人為她陪葬之后卻讓你活了下來……她是想要讓我殺死一個無辜的人，一個雙手從未沾過鮮血的人。”

“顧傾她原本應該有一個光輝燦爛的未來，哪怕她的母親是我開著豪車說一些什么欠債之類的話去搪塞都能相信并且把女兒放心交給我的，看言情小說看多了的笨蛋，但是顧傾她聰明又漂亮，她原本可以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活著，但是由于我的失誤，把她拉到了這個世界里來。”

“我看到她，我就會想起我的無力，我的無能，我的心慈手軟帶來的后果，所以我之后從沒有對任何受到收容物”圖騰刻刀“雕刻出來的圖騰影響而煉妖丹的人心慈手軟過，所以我之后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因為我不敢面對，不敢承認她的存在，因為她的存在就是我無能的證明，而陽決不能是個無能之輩。”

“這就是我什么都沒有發現的原因吧，哪怕她在我的背后努力地克制著自己殺戮的欲望，清心寡欲不沾葷腥，茹素十數年，我仍然只會看到，她沒有殺人，這很好，她沒有變成我討厭的樣子，那個葬送了我四名戰友和一百多條無辜人命的狐貍精并沒有如愿。”

“孫茂說的對，我的眼里沒有過任何人，我從沒有在乎過任何人，我只為我的夢想和目標活著，我是個自私的人。”

“可能我現在要說什么我要為顧傾做些什么已經為時已晚，但是我很不爽啊。”

陽扯出一個獰笑。

“看著一個冒牌貨頂著她的臉，用她的語氣說話，用她的作風關心我……我真是從心底里感到想吐。”

“能不能請你立刻去死呢？”

陽的手上出現了銀白色的短棍，幽藍的火焰在短棍上燃起，火焰形成了刀的形狀。

而“顧傾”美麗的雙眸流下兩行淚水，心神巨震之下，她對于生死簿精神影響的抵御也減弱了不少，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眼神卻盈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可是，陽，我也很喜歡你啊。”

顧傾朱唇輕啟，滿溢著絕望的，吐露愛意的言辭從她的唇舌間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