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怡漾家。

這兩天宋知非出門去旅游了，不過出去以前，她那個便宜男朋友居然自告奮勇地要幫忙。

宋怡漾看著自己亂糟糟的屋子，之前她也很想整理來著的，但無奈一個人實在沒時間，后來宋知非來了，她一個女生宋怡漾也不好意思讓她整理。

這會兒，有一個現成的苦力擺在宋怡漾面前，她不好好利用豈不是對不起自己？

于是網上大舉采購了一批貨架，準備把那些堆在地上的衣服全都專門用貨架分門別類，整理到其中一個房間里頭。

沒過兩天，貨架就齊刷刷地送到了她家樓下。

“喂！夏待雁，幫我搬東西去。”宋怡漾拍了一下夏待雁的大腿，真搞不明白這家伙整天坐著有什么意思。

“好，來了來了。”夏待雁一邊應聲，一邊用力撐起身體，跟著宋怡漾來到了樓下。

一樓地面上，整整齊齊地擺了十幾捆貨架的零件，宋怡漾一指它們：“就這些。”

看著默默上前搬東西的夏待雁，宋怡漾嘴角輕輕揚起，心想有個男人真不錯。

只是...他搬東西的姿勢也太奇怪了，為什么不蹲下去，而偏偏要站得直直的，把腰彎下去，一只手還扶著墻，只用一只手來撿地上的東西。

夏待雁抱住其中一捆貨架，因為重量導致他實在保持不住平衡，他只好把貨架的一頭撐在地上，穩住身體，一點點走進電梯。

“算了算了，我也一起吧。”宋怡漾搖搖頭，也搬了起來。

兩個人搬了足足二十多分鐘，才把所有的貨架搬到了家里。

宋怡漾累得癱在沙發上大喘氣，而夏待雁則是靠著墻，苦笑著在自己的膝蓋處輕輕按摩著。

“嘿嘿，不好意思，我從小就掌握不好平衡，所以蹲不下來，搬了重的東西以后就更容易摔跤。”夏待雁搬了把椅子坐下，沖宋怡漾笑著解釋。

“知道啦，你早就說過不知道幾次了。”宋怡漾平復了呼吸，心里倒也沒有什么責怪的意思，畢竟這是她自己攬的活。她驚訝的是，夏待雁的平衡能力原來比她想象中還要差，心里不免又有些不好意思，居然讓一個沒有平衡性的人來幫自己做苦力。

夏待雁稍微按摩了一會兒后，開始坐在地上默默把那些貨架的包裝一個個拆開，稍微研究了一下以后，開始嘗試組裝。

“一起來吧。”宋怡漾走過來，把夏待雁在地上裝好的兩個零件扶起來。

“好。”

兩個人就這樣，一個一個地，把貨架裝好，然后搬到房間里排好。

夏待雁不方便蹲下起立，干脆就負責高處的組裝，而宋怡漾則負責把零件遞到他手里。

“加油，還有一點點了。”宋怡漾把一根隔條遞到夏待雁手里，結果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上發軟了一下，提前松了手...

噗通！

夏待雁想伸手去抓，結果身體失去平衡，面朝下直直地摔了出去。

與此同時，才裝了一半的貨架，因為沒了夏待雁的扶持，一下就倒了下來。

咣啷！

站在另一個方向上的宋怡漾眼睜睜地看著那鐵質的貨架狠狠地砸在了夏待雁的右小腿上。

第一時間，宋怡漾就撲了過去。

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把壓在夏待雁腿上的貨架一下移開，然后抱住他的腿。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夏待雁連忙擺擺手，他現在徹底站不起來了，倒不是摔跤的原因，而是因為那貨架砸下來，把他的假肢砸錯位了。

“還說沒事，你的腿都變形了。”宋怡漾聲音有些顫抖，抱住夏待雁假腿的雙手動都不敢動一下，就生怕把他給弄疼了。

不對啊，這個腿怎么涼涼的，還這么硬？宋怡漾覺得自己不像抱著一條腿，而像是抱著一根冰冷的木頭，再結合夏待雁完全沒有痛苦的表情。

她下意識地卷起食指，在懷里的腿上敲了兩下。

“篤篤~”

假肢？？

一個念頭在心里浮現，立刻令宋怡漾全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你...”她看著夏待雁，一瞬間全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沒事沒事，裝好就行了。”夏待雁笑笑，拖著錯位的假腿爬進廁所。

宋怡漾呆呆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嘴里喃喃著。

“難怪你總是摔跤，還騙我們說什么腦袋里缺東西。難怪總是喜歡坐著，因為站著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她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鼻頭猛地一酸，眼淚就滴到了地上。

夏待雁挑戰好假肢，一步步走到宋怡漾身邊把她拉起來：“哭什么？”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讓你搬這么重的東西，還讓你幫我裝貨架。”宋怡漾哭得像個累人，此時的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不斷責怪自己。

“沒事的啦，這點事情我還是能干的，何況你也沒干看著，不也幫忙了嘛？”夏待雁看著她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好了好了，別哭了，多難看呀。本來是水做的女人，這一哭，水都哭干了。”

“你是想說我不是女人了？”宋怡漾眼中含著淚，忽然噗嗤一笑，在夏待雁胸口噼啪打了兩拳：“都怪你，不早說！”

明明一條腿沒有了，還要強撐著假裝正常人，要不是今天摔了一跤，可能她永遠也不會知道真相。

“你還記得08年那場地震嗎？”夏待雁閉上眼睛慢慢說著，當時的畫面就像放電影一樣出現在腦海里。

“那天，我還在上小學，那時候特別不愛學習。一邊上課，一邊在課桌下面玩橡皮泥，沒錯就是橡皮泥。”夏待雁咧嘴一笑，抽了一張餐巾紙給宋怡漾：“擦擦。”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08年汶川地震是過去一場不可磨滅的災難，但是對夏待雁來說，那是他記憶中的一部分。

玩著橡皮泥，心不在焉地聽著課，忽然地面一陣顫動，緊接著整個教學樓發出了凄厲的轟鳴。

窗外的景物斜斜地倒了下去，后來他才知道是房子倒了。

夏待雁當時所在的教室在3樓，地震發生以后，老師立刻阻止同學緊急疏散。但是由于缺乏正規有序的災難逃生訓練，整棟樓的學生一下哄到走廊上，導致疏散的進度嚴重遲緩。

僅僅只有幾分鐘時間，整棟樓就塌了下來，幾十名沒來得及逃走的師生被困在教學樓里。

夏待雁就是其中一個，他當時頭頂著書包，只跑到了二樓，一陣搖晃之后就失去了意識。

“我醒過來的時候，兩條腿就被壓在石頭下面，不知道為什么，一點也不疼，真的。”夏待雁輕松地笑了笑，繼續說：“就是感覺餓，感覺冷。”他看著宋怡漾：“后來他們跟我說，我在廢墟里，被困了三天，你知道這三天我是靠什么活下來的嗎？”

宋怡漾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接著忽然睜大眼睛：“兩條腿！？你兩條腿都...”

夏待雁沒說話，只是用手指敲了敲另一條腿，同樣發出的篤篤聲令宋怡漾鼻子又是一酸。

“地震前兩天，我吵著要玩橡皮泥，我媽怕我不懂事吃嘴里，就給我買了可食用型的。”他收回手，走到椅子上坐下，揉了揉腿。

拿出一塊捏得發黑的橡皮泥，片刻之后就做成了饅頭的樣子。看著那橡皮泥饅頭，夏待雁自言自語起來：“橡皮泥很難吃的，就算捏成饅頭的樣子，放到嘴里還是一股手汗加顏料加過期面粉味。”

他抬起頭，沖宋怡漾笑笑：“對了，別告訴小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