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云城西北境蒼山

貓形態的沐南葉穿梭在高聳入云的林間，這里的樹木最細的都有幾人合抱粗，也不知是經歷了幾萬年的時光。都陽光被遮蔽，即使是白天也顯得格外的陰森，林間偶爾傳來鳥類的清鳴，卻更像是鬼魂的尖叫。

“南葉，不是我說，這種地方怎么會有鐵軌？這鬼地方連動物都看不見。”黑曜這幾日居然放棄了口癖，說話方式變得和普通人無異，想想也是和夏歸云斗嘴的“成果”。

沐南葉絲毫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心下對黑曜說：“越過蒼山，那邊就是衛國國土，而我師父發現的廢棄的鐵軌就是延伸向蒼山山林中。”

黑曜沉默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南葉啊，這里的樹可是鐵杉樹，普通人類根本連鐵杉樹的樹皮都砍不開，而且看這里的樹少說有上千年年頭了，很多是有樹靈保護的，人類破壞它們會受到懲罰的。”

鐵杉樹的樹干本來就異常堅硬，鋸子斧子砍上去甚至會摩擦出火花，前人并沒有能力可以開發蒼山，這也是這些樹可以活這么久屹立不倒千年而不遭人類破壞的原因。但是樹靈一說，沐南葉卻是第一次聽說。

沐南葉一愣，詢問道：“樹靈？那是什么？”

“接近于半仙的存在，但是樹木本身靈階太低，所以很多萬年才結成靈體，而且脫離樹體很快就會死去。可是如果樹體有人妄圖破壞樹體，樹靈會本能地進行反擊。”

“居然還有這么一說…我從來沒聽說過。”

“說實話，南葉，我也搞不懂人界這幾千年究竟發生了什么，神仙妖魔仿佛都從世間消失了，神器半神器甚至連操控真氣被都稱為異能，連你們妖族都成了異能者妖化系，各種詭異的武器，各種詭異的機器…”

神仙妖魔，沐南葉喃喃著這幾個字。

如果不是她見過地獄冥府的阿司，見過森林長者流蘇，見過被封印在武器里的黑曜，她也不會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仙妖魔這種東西。

異能者不過是人類在進化過程中，產生的一些擁有特殊體質的人——所有的知識都是這么告訴自己的，不存在神，不存在仙，不存在妖，不存在魔。

而流蘇和黑曜都告訴自己，妖化系的異能者實際上是妖，自己是妖，而流蘇是仙，黑曜是魔。

沐南葉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腳步。

“唔？怎么了？”黑曜問道。

“黑曜，你說這些樹有樹靈，那我能和它們對話么？”

“高階的樹靈是可以的，像你之前見過的流蘇，是已經修煉成仙的樹靈，可以以實體化存在，并且離開樹體。不過，這片森林里有沒有我就不知道了。”

沐南葉本來還想直接問一下樹靈這里有沒有鐵軌，畢竟這片森林著實太大，自己又不是飛行系，想探測一圈真的很麻煩。

倏地，一只藍色的小鳥飛了過來，繞了幾圈落在了沐南葉的腦袋上，沐南葉有些驚奇，自己怎么說也是貓形態，這小鳥是不要命了？

正猶豫要不要教訓一下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鳥，結果這藍鳥居然張口吐出了人言：“小丫頭，汝可是又碰到麻煩了？”

正是流蘇的聲音。

“流蘇前輩！”沐南葉驚喜地叫道。

“唔，前輩么？真乃新鮮的叫法，汝這么叫倒也無妨。吾看汝的氣息，確有努力修煉妖修之法，不錯不錯。”

“多謝前輩夸獎。不知流蘇前輩怎么會在這里。您不是在北洛森林么？”沐南葉疑問道，流蘇不是應該是北洛森林的森林長者么。

“啊，吾沒告訴汝么？吾掌管的可不僅是北洛森林，吾可是云大陸所有森林的掌控者，此番吾派使魔前來蒼山是因為…”

“長者大人！”一聲驚呼打斷了流蘇的話，一個綠色的光球直直地沖了過來：“您怎么會來這里！”

“哦，是小善啊，吾來此見吾友人之女。”

綠色的小光球小善左右搖晃著：“長者大人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非常榮幸！六百多年前您把這片森林交由我負責后就再也沒見過了！長者大人居然還記得我的名字！”

“吾記性可是很好的。小善，吾友人之女好像遇到了麻煩，汝可否幫她？”

“沒問題！沒問題！長者大人就交給我吧！”小善拼命上下“點頭”。

“如此甚好，那吾就不在此多叨擾了。沐南葉就交托給汝了。”流蘇的使魔小藍鳥又看了一眼沐南葉，振翅就飛走了。

“啊，前輩…”沐南葉還有些奇怪流蘇來蒼山的目的，但是見小藍鳥消失在視野里，也就放棄了追究這個事情。目前還是先打聽鐵軌的事情吧。

“別糾結了了，你那個流蘇前輩估計是來找我的。”

黑曜見沐南葉遙遙地望著流蘇的使魔藍鳥消失的方向，立刻猜到了沐南葉的想法。

沐南葉一愣，趕緊心下問道：“為什么？”

黑曜不緊不慢地幽幽地說道：“說來話長，先解決你的事吧。”

沐南葉想想也是，抬眼正看見那個叫小善的樹靈一臉期待地望著自己，一副“快來求助我快來求助我的表情。”

沐南葉有些好笑地無奈說道：“您好，我叫沐南葉，此番來蒼山是想找一下這里有沒有一段廢棄的鐵軌？”

小善歪了歪頭：“廢棄的鐵軌？沒有哦。”

沐南葉心下嘆了口氣，自己和師父推測的居然是錯的？那那段鐵軌是通往哪里了呢？

“但是…”小善繼續說道：“有正在使用中的鐵軌哦！”

“！”沐南葉一驚，據地圖的標示，云城中沒有任何“正在使用中的鐵軌”經過蒼山，喜悅過后不安倏地用了上來。

云城的那段鐵路沒有廢棄？但是卻沒有標識在地圖上，究竟是誰，在用那段鐵路運輸什么呢？

黑曜也產生了興趣：“哦？還在使用？那就有意思了。”

“能帶我們過去么？”沐南葉趕緊問道。

小善看了看沐南葉周圍：“你們？”

沐南葉輕咳：“我、我…”

二

蒼山深處

“唔…你是叫沐南葉對吧，你說的鐵軌就在那邊了。我不能再往前了…”小善面露難色地指著一個方向說道。

沐南葉凝神向小善指的方向聽去，幾棵粗壯的鐵杉樹后傳來了幾不可聞的微弱人的說話聲，沐南葉沖著小善點了點頭：“我明白的，謝謝您了。”

小善上下翻了幾個圈：“不客氣，哎不對，你不要對我用敬語，你算是長者大人的侄女，讓長者大人聽到，我會挨揍的！”

“啊，好的好的。”沐南葉趕緊點頭。

“嗯，你去吧，我在這里等你們回來再帶你們出去。”

沐南葉瞥了一眼太陽目前的方向，心下暗暗地計算了一下，說道：“不麻煩你了，我知道怎么出去，流蘇前輩不是有事來蒼山，你還是去幫她把。”

小善猶豫了一下，點頭說道：“好的。那我去問一下長者大人有什么事，你自己小心。那些人…有武器的。”

“好。謝謝。”沐南葉看著小善的身影融合進了一棵樹干中，一邊暗暗驚訝一邊心下思索著這“武器”難道是指云石武器么？那這里果然是云城的一個秘密運輸點？

“走吧。去看看就知道了。”黑曜笑道：“現在的你，除非余無瀾那種修為的人，不然你一心想跑是絕對沒問題的，而且別忘了你的流蘇前輩也在，她不會讓你出事的。”

沐南葉心下吐槽黑曜道，有余無瀾實力的云大陸也就10個人左右，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但是想想確實流蘇前輩也在蒼山，瞬間就覺得安心了不少。

黑色的貓咪幾個起越向前方掠去。

越過幾棵巨大的鐵杉樹，眼前豁然開朗，沐南葉站在高高的樹枝上，眼前赫然是一有四五個足球場大小的物資中轉中心，不遠處的一個兩層樓中時不時地開出幾輛貨車，井然有序地開向峭壁隧道前停著的兩列火車，約莫百十個人正在從貨車上卸下貨物，挑揀分類打包后往火車上裝著。

雖然面積確實不大，但是毫無疑問想要在這種深山之中建這么一個中轉站也是非常困難的。

沐南葉皺起了眉頭，這種深山之中，他們在偷偷往外運什么？又是怎么把東西運進來的？

“南葉，地下有東西。”黑曜開口道。

沐南葉從樹枝上越下，單手摁住地面，微弱的列車啟動聲傳來，隨即內燃機牽引著鐵輪隆隆地響起，慢慢加速向兩人前來的方向駛去。

黑曜沉默了一下，問道：“這是…咱們來的時候搭過的叫地鐵的東西？”

“嗯，應該是無法大面積砍伐鐵杉樹來設立道路就使用地下軌道。”

“這么大手筆，云城在往外運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黑曜嘿嘿地笑了起來：“走走走，咱們去看看。”

沐南葉也不多做遲疑，沿著墻角陰影一路小跑，躍進了那棟二層樓的一扇開著的一樓窗口，這一進來，沐南葉的鼻子就聞到了火藥的氣味，皺起了眉頭。

“怎么了？”黑曜注意到沐南葉的皺眉。

沐南葉反應過來黑曜沒有嗅覺，解釋道：“火藥味。估計是云城在往外走軍火。”

“這么多是軍火？”

沐南葉有些慌了，這么多軍火，現在云大陸局勢比較緊張的…就是自己義父所在的王谷城地區，難道云城在偷偷幫王家？但是這對他們有什么好處么？

小心翼翼地躲避著走廊上的監控，沐南葉躍上了二樓的回廊，從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個二層樓是“回”字形結構，四邊是辦公室，中間就是地鐵的出口。

“黑曜，你能察覺到這有沒有異能者么？”沐南葉的感知能力實在是太差了，她只能無奈地咨詢黑曜。

“……”黑曜半晌回答。

“黑曜？”

“你…不會感知？”

“我…不擅長！”

“這不是基礎么！而且妖族都很擅長感知啊！”

“…對不起。”沐南葉乖乖道歉，自己雖然有努力學，但是感知能力卻一直跟自己八字不合。而且自己感知能力太差確實給自己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額…態度這么良好？”

“…你是不是跟夏歸云吵習慣了。我不是夏歸云。”是什么就是什么，犟嘴毫無意義。

“哈哈哈，南葉你啊，活的太死板了，回去得讓歸云好好調教一下你。”

“？”黑曜你是誰的武器？

“二樓南邊最里面那里有一個厲害一點的修真者，啊就是你們說的異能者。其他倒是沒有異能者了，唔，說實話，如果是葉子慎和余無瀾那種修為的話我也感知不到了。”

“嗯。那我們離那邊遠一點就好了，先去探聽一下運輸這些軍火人的身份，還有目的地。”葉子沐心下暗暗驚訝，黑曜居然將葉子慎和余無瀾放在了一個水平，葉子慎這個人如果真的那么厲害為什么之前從未聽說過？他到底是什么人？

“運輸這些軍火的除了云城城主云頂山還能有誰？”黑曜奇道。

“云清羽。”

“你的意思是云清羽和他父親不是一路的？”

“嗯，云家麾下的大異能者有三人，但是云清羽應該沒辦法調用，可見云清羽和云頂山之間還是有間隙的。”

“你說的的大異能者是什么修為啊？”

“分神二三階。現在云大陸大異能者最多的應該就是云城了，海國也有三個，但是整體實力比云城的三人要弱一些，其他國家也就一兩個。”

黑曜瞪大了眼睛：“分神二三階就算大異能者？現在大乘的修真者這么少？我們那個年代光大乘就百十來號人呢。”

沐南葉噎了一下，百十來號人？大乘？

你那是什么鬼年代？

三

沐南葉小心翼翼地溜了一圈之后，卻并沒有搞清楚運輸這些軍火人的身份和目的地。

因為巡視的警衛們和搬運工們互相之間沒有什么閑話交流，只有在把貨物搬運的時候，才會搬運工吆喝著指揮抬放。

而那些搬運工脖子上赫然帶著奴獸環——最常見的低級的奴獸環，給普通人佩戴的、奴隸的標志。

粗略地估計一下這些奴隸也有個八九十人了，沐南葉心下冷笑，這鼓吹廢除奴隸制、禁止一切奴隸交易的云城暗地下不還是在使用大量奴隸？

“哇，這些人都不說個閑話，嘮嘮嗑，偷偷懶的么！”再第三圈無功而返的時候黑曜終于是忍不住吐槽道。

“估計是被下了命令了。”沐南葉也很無奈，有些糾結是偷偷上到火車探查一下目的地，還是先撤退，先把事情報給義父，讓他小心一點。

咬了咬牙：“走，上車！”

“啊？啊？萬一這車開個一天半夜的咱們就回不來了啊！你不上學了嘛！”黑曜對于火車極其的抵觸的態度讓沐南葉不禁心下暗暗思考著，難道他暈車么？

“沒事，他們不敢掛我課。”而且就算不畢業也沒事。

“……”萬惡的資本主義。

沐南葉沿著欄桿躍下，沿著樓梯的陰影小心翼翼地向運輸車靠去。

“嘟嘟嘟嘟——”

幾聲巨大的音樂聲倏地響起，嚇得沐南葉一下子炸跳了起來，又趕忙躲回陰影，四下張望到底發生了什么。

只見那些奴隸搬運工和警衛兵都在回蕩的音樂聲中跑回了樓里的大廳內，整整齊齊地站成了兩個方隊。一個身影從二樓欄桿處一躍而下，穩穩著地后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恭敬地看著大廳里通向地下列車的通道口。

沐南葉窒息了一下，這人居然是刀叔？

他不是死在北洛森林了么？為什么會在這里？

“怎么？認識？”黑曜問道。

沐南葉心下對黑曜解釋道：“嗯。很復雜…”

“那吾直接看你記憶了嘿嘿。”

“……”老實說被人看記憶的感覺真的很差，但是此事要解釋真的是很麻煩，自己確實也不想浪費口舌。

“恭迎少主！”

震天的音樂聲中，方陣發出了整齊洪亮的歡迎聲，打斷了兩人的交流。

黑曜譏笑道：“嘖，要不要再裝一點？還少主，誰啊這。”

在進行曲的音樂中，一個人影出現在地下隧道口，不出沐南葉所料，果然是云清羽。

然而他身后跟著的一個黑衣保鏢推搡著一個少女——赫然是夏歸云。

沐南葉和黑曜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黑曜結結巴巴地說道：“歸云那…傻孩子…被抓到了？”

沐南葉心下懊悔，昨天自己說出蒼山之后，就該提防一下夏歸云跟過來的這種情況的，而此時夏歸云被云石的手腳銬銬著，被那個保鏢拽著走到了大廳的正中央。

刀叔跑過去，恭敬地鞠了一躬：“少主好。不知少主此次前來是…”一邊說一邊眼睛不停地瞄向了云清羽身后的夏歸云。

云清羽推了推眼鏡，心情非常好：“本來就是趁周末來看看運輸的進度，沒想到有意外收獲。”

刀叔一臉的迷茫，不太理解云清羽的意外收獲是什么意思。

云清羽也不多做解釋，揮了揮手示意背景的進行曲停了下來，他輕笑著，提高了聲音說道：“沐南葉，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

沐南葉瞇起了眼睛，這個人想干什么？

“你的好閨蜜，可是在我這里。”云清羽走到了夏歸云旁邊，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夏歸云嫌棄地一下子躲開：“誰說沐南葉也來了，都跟你了，我就是自己來蒼山玩的！”

明顯提高的聲音讓人一下子就知道她在跟沐南葉說這些話。

云清羽笑的更開心了。

黑曜皺眉：“南葉，怎么辦啊。”

沐南葉皺眉：“我閨蜜在他手里？他還抓了誰？”

黑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