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添添沾了一身的灰土跑到輔導(dǎo)班，覺得胸口惡心后背很痛腦袋還暈，到門口的時候想起來錢還沒拿回來，走上樓梯的腳步就變得異常沉重。

吳茜茜是被他介紹來這個補(bǔ)習(xí)班的，看見他的時候眼神都不對了：“你去打架了？”

葉添添指著自己：“你看我打得過誰？”

吳茜茜：“也是。”

他愁眉苦臉的放下書包，從里面拿書拿本拿筆，摸到了一包硬硬的東西。

吳茜茜：“我們都上課前交學(xué)費了，老師說來得晚的下課交。”

葉添添：“……哦。”

“我們把X設(shè)為……”老師在白板上寫著解題思路，葉添添看著白板，頭一次走了神，快冬天了，天黑的快，路燈早就亮起來了，燈泡上面影影綽綽站著一個人，似乎在看他。

“葉添添……”那個人在喚他。

“葉添添！老師叫你回答問題呢！”吳茜茜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走神兒？”

葉添添蹭的站起來，椅子向后退去，在瓷磚地上滑動，發(fā)出刺耳的聲音，外面還是黑暗中點綴著路燈的橙紅光點，可是沒有人影。

“葉添添，”老師用白板擦敲著白板，“你的答案是什么？”

……

下課的時候，葉添添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最后還是伸手打了一輛出租車。

簡直是噩夢一般的經(jīng)歷。

葉媽媽開門的時候嚇了一跳：“怎么回事？怎么弄成這樣的？”

葉添添垂著頭走進(jìn)去，脫鞋放書包：“路上太黑了沒看見，摔的。”

“小心點啊，毛毛楞楞的。”葉媽媽覺得這簡直是在土堆里滾了一遍，但也神奇地什么都沒說，而是轉(zhuǎn)身去了廚房，“添添，要不要喝杯牛奶？”

葉添添把外套甩在椅子上，燈也沒閉，整個人朝床上一倒，有氣無力道：“不用了——”

他覺得異乎尋常的疲憊，從身到心都倦怠的很，倒下去的一瞬間就再也不想爬起來，什么作業(yè)什么課后習(xí)題，都明天早上再說吧。

葉媽媽端著牛奶進(jìn)來的時候，葉添添已經(jīng)睡著了，衣服都沒換，甚至是橫躺在床上的，連枕頭都沒枕。

她看了一眼表，把牛奶放在桌子上，給他換了衣服蓋了被子拉了窗簾，悄悄關(guān)了門退出去。

明天早點叫他好了。

屋子陷入夜晚的黑暗中，陰影又襯托出安靜，書架上幾張卡紙，在角落里發(fā)出微微的黯淡的熒光。

葉添添睡得很沉，夢里時而紅時而藍(lán)時而綠時而紫，混亂喧囂，常常有白光自一點處發(fā)散出來，擴(kuò)大分布，點線及面，覆蓋到整個彩色的夢的世界上，顏色也單薄起來，像霧。

深秋的，早上上學(xué)上班感受到的，濃白而冷冽，濕潤，沾你一身潮氣。

緩慢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時有時無的，發(fā)出來，散出去，淡薄著，消散了。

喧囂遠(yuǎn)去了。

早上四點的時候，葉媽媽進(jìn)來推醒了她兒子：“添添，起來了，不然交不上作業(yè)。”

葉添添遲鈍地睜開眼睛，慢慢收回焦距，落到葉媽媽臉上：“……哦。”

江小白還是沒來上學(xué)，江青月依然找葉添添要作業(yè)，葉添添猶豫了一會兒，給作業(yè)之前抓住了她的袖子：“江小白怎么沒來？”

“她又不是第一天沒來了，”江青月嚼著泡泡糖，“你管她干什么。”

葉添添猶豫又猶豫：“我昨天看見她了……”

“哦。”江青月一點都不意外，“你昨天沒學(xué)習(xí)？”

“……不是。”葉添添繼續(xù)猶豫，“她以后都不來了？”

“看情況。”江青月吹了個泡泡，“還有事沒有啊你，一開始不是你不想讓她來的嗎？”

葉添添還在猶豫：“其實我也不想讓你來的……”

江青月瞪他一眼。葉添添連忙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她叫來的嗎？她都走了，你怎么還在？而且我看你最近也不學(xué)習(xí)了……”

“她走了和我在這兒又不矛盾，她怎么能和我比？她都要忙死了，沒工夫跟你在這兒扯。”江青月不耐煩地把袖子抽出來，“你給不給，不給我走了啊。”

江小白……很忙？

有本事她上課不要睡覺啊！

“……給你。”心里雖然是這么想的，葉添添還是把作業(yè)給出去了，同時難免想起昨天江小白的臉色，確實帶著長久熬夜的蒼白。

……可她又不學(xué)習(xí)又不玩游戲的，她熬什么夜呢？

中午下雨了。

北方的秋天，平時太陽出來還覺得曬死人，一下雨就恨不能裹成粽子。

葉添添蹭李延科的傘去了食堂，回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江青月坐在窗臺上，整個人都往外面探，基本上誰在背后戳她一指頭就能掉下去——她們教室在五樓。

葉添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管他呢，反正她們都不是人，砸下去說不定是水泥地先砸出個坑。

然而李延科對此一無所知，所以他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

然后回去做題了。

——不然你叫他怎么辦呢？難道撲上去把她抱下來？那他不是把江青月?lián)湎氯ィ褪潜唤嘣乱粫r不查忘了控制力度給弄死。

五分鐘之后，江青月下來了，坐在吳茜茜的位置上，開始中國式談心：“哎哎，你們兩個有什么目標(biāo)沒有，想考什么大學(xué)啊？”

李延科看了她一眼：“你想得太遠(yuǎn)了吧。我現(xiàn)在就想考上一中，考大學(xué)有點遠(yuǎn)啊。”

一中是昌樂一中的簡稱，全省最好的高中。

“總得有點大概范圍吧，”江青月追問，“南方北方，文科理科，工學(xué)理學(xué)？”

李延科有點呆，顯然沒仔細(xì)想過這個問題：“文科吧，別的沒想過。我想過去首都，不過霧霾太嚴(yán)重了，可能會出國。”

江青月轉(zhuǎn)而去問葉添添：“你呢？”

葉添添悶頭做作業(yè)：“不告訴你。”

江青月瞇起眼睛。“你們兩個要不要去旅個游？我們一起啊。”她突然說。

李延科瞪大了眼睛：“大姐你瘋了吧，馬上中考了你去旅游？”

江青月不覺得有什么不得了：“勞逸結(jié)合啊。”

葉添添隨口道：“江小白也旅游去了？你找她去啊。”

“我不是說了她沒時間？”江青月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她要有時間我就不在這兒了。”

葉添添：“那你原來在哪兒？”

江青月甩袖子走人了：“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