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什么時候發現的?”待高嬤嬤稍微平復了一下心情，神色復雜地問道。

她實在是沒想到，蘇妙淼竟然能隱藏得如此之深，連她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也算不得上是發現什么……只不過一點一點的旁枝末節，串起來，自然能得到一些蛛絲馬跡。”蘇妙淼此時也恢復了平靜，“嬤嬤當初在馬車上提醒讓姐姐，讓其隱瞞我在建寧侯府遇到三皇子與廖神醫之事，我便開始懷疑了……而嬤嬤那時無非是怕人多嘴雜，萬一我被廖神醫診斷過的消息傳到了那些害我的人耳中，估計那些人怕惡行敗露，會提前結束我的性命……嬤嬤憐惜我，才會冒著風險替我隱瞞下來，也正因如此，老夫人才讓你跟著我，不知道我說得可對?”蘇妙淼說完臉上閃過一絲激動之色，“還請嬤嬤告訴我真相！”

高嬤嬤聞言，再一次為蘇妙淼表現出來的聰慧感到折服，只憑著當初聽到的只言片語，就能把情況摸得八九不離十，就算是她活了幾十年的慣于察言觀色的老人，也被她震驚了。

她于是嘆了口氣，一臉唏噓地說道:“本來老奴想把一些事情帶到棺材里面去的，因為牽涉太多了，小姐知道了非但沒有好處，反而會因此多了無盡的煩惱……現在看來，老奴還是小覷了小姐的敏銳！”

高嬤嬤停頓了一下，正了正臉色：“既然如此，老奴就把所知道的告訴小姐吧！其實老奴和小姐一樣，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看多了，心里自然會有猜想……小姐與二小姐，當初可是老奴親自抱到太夫人屋里的，老奴最是清楚，四歲之前，小姐與二小姐無異，都是一副健康結實的身體，可是四歲之后，也就是二小姐與長公主府的大少爺定親不久，小姐的身子就漸漸開始不行了……剛開始的時候，整天小病不斷，然后漸漸地累計成了大病……到了后來，就成了常年臥病在床了，再到后來，就是小姐五年前命懸一線的那一次，過后吳太醫就斷言說小姐活不過九歲……”高嬤嬤說著便望向了蘇妙淼:“你現在清楚，那次老夫人為何會讓你赴宴了吧！”

蘇老夫人怕是覺得，要是沒有意外的話，那將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去赴宴，不忍心拒絕吧。

蘇妙淼聞言，竭力回想高嬤嬤所說的“四歲之前”的記憶，可是無論她怎么努力，都回想不起四歲之前的一星半點……蘇妙淼隨性就不想了，沉聲問道：“嬤嬤是什么時候開始發覺我的身子是有人動了手腳的呢?”

“老奴其實一開始也沒懷疑什么，畢竟吳太醫口碑好，醫術高明，在太醫院里地位不低。只是有一次，老夫人的態度讓我覺得很奇怪……自從小姐身子骨開始變壞，黎氏就托了黎家從宮中帶出一種榮養丸，據說是宮里貴人用的一種珍貴補品。小姐用了之后，的確是有奇效，身子很快就有起色，可是過后，小姐的病情就會變得更加的兇猛……吳太醫解稀說小姐身子太弱了，抵擋不住病魔的入侵，要長期服用榮養丸調養身子，才會有痊愈的可能。老奴記得那一次，小姐犯了心悸，呼吸困難，當吳太醫在一旁為小姐診斷的時候，老夫人剛好也在，等吳太醫一走，老夫人就忍不住沉下了臉……良久后老夫人就問老奴，小姐一天要服用幾次榮養丸，老奴就說按照吳太醫的吩咐，一天一粒。老夫人聽罷就默不作聲了，良久后才一臉疲倦地回了屋，臨走前還叫我好好地照顧小姐……此后，老夫人到小姐屋里的次數就少了……”高嬤嬤緩緩地回憶起往事，臉上閃過恍惚之色，“后來大少爺掌握了二房的產業，就婉拒了黎家提供的榮養丸，一直自己在外頭給小姐到處尋珍稀的藥材……”

高嬤嬤停頓了一下，滿臉的苦笑:“小姐，嬤嬤跟了老夫人多年，豈會看不出老夫人的異常?有些事情，平時不注意，就想不到其中的聯系，一旦細思，就不由讓人瑟瑟發抖……”高嬤嬤說完已經是一臉的悔疚難當。

仔細說來，她也有罪，當初可是她親自一口一口地把那些東西喂進小姐的嘴里啊！

蘇妙淼聽到最后，已經是粉臉含霜，滿臉的凜然……良久后她才冷然問道:“長公主與皇后娘娘關系很好?”

高嬤嬤聞言直接點頭說道:“據說當初皇上正是因為有了長公主的支持，最終才能登上皇位。所以此后幾十年對長公主一直隆恩不斷，皇后自然不會跟大長公主過不去。”

蘇妙淼許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如今聽了高嬤嬤的話，豁然開朗。

“長公主當初是怎么樣找上姐姐的?”蘇妙淼不由沉聲問道。

“看來小姐當年年紀太小，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高嬤嬤感慨道：“你母親年幼時，被太后看中，接到宮里成為了長公主的伴讀，所以與長公主關系親密……后來長公主招了魏家三爺為駙馬，你母親嫁到了蘇家……長公主曾不止一次地說過以后兩家要結娃娃親。結果夫人生你們的時候難產而去……后面就再也沒人提起這話題了。”

“夫人去了之后，長公主一直對你們姐妹關愛有加，隔三差五地派人前來探望。到了你們三四歲的時候，長公主就派人前來表達了要跟蘇家結親的意思。蘇家早在長公主平日里對二小姐的態度中看出端倪，當然沒有異議……”

于是兩家就順理成章地成了親家。

“當時沒人覺得奇怪么？縱然有了之前的口頭之約，但是母親父親相繼去世，我們二房徹底敗落，長公主怎么還能把之前的玩笑之話當真?”蘇妙淼提出疑問。

“小姐，蘇家門第比起魏家差的不止一星半點，二小姐能攀上這門親事，在大家看來，就是燒了高香了，怎么會有其他想法？”

就算是察覺到什么，也不可能為了她與圣眷正濃的長公主扛上——在她“犯病”后，蘇家不是用了五年的沉默表達了立場么？

到了這里，蘇妙淼心里已然麻木……

“小姐，老奴還是那句話，我們既然已經出來了，就不要再回首了。想想大少爺，當初是費了多大的勁才讓你抽身出來的?”

高嬤嬤說完后，就默默地告退了，只剩下蘇妙淼一人在那里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