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不能為了那幾兩紋銀再打我。”優渥委屈看著她娘，一大泡眼淚在眼眶里打轉轉，梗著脖子沒讓它掉下來。

“娘，優渥已經學會做蛋炒飯，不信，優渥馬上就去廚房做給娘吃……”

優家娘子看著九歲的孩子，心里也有些軟，她向孩子訴苦道：“優渥，你不知道娘有多不容易嗎，把你賣給張家也是為娘的迫不得已，哪個娘想賣自家的親生女兒。”

優渥聽得她娘語氣有幾分軟，想，自己好好哄哄娘，說不定就不買她了，她夸張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里的眼淚，大聲抽著鼻涕道：“娘，我知道你舍不得優渥的。”

聽得優家娘子心軟綿綿的，也覺得自己是心狠了一點，拉著優渥的手捏離開捏，皺眉道：“別哭了，進家吧。”

兩人進了門。

“娘，你坐著，我去給你做吃的。”優渥真的去廚房了。

一會兒，優渥端了兩個小碗，碗里是香噴噴的蛋炒飯。還另外做了一晚蛋湯花，一起放桌上。

娘兩個坐桌邊。

看她娘不出聲，優渥以為她娘真的轉變了心意，開心端著飯碗吃起來，吃了幾口，看她娘不吃，遲疑道：“娘，你怎么不吃啊？”

優家娘子嘆一口氣：“優渥，下次張管再來，你就乖乖跟他走，不然我沒有銀子還給張家，張家他就要和娘打官司，張家和娘打官司，娘肯定是打不贏的，娘打不贏官司娘就得坐牢，娘坐了牢，就沒人管你，你就要餓死了。”

優渥睜著一雙大眼睛，很奇怪很奇怪地聽她娘說那么多的話。

“傻看著我干嘛，我說的你都聽清楚了？”

優渥張了張小嘴，小聲說：“娘，女兒很乖的，愿意聽娘的話，只是賣給張家，女兒不樂意從此賣身為奴。”

“什么，優渥，你想害死娘親！害死娘你也不能活了，你不知道嗎？”優家娘子又舉起巴掌，作勢要朝優渥臉上打下去。

巴掌還沒到優渥臉上，她身子忽地猛然一歪，差點摔倒，她哎呀一聲大叫，手不覺拿著桌上的蛋湯碗往后一揚，碗里的蛋湯還滾燙的，潑灑了她一身，痛的她哇啦啦的亂叫，順勢滾到地上，然后滿臉倉惶地爬起來問：“誰，誰干的？”

優渥急忙扶起她娘，一看她手腕都燙紅了：“娘，你怎么啦，痛不痛？”

優家娘子顧不得痛，環顧四周，除了她們娘倆，什么人也沒有。

一陣清風刮過，她臉上又像被清涼的刀片鋒利滑過一樣，接著有一雙爪子抓過她的臉，臉無緣無故的就疼了起來。

“是誰？”優家娘子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的害怕，汗毛都立起來了，又看著優渥，優渥滿眼奇怪地看著她，她女兒什么事情也沒有，優家娘子一下覺得女兒都可怕起來。

優家娘子推了一把優渥生氣地問：“優渥，是不是你暗中推娘一把，害娘被燙。”

優渥被她娘推了一個趔趄，站穩了，搖搖頭說：“娘，我沒有，我怎么會推娘害你被燙呢？”優渥也覺得她娘剛才行為奇奇怪怪。

優家娘子心里更加一陣陣驚悸，她俯下身子貼在優渥耳邊悄聲問優渥：“優渥，你看看四周，有什么東西沒有？”

優渥聽她娘那樣問，就好奇環顧四周，果然看見昨天那只可愛五色羽鳥兒蹲在她家門前那棵高高的梧桐樹枝上，閃著晶亮圓瞪瞪的小眼睛看著她，好像有很多話要和她說呢。

優渥不想把五色鳥的秘密告訴她娘，就說：“娘，我什么也沒看見。”

“那梧桐樹上不上有一只奇怪的鳥嗎？”優家娘子盯著優渥的眼睛看了半天：“你沒看見？”

“娘，我……”

優家娘子嘆一口氣道：“優渥，連你也騙娘。”

優渥臉紅了，低下頭：“娘，我不想騙你。”

優家娘子看著梧桐樹上那只奇異漂亮的鳥。這只鳥來得好奇怪，說不定就是它在搞名堂，她于是道：“優渥，你蛋湯灑了，飯也潑了，吃了啦，我們不如上街，去買蔥油餅吃去好不好？”

“好，娘。”優渥很少能吃到香噴噴的蔥油餅，何況還能帶給五色鳥吃，五色鳥一定沒吃過蔥油餅，她朝梧桐樹上的五色鳥看幾眼，心里一陣高興。

優家娘子起身換了一身衣服，又拿了幾個銅板，拉著女兒出門了。

御河鎮的早市很熱鬧，唱戲賣藝應有盡有，說不盡的人間繁華，在熱鬧街道一邊，各種小吃熱賣中。

“娘，蔥油煎餅在那里。”優渥眼尖，一眼就看見熱鬧街道人叢中賣蔥油餅的攤位。賣蔥油餅的老爹優渥認識，就是她家隔壁的老香爹，老香爹的兒子香三還是她好伙伴呢，香三今年十三歲，一雙眼睛又細又亮，臉胖乎乎的，又白又親切，他每日都在這里幫他爹賣蔥油餅。

“優渥娘，買蔥油餅啊。”

“嗯，買給我家優渥吃。”

“優渥。”香三眼波流轉，喜滋滋喊一聲。

“香三哥哥。”優渥回應也很開心。

優娘子遞了兩個紋錢給香爹：“給，二個銀錢。”

香爹用香荷葉包了二個蔥油餅遞給優家娘子，攔住道：“哎，還拿什么錢，優渥爹在世的時候和我很合得來，這兩蔥油餅是我送給優渥吃的。”香爹一邊說一邊看著優渥，眼睛閃了閃，小聲問：“優渥娘，那話還算數么？”

“什么話？”

“……”香爹臉色變了變，忽然哈哈一笑：“先不提了，以后再說，以后再說。”

“哦，哦！”優家娘子急忙轉身，牽了優渥就急急回走。

優渥回頭看了看香三，香三正眼光流連看著她，優渥被她娘牽著，很快離開了。

優渥終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問：“娘，怎么啦，香爹神神秘秘和你說什么？”

“莫問，快走你的。”

優渥不敢再言，快步跟上她娘。

遙遙可見她家的梧桐樹，快到家了，優家娘子才嘆一口氣：“終于到家了。”

“娘，你自己不吃嗎？”優渥捧著熱乎乎的蔥油餅問。

優家娘子似乎含著什么心思，道：“優渥你吃吧，娘回家了吃。”

“娘，給你一個。”優渥舉起一個蔥油餅遞到優家娘子面前。

優家娘子一把推開：“娘說了不吃，娘到家了可以煮紅薯，況且還有沒吃完的蛋炒飯。”

“哦！”優渥遲疑了一下，怎么娘說話有點亂，還心不在焉，于是問：“娘，你是不是因為張家的事心情不好？”

優家娘子皺一下眉頭，心里道——你精靈古怪的，還知道張家的事呀，嘴上說：“娘沒有心情不好。”

優渥對剛才街上香爹和她娘說話情形還縈繞在心，是不是又在籌算核計賣她的事……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不是很危險，那必須和她娘說清楚，便說：“可我看見娘不高興。”

“我臉上寫有不高興嗎？”

“有的，娘，你不高興是不是因為香爹對你說了什么？”

優渥如此敏感善知，優家娘子怔了怔，做出一個笑臉：“他能說什么讓我不高興，你快吃你的蔥油餅吧。”

“好，娘，我聽你的。”優渥假意喜滋滋咬著一個蔥油餅，心里想：“不知道我家門前那梧桐樹上的那只五色鳥是不是能給我出一個主意，如果能的話，豈不是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她一邊想一邊悄悄留一個，等下到家了趁她娘不注意，就喂給五色鳥吃蔥油餅，也許真的就很喜歡吃蔥油餅呢。”

優渥想著就微笑起來，紅蘋果一樣的小臉上泛出兩個漂亮的小酒窩。

“你笑什么？”優家娘子問。

“娘，我沒笑。”

“還沒笑？”

“娘，我真笑了啊？那也是因為和娘在一起開心啊！”

優家娘子哼一聲，心里知道優渥故意甜言蜜語的哄她呢。

到了家，優家娘子一言不語，就直接進屋里去了。

優娘娘子確實有很重的心思，優渥爹在世時和香爹交好，許下優渥和香三兩家孩子的娃娃親，香家還給了一套銀飾作為信物，不過那一套銀飾早被優家娘子變賣了，幸好兩家沒有正式的八字文帖交換，不然優家娘子私自毀掉婚約，暗里又把優渥賣給張家，這件事情捅出來，她準得吃官司。

“娘，你是去灶屋里燒了煮紅薯嗎？”優渥眨著大眼睛問。

“是的，優渥，你就坐在門邊玩吧。”

“嗯，娘，我坐這里玩。”正和優渥心思，她可以坐在門邊的小椅子上，呼喚梧桐樹上的五色鳥了。

優渥看著她娘進屋里去了，歡喜地昂起頭，一雙眼在門前的梧桐樹上搜索，尋找著那只可愛漂亮的五色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