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好事的小玉福偷偷跟著唐雀兒出了后爐房,沒一會回來,就看見玉敏還在隊伍里沒挪地,“姐姐你猜怎么著?!?
玉敏抬了抬眼皮,不想張精,可還是沒忍住道:“我就不信她真敢去前爐房。”
“那姐姐可猜錯了,那位還真從前爐房里取出水來了,這會都走回去了?!?
當奴才哪個耳朵不是時刻立著聽風的,一聽說唐雀兒真的取了御上的開水,交頭接耳起來,不知道誰給前頭那個管水的小太監來了一句:“你小子傻了吧,這就是得罪人了?!?
嚇得那小太監一陣瑟瑟。
打從早上起床,唐雀兒就決定要做一個全新的人,或者說,她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之前小,不懂爭搶,出了守宮砂的事,她干脆沒那么多顧慮了。
別人怎么看她不重要,如果光武帝疑她那便是死無葬身之地。驗身這關過得險,唐雀兒不敢再輸。既然不能給自己換個男人,她就要好好贏得這個男人的,幸好他位列九五,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尊貴,也不枉費她要用盡的心機。
用心梳洗后,唐雀兒早早就去夏姑姑那里銷了假,趕在光武帝下了早朝后,她進御書房送了第一杯茶。
聽朝議事極費口舌,每回下朝光武帝都恨不得灌上一壺茶解渴。
今日見了唐雀兒好好的站在面前,光武帝哪里還記得喝水潤喉的事。
“你,的病好些沒有?!?
“哪里真的生病了呢,皇上知道,雀兒是心里不舒服。”
想繞的圈子被揭穿,唐雀兒笑著,句句話都打在以敖心上。
“朕看你倒不像生氣的樣子?!?
“雀兒不是生氣,是不舒服。”
哦?“那雀兒要怎樣才舒服呢?”
“雀兒也不知道?!?
說到這里,唐雀兒也不做什么低眉順眼的樣子,慢慢慢慢地走到以敖身邊,抽掉以敖手中的筆桿,然后把幼白的手順勢送到以敖微卷的手中。
是那只被點了守宮砂的右手,以敖握著手,一點一點拉開水袖,然后握住小臂內側點著朱砂的那截。
他看得眼神幽暗。唐雀兒露了另一副面孔,想必也是被這痣點到了心里,所以才變了性情吧。
“雀兒這里疼,皇上給揉揉?!?
這一次唐雀兒主動坐上光武帝膝頭,指著朱砂痣,撒嬌叫疼。光武帝不說話,只環抱她,手上竟也順從她的要求。
唐雀兒還是美得攝人,突然又風情萬種起來,誘人如某種秘藥,吃了她,再冷漠的男人也要臣服于她。只是,光武帝心頭說不出的難受,此刻的唐雀兒還剩幾分真心?
“雀兒還想要什么?”
唐雀兒還是剛進門的那個微笑。“雀兒想想?!?
光武帝不會任她予取予求,問她要什么不過是試探,要得過分,自然沒她好果子吃,所以,不如要些實在的,讓他心里減些提防,緩緩愧疚感就好了。
“雀兒想以后去前爐房取熱水,今早后爐房還要排隊,那么多人看雀兒如同看怪物,以后不想去后爐房了。”
“可以,這不是大事?!敝皇遣缓弦幘兀馕涞劬拖肴嗡潘烈换?。“還有嗎?”
“雀兒還想要些銀子,娘在掖庭,想要過得好,需要打點,雀兒之前領的月錢和賞賜,都花得差不多了。”
“可以,以后按嬪位的份例給你,每月你去夏姑姑那里領?!边@是不能對外聲張的意思,不過唐雀兒不在意。“還有嗎?”
“還有,”唐雀兒神秘一笑,干脆摟住以敖的脖子,在以敖耳邊輕輕道:“還有,雀兒的月事結束了?!?
自打端王府唯一的孩子降世后,襄王妃徐憐意就更加著急了。這是多好的機會,等端王去御前給這孩子請封,襄王如果這個時候也去求,那便是一求一個準的了。
對于皇帝而言,封一個也是封,封兩個也是封。
徐憐意早已是昨日黃花,對夫妻恩愛不抱幻想,與其和年輕、貌美、又得人心的侍妾爭一時長短,不如多看看未來。她有一子一女將要成人,唐鶴兒就是現生都追不上了。
所以,她的當務之急是趕緊給兒子請封,給女兒定親,這樣王府地位,才能永遠掌握在自己手中。
斯遠既是王府獨子,又是長子,今年剛剛過完十四歲生日,與秀王世子同樣年紀。徐憐意最近總在以則跟前念叨,什么斯翰早已封為世子,為什么王爺還不為咱們的斯遠考慮;什么斯翰母親何等卑微,斯翰都可以受封,為何斯遠不行。
等等等等,說得以則十分厭煩,他有一句話含在嘴里,倒底沒有忍心說出口:斯翰的母親卑微?四王府唐氏是能給他父親唐仲晉做軍師的腦子,斯翰的世子身份,是他母親用命換的,斯遠能比嗎,斯遠有那樣的母親嗎?!
老夫老妻一場,這話在以則心里轉了一圈,也就散去了。他要是說了這話,差不多就要逼死徐憐意了。她向來心窄。
襄王不想給唯一兒子請封,倒不是不愛兒子,而是自知兒子資質不行,身份過早抬起來,就怕他不堪其重,反而養得紈绔了。
另一方面,身為男人,他也有驕傲的私心。斯遠不如斯翰,并不是自己不如老四,而是徐憐意不如唐鹮兒,如果他的兒子能換個母親,如果……自己和唐鶴兒能有個孩子的話,想必就能比得過斯翰了吧。
這個念頭在以則腦子里轉過兩回之后,竟然扎了根。
以則早就想給唐鶴兒一個孩子,在先帝崩徂的時候,他就想過,自己萬一喪命于儲君位前,唐鶴兒有個孩子,也能有個依靠。后來,他頻頻寵幸唐鶴兒,總不見動靜,他倒比唐鶴兒更著急。
端王府的孩子降世便提醒他,該給唐鶴兒找個好大大夫看看,該調理就調理。
當然,這要在徐憐意不知情的前提下進行,如果一方面拒絕為王妃之子請封,一方面又給妾侍求醫求子,傷了王妃事小,傷了他們父子情意就糟了。
斯遠不會對父王如何,卻會把唐鶴兒恨起來,即便唐鶴兒生下兒子,異母兄弟不和,手足傾軋,對王府絕對是場災禍。
以則思慮再三,決定帶唐鶴兒出府就診,延請的是婦嬰圣手第三代,一個四十歲的都城名醫,叫做付路。
這名字也起得好,諧音福祿,福祿福祿的叫著,是個好彩頭,不少達官貴人的女眷都找他安胎求子。
襄王在城東安化坊置了處宅子,采辦了幾個小奴婢和仆役,日常看家護院,每五日,請付大夫到這里給唐鶴兒看脈開藥。
對府里則宣稱,帶著唐鶴兒出去逛逛。
畢竟上次唐鶴兒自己去逛,逛出了事端,以則確實不大放心讓唐鶴兒自己再去逛。
寵愛昭然若揭,府里眾人都替王妃刺心,徐憐意再難受也只能忍耐,畢竟,她還要游說夫君請封,見面要留一分情面的。
“唐夫人還是和往常一樣,脈息平和,只因幼年勞作太過,邪寒侵體,才治不易受孕,耐心調理吧?!备洞蠓蛴珠_了五日的方子,領了襄王的酬謝,便告辭而去。
唐鶴兒對求子這事,倒沒有以則那么急切,反而是對這座外宅,格外喜歡,雕廊畫棟,華麗雅致,她每次愿意跟著以則出來,其實就是為了這一刻的自由。
不然白白招惹王妃不高興的事,她可不愿意干。
看唐鶴兒東看西看,以則點著茶盞打趣她:“知道的說你是來看病,不知道的,以為你出來是為了看宅子。”
“宅子值錢,多看看,也不枉爺花得這一大筆銀子?!?
她哪里知道能請得動付大夫才是花了大錢,襄王還給付路的兒子捐了個太醫院的小官。
堂中伺候的小丫頭都是新采買來的,哪里見過這樣的達官顯貴,更不知道姬妾和王爺對話都是這樣沒大沒小,沒個正形嗎?公然說什么值錢啊銀子的,不怕傳出去笑話嗎?
“你過來?!币詣t立著臉叫唐鶴兒。
小婢女各個都嚇得一抖:看吧,王爺果然生氣了。
唐鶴兒最知道以則,含笑走過去,福身行了一禮。還沒站穩,就叫以則一手抓進懷里。
武將出身,殺氣騰騰的威儀,高大的以則猛得一動,嬌嬌小小的唐鶴兒像個小動物,動動手指就能捏死的那種,滿堂的小婢女倒以為王爺要打人了,嚇個半死。
哪知道動作嚇人,王爺說得話倒叫人耳根子發燒:“怎么叫你給爺生個兒子這么難,你還這么不上心,爺是白疼你了。”
“王爺?!碧弃Q兒有點不好意思。葫蘆清了堂中伺候的人,“妾身怎么不想給爺生,光是想著爺的骨血在妾身肚子里,想想就高興,”唐鶴兒撫了撫肚子,仿佛真的有了一樣輕柔,連帶著以則看著她的肚皮也溫柔起來,“只是,這事,總要看機緣,急不來?!?
連付大夫都說她邪寒侵體,不易受孕,她也不敢奢望太多。小時候就進了掖庭漿洗,寒冬臘月都要把手腳泡在井水里洗上一天,如何不受邪寒,她能身體好好的活下來都不容易。
至于孩兒,隨緣吧。
以則嘆口氣,又摸了摸唐鶴兒的肚子,知道她就是這樣淡泊的性子,強逼她是不成的,還是要請付大夫開好藥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