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雀兒抓著王迎春的手腕,越來越用力,王迎春使勁想要摔開,卻發現,這唐姑娘也不知道是悲憤太過,還是什么,那一雙雪白的小手,竟似鐵鉗一般,捏著她的腕子疼得幾乎要斷開似的。
“我問你,我娘是怎么死?!”
王迎春疼得白了臉,整條胳膊被扯得完全抬不起來,她緩緩跪下,哀求道:“姑娘,這事,我們如何說得,您還是親自去問皇上吧?!?
很好,原來光武帝已經知道娘死了,娘都僵了,恐怕死了有時辰了,這會才叫人通知自己,也不知道是葫蘆里賣得什么藥,唐雀兒有怒又急,眼睛猩紅,她緊緊握著拳頭,就要沖回山溪堂,可還沒出門,迎面碰上一隊黑衣黑褂子的小太監。
宮里從沒有穿一身黑的奴才,唐雀兒立起眼睛返回榻子,把蘇娘尸身護在身下,厲聲質問:“你們是什么人?!”
為首的小太監,連如紙一樣白,說起話來尖聲尖氣,好不陰詭。
“回稟唐姑娘,這日子口太熱了,唐夫人尸身不宜久留,我們好送唐夫人上路的。”
蘇娘身份是罪臣家眷,沒入宮的婢女,罪身女婢死后,不過就是在亂葬崗隨便埋一埋,哪有什么好去處,唐雀兒心知肚明,自然不能任人隨意處置娘的尸身。
特別是娘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她還不知道!
“你們敢動我娘,那就試試!”唐雀兒豁出去了,深埋的功夫也不介意暴露人前了,只要有人敢把娘隨便燒埋,她就是拼了命,也要阻止。
“誰也不許動我娘!”
小太監們面面相覷,他們是宮里專門處置宮人遺體的喪葬太監,手上經手無數尸身,哪有碰上過這一遭,怎么說也是宮眷之母,身份卑微,可人家女人是睡在龍塌上的,一時之間,他們不敢得罪,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還是王迎春,事情經歷得多了,她溫和上前,苦勸唐雀兒,什么皇上還在山溪堂等姑娘,姑娘難道對唐夫人死因不好奇,不想趕緊知道真相嗎?
“斯人已逝,姑娘還要節哀,全看大局?。 ?
好一個大局,唐雀兒閉了閉眼,兩行清淚順著臉龐不斷流下來:她的大局,在沒有了娘之后,還真的就清晰起來。
唐雀兒握住蘇娘的手,握了又握,痛苦地不忍離去,可她確實要為娘問清楚,為什么娘會死。
“我去山溪堂求見皇上,你們誰也不許動我娘!”
屋子里的奴才加起來有一二十,聽了唐雀兒的話,卻無一人應答,處理蘇娘尸身的指令是光武帝下的,唐雀兒一走,這群垂手而立的奴才就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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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雀兒一回山溪堂,悶頭就要往書房里闖,顧臣站在門外,見唐雀兒風塵仆仆,滿眼殺機地奔了進來,也是一愣,隨即,趕緊伸手把人攔在門外。
“姑娘,皇上在里面處理事情,您要不等等……”
唐雀兒喪母這事已經滿宮皆知了,顧臣滿臉誠懇地攔,心里卻知道,這唐姑娘來就是為了一個說法,哪里能等得了呢。
只見唐雀兒微微側頭,神情陰鷙地盯著顧臣上上下下打量一翻,倒把這個經年老太監總管給看得一陣陣發寒。
“姑娘……”
“顧公公——”唐雀兒剛要開口,就聽見書房里,一陣女人哀嚎,像拼盡全力掙扎之后,尖銳地喊了一句:“人不是我殺的,皇天可鑒?。 ?
是祝雙的聲音!
雖然凄厲可怖,可唐雀兒卻了聽出來,還有什么殺人不殺人的話,唐雀兒此刻哪里顧得上太監糾纏,風一樣的一個閃身,顧臣還沒反應,她已經越過了看守,雙手奮力推門而進。
書房的青磚上此刻正是一團熱鬧,祝雙雙手反剪,正被按在地上灌藥。
只見她一只眼睛上還粘著紗布,灰白的宮女褙子上因為她的掙扎,灑上了無數藥液。
那藥是做什么的,唐雀兒心底隱隱有察覺。
唐雀兒闖入突然,房間內的眼光都涌向了她,祝雙神情一陣迷離,隨后突然醒悟一般,對著唐雀兒的方向,更加用力的掙扎道:“唐雀兒,我沒殺你娘,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是……你是他心愛之人,你我沒有生死之仇,我怎么……可能殺你娘?!”
唐雀兒心下微微一動,祝雙確實是以奔的人,她說她不會殺娘?
那是誰殺的娘?
唐雀兒快走兩步,奔至祝雙身前,還沒來得及再問,就見鴆酒藥效已起,祝雙頓時渾身無力,口齒再不能言語,只是一臉悲哀望著唐雀兒,知道最后,她噴出一口黑血,濺臟唐雀兒的衣衫。
然后,祝雙的眸子就黯淡了下來,就像熄滅的星光,那雙眼睛,從這世間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