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雀兒偷聽被點破,嚇得一身冷汗。
祝雙手中托盤里端著茶盞,一臉平靜地站在唐雀兒身后,好似無心,實際,唐雀兒再清楚不過,這個祝雙,恐怕就是唐鶯兒剛剛口中的御前細作……想不到,這回賽馬會,祝雙也跟來了。
“雀兒給皇上見禮。”唐雀兒顧不上祝雙,趕緊上前行禮。
光武帝確實有對付端王的意思,剛剛正在和李巖交代,突然看見唐雀兒如此鬼祟,心里不怎么是滋味,他們曾經有舊,如果唐雀兒知道自己真要殺端王,那,會怎樣呢?
“你去紫苑看過唐貴嬪和襄王側妃了?”
“是。”
唐雀兒心里又何嘗不是也有一番情緒呢,她的孩兒終于有下落了,她最想問問他,藏了她的孩兒,看著她曾經撕心裂肺,哀痛不已的時候,他是怎么感受?
這男人得多硬的心腸啊!口口聲聲說愛自己,然后奪了孩子,抱給別人,夜夜纏綿后,第二天一早再灌一碗避子湯,唐雀兒突然有種眼瞎看錯人的憤怒。
唐雀兒的情緒壓得穩,光武帝并未察覺,看了一眼旁邊端茶遞水的祝雙,也沒有再追究唐雀兒偷聽的意思。
只是淡淡對唐雀兒說道:“明日馬賽精彩,你也一塊過去看看。”
兩人滿肚子的猜疑,誰都不露丁點,仿佛有千山萬水的阻隔,遙遙相望。
唐雀兒看不懂光武帝眼里的幽暗,可也明白,她的身份本夠不上出席的,皇上特意囑咐,明日必有蹊蹺。
十有八九,就是光武帝動手的日子。
第二日早起,太陽炙熱,是陰冷初冬難得一見的好日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沒人會相信這樣的響晴薄日下,會暗藏陰謀。
太陽升至中天,曠野之上,設宴觀馬的這一處高地特意用黃色圍欄遮了起來,既為屏障,又能保暖,皇親貴胄早早列席,后宮女眷在右,宗親王爺在左。
光武帝是最后一個到的,他身披墨狐大氅,內里是明黃色九龍補服,馬靴劍袖,頭戴血色玉冠,今日的以敖,面色冷峻,不遜于寒風。
他一出場,左右便響起山呼般的萬歲萬歲萬萬歲,擊山蕩谷,直懾人心。
“起!”顧臣悠悠一聲唱道。
唐雀兒抬頭起身,以普通婢女的身份,站到了光武帝的右后放,她扭頭就看見左后方站的是祝雙。
祝雙也看見了唐雀兒,對她頷首一笑,目光里似有挑釁。
驀地,戰鼓響起,第一輪騎射開始,唐雀兒不認識這些皇親國戚,但看樣子都是些年輕的后生,比劃個樣子,不是比比誰騎得快,就是誰得箭射得準,都是花樣子。
唐雀兒習過武藝之后,也能看懂些道行,這種上場比賽的,都是秀個技術,要說實戰,殺傷力,其實很難講,看他們都軟綿綿的動作,細胳膊細腿的,經不住幾輪纏斗,恐怕就要被拉下馬來了。
看了一會兒唐雀兒就覺得沒什么意思了。
同時,感到沒意思的,還有光武帝,他就像突發奇想一樣,在第三輪比試結束后,提出了一個新的玩法。
“朕倒有個主意,不如請有閱歷的真將士出列,先比跑馬,進了對面樹林后,射一只羊,然后攜帶獵物跑出來,誰先撞線,算誰贏,這個游戲可好啊?”
光武帝是滿肚子計謀的人,他的游戲誰敢說不好,明知道這游戲蹊蹺,似有不祥,但大伙在面面相覷后,都不得不違心的說,皇上英明,皇上多智,這是要讓我們開眼界呢。
光武帝陰冷一笑,對著左手邊的皇親中,掃視一周,點名道:“端王可愿意來玩這個游戲啊?”
以奔起身,絲毫不驚訝地回答:“臣愿勉力一試,輸了皇兄可不要責怪啊。”
光武帝哈哈大笑,“你可千萬別輸,輸了怕你輸不起呢。”
端王以奔二話不說,提了常用的一把湛金槍就翻身上馬,戰鼓又響了一輪,馬蹄踏踏,他絲毫無畏,以奔早已料到今天有此一節,能不能活得過去,就要憑本事了,他瞇眼昂頭遠遠望著君上,不屑悄悄流露,最后目光卻落在唐雀兒的肩頭,露骨的,不加掩蓋的。
他目光蒼涼,似是一去不返的決絕。
看得唐雀兒陣陣心驚,對,她沒有為他求情,一味反感唐鶯兒,而拒絕踏入他們的陷阱,可以奔真的要奔赴光武帝的陷阱時,唐雀兒突然就后悔了,害怕了。
她回看以奔,目光含滿悲傷。
抱歉,我沒為你奔走,可我不希望你死去。
沒關系,我為你奔走就好,為你死去也心甘情愿。
光武帝孟然起身,以高大的身體,遮住兩人的視線,然后高聲法令:“李巖!還不把陪端王練手的武士帶上來!”
“得令!”
李巖帶了死士八人,分列端王兩端,只能一聲令下,這九騎就將沖入密林,他們到底是獵羊還是獵人,只有光武帝最清楚。
可光武帝并不急于發令,而是走到唐雀兒身邊,長臂圈住她的腰,順著她的視線,一起望向以奔的方向,笑得殘忍:“好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