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雀兒冷不丁的一個想法，也把自己嚇了一跳：山溪堂外的人，全天下的人，是不是都不知道自己懷了光武帝的孩子？

她直勾勾的眼睛，失落地望著光武帝，問出既是質問，又是自問。

在山溪堂里，唐雀兒自以為獲得的寵愛可以令她安然到老，無人不仰慕，無人不艷羨。唐雀兒也以為自己無比幸運，深深陷在光武帝的溫柔陷阱里，把一顆心也掏了出來，為他歡喜為他憂愁。

可突然的，她發現寵愛加身的自己，仿佛像是要被刻意抹去蹤跡一樣，不然為什么連懷孕都要瞞著。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光武帝對自己，似乎并不像自己對他那樣……純粹。似乎，還在防著什么……

“又在瞎想了？”光武帝像哄孩子一樣，掂了掂懷里的雀兒。

唐雀兒這次腦子十分清楚，“皇上還沒回答，外面的人是不是還不知道雀兒已經懷孕了？”

光武帝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可偏偏這么簡單的答案，把光武帝問住了，他皺著眉頭，逼視眼前這個女人，以為她會像后宮女子，懼怕他的不悅一樣，自己把問題收回，然后叩頭謝罪。

可唐雀兒的剛烈性子上來，死都不低頭。她掰開光武帝捏住她肩膀的手，從他懷里起身，退開一丈遠的距離，冷冷掃視這個黃袍加身的男人，只覺得他似乎變了模樣。不再是自己前一刻迷戀的俊美不凡，反而，嘴角永遠勾笑著，殘忍又邪惡。

唐雀兒滿臉驚疑，也讓光武帝暗自打鼓，太聰明的女人不好騙，只不過是一件小事，竟然就讓她起了疑心，往后那些計劃，不知道還要怎樣呢。

光武帝跟自己說，這都是看在龍種的份上，再抬眼看唐雀兒的時候，便換上了和煦微笑，哄道：“外面的人，暫時還不知道你有孕，怕的就是有人黑心來害你和孩兒，不過，等你生產之后，朕一定昭告天下，好好表一表你的功績。”

唐雀兒并不貪戀什么功績，她只是想要一個愛她的男人，生一個可愛的孩兒，普普通通地活在塵世中而已。

光武帝勾勒的昭告天下的宏大前景，并未打動唐雀兒，以敖又換了另一套說辭：“你看清卿，平白無故怎么就早產了，就不可疑嗎，朕也是憐惜孩兒，不忍他生而喪母，所以才更想好好保護你。暫時不叫人知道你懷孕，就是最好的保護。”

生而喪母……光是這，就戳中了唐雀兒心里最柔軟的地方，含淚低頭，默默地想著，如果自己肚子的孩子生而喪母，這世上的人都要欺負他吧……唐仲晉的外孫，生母是罪臣之女、一個收沒宮中的小宮女之子，這孩兒要受怎樣的冷眼磋磨呢……

唐雀兒不忍，抬頭認真的問光武帝，他說的都是真心話嗎，真的都是為孩兒考慮嗎？

“自然是。”光武帝上前微微笑著攬人入懷，按著唐雀兒的頭，在自己的胸口處，略略舒了一口氣。

可卻聽見唐雀兒悲傷地說：“雀兒并不怕死，如果生產之時，真有意外，還請皇上為雀兒照顧好娘和孩兒。然后，把雀兒葬在父兄身邊，這一輩子，沒人能為雀兒遮風擋雨，父兄強悍，雀兒希望做鬼能過得硬氣點。”

這話一出，光武帝覺得自己就像掉進了冰凍一樣，渾身一冷。剛剛的僥幸安心，早就不知道被心痛感給擠到了哪里。

他怒問道：“什么做鬼要做得硬氣？！朕一心為你，難道不是為你遮風擋雨？！說死就死，對朕，你就沒有一丁點的留戀？！你的心肝都是白長的嗎？！”

光武帝怒火中燒，可手里的力道一點都不放松，硬是捏著唐雀兒的腰身，死死往自己懷里摟，生怕她真的就地消失。

“雀兒……感念皇恩，自然不是說死就死，雀兒為了孩兒還是要努力地活……”唐雀兒斟酌半天想要撫平圣怒的，可這話讓光武帝更是不自在。

“你滿腦子都是孩兒，都是你娘，那朕呢？！”

您在雀兒的心里。

唐雀兒顫抖著卑微，鼓起勇氣，想要對帝王訴一回她渺小的真心的，剛要開口，就聽見門外顧臣焦急回稟。

“啟稟陛下，刑部上奏，叛臣闞堯在獄中自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