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現在是午飯的時間,我各個辦公室都轉了一圈,也沒碰到認識的人。
正準備去會議室坐一會,結果在走廊碰到了剛剛吃完午飯回來的冬時。出國前,金名因為她同我鬧過好多次。
“師兄?”
“冬時啊?”
“真是師兄啊!我還以為我看錯了呢!我心想著,你好像沒有這么瘦啊!”,確定是我,冬時一下蹦了過來,兩只手抓住了我右側的胳膊肘。
“啊,是,我瘦了不少。咱們組的學生今天都來了嗎?”,我一邊說這話,一邊覺得不自在。這一幕要是被金名看到,金名會不會手撕了冬時?又或者,金名現在其實我已經不在乎了?
“就剩原來的那六個男碩士和我了,另外兩個女生今年四月份都畢業了,那個博士跟越夏了。對了,我直博了,師兄!”,冬時一邊說,一邊興奮的扯著我進了辦公室,朝她的辦公桌走去。
因為屋里還有其他學生,我覺得有點兒尷尬。
“師姐回來啦?”,辦公里的那兩個學生問。
“啊,你們沒吃呢?”
“還不餓呢。隨便吃了點零食。師姐,這位是...姐夫?”
“哈哈哈,我倆是不是可般配了?哈哈哈,這是你們師兄,剛從國外留學回來!我告訴你,以后咱們都得跟著師兄,師兄可厲害著呢!”
“哦,我聽李教授說過,石師兄吧?師兄好!我是鄭宇!我是翟宇老師的學生,翟老師說等您回來讓我跟著您!”
“呵呵呵,你好。翟老師今天來了嗎?”
“來了,不過現在可能是出去吃飯了。”
“我看你眼生,研一新生?”
“不是,師兄,我都已經研三了,明年四月份就畢業了。”
“我怎么沒見過你呢?”
“我研一上課來著。翟老師讓我安心上課,不用來實驗室。我研二下學期來的,您當時已經出國了。”
“怎么進實驗室這么晚?”
“翟老師說實驗室沒有什么我能干的活,告訴我就先不用來了。研三時再來畢業,扒個上屆師姐的論文就行了。”
翟老師會這樣說,讓我覺得很詫異,“那你頭一年半干什么去了?”
“反正也沒什么事,我就去肯德基打工了,有的時候也做做家教。”
我心里一陣不適感,既然如此,還讀這個研究生干什么呢?混個文憑?那這個混來文憑還能值幾個錢?
浪費了兩年九個月的時間,混個沒有含金量的文憑,等他走向社會時,究竟能比本科生強多少?
這時候,學生已經陸陸續續的回來了,認識我的都過來和我打招呼,問長問短。
很快就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我小組的學生都到齊,就召集他們到會議室開個會。
大家紛紛匯報這一年的成果。聽過他們的匯報后,不禁覺得李教授對他們的要求也太高了點,哪有他說的那么慘,碩士能做出這些東西已經很不錯了。
“你們這些實驗都已經按著我的預期做完了,而且從數據上看,還是不錯的啊。怎么李教授和我說你們什么都沒出,畢業都成問題呢?你們平時不和李教授匯報嗎?”
“師兄,你還沒見著東水老師呢吧?”,說話的是卞江。
卞江是個長得很壯實的東北漢子,是個直性子,有敦厚老實。今年研三了,我從研一的時候就開始帶著他。
“我沒找到他。”
“東水出差了!”,冬時提醒道。
“師兄,東水老師已經寫好文章了,馬上見刊。”
“那就不用我費心寫了。那就沒問題了,咱們至少出文章了,這回畢業的文章就不用愁了。”
卞江突然皺起了眉,“師兄,你沒聽明白,他自己出的文章,帶的是他自己的學生,咱們這邊的學生都給的三作或者四作的,根本不能用來畢業。”
“你說啥玩樣?這么大的事兒怎么不和我說呢!”
“李教授答應的,說不用告訴你。”
“李教授說不用告訴我?!”
“啊,說項目都是他的,他找時間和你打個招呼就完事兒了。”
我TM這是吃了一個啞巴虧啊!李教授能干這樣的事兒?他對這個事兒居然只字未提!
“這也太欺負人了!把你們文章拿走了你們都不吱個聲啊!不保護一下自己嗎!”
“......”,他們都低頭不出聲了。
“我明天再去找李教授問個清楚吧。”
這個時候我手機響了,一看是文老師。
“行了,你們先散了吧。我想想這事兒怎么整,這兩天都來學校,別礦工。你們也不用上火,我不會讓你們畢不了業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同文老師和穆林老師抱怨了這個事兒。
“石心,你還是年輕。東水那樣的人你也敢信?他心眼最多了,李教授都讓他算計的團團轉!你還敢跟他做朋友?”
“你不知道,穆老師,出國前,我倆處的挺好的。”
“你手里的學生帶的那么成熟,你又要出國了,他能不和你好嗎?你吃啞巴虧了,這事兒你現在啥招沒有了,文章就是拱手讓人了。”
“這也太好笑了吧?這得多厚的臉皮啊。”,我真的生氣了,血液都奔到了頭頂。
“這現在都不算事兒了,你手上還有幾個研三的等著畢業呢,他是不會管的。李教授不也說小組還是由你來帶嗎?這幾個月夠你累的了。”
第二天,我找到了李教授,又把事情的原委和他說了一遍。
“他發文章的事兒我知道,是經過我同意的。但是他沒有提數據來源。”
“李教授,他這么做事太不厚道了,關鍵是身后還有幾個研三的急著畢業,這不是坑人呢嗎?”
“東水出差了,等他回來我找他談談。這樣做事兒是不太好。但是現在文章他已經發了,挽救不回來了。你趕緊想想補救措施,別耽誤學生畢業。”
又過了兩天東水出差回來了。我在走廊遇到了他。
“東水老師,你出差回來了?”,我笑著迎上去。
“回來了?”
“回來好幾天了,我回來就去找你,他們說你出差了。”
“是,領著學生培訓去了。那你先忙著,我有點事兒,回頭聊吧。”,說完,東水就轉身要走。
態度轉變的這么明顯?一句都不想多說?那個熱情的東水呢?
“東水老師!”
“啊?還有事兒?”
“多耽誤您一分鐘,我想問問我學生實驗數據的事兒。”
東水驚了一下,可能他覺得我平時好說話,不會問的這么直接吧!
“那都是李教授的學生,他們都得按著李教授的意思辦,數據的事兒也只有李教授能做主,你還得問李教授。行了,我得去上課了。”,沒等我回話,他就飛步離開了。
這TM到底是誰在說謊!
不管是誰,他這么對待成天撅著腚干活的小研究生,不TM覺得虧得慌嗎!底線呢?底線在哪里?
還好我在挪威的時候已經有兩篇文章的思路了,要寫出來也快,一個月半個月的就能搞出來,能畢業四個學生。還好,至少這幾個學生不會被延期了。
心平氣和后,再又重新回想了整個事件。誰都不怨,是我自己太單純,把所有的人都想象的太好。
我不打算再繼續追究誰是誰非了。文章被搶已經成為既定的事實,不能再把時間和唾液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
到底是誰說了謊,已經不重要了。要用這件事情提醒自己,以后不能再這么輕易的相信任何人了,尤其是科研成果這種拿來安身立命的東西,要保護好。
金名常常說,“每當新結識一個人,要把他先當成一個壞人去看待,這樣才不會太受傷。人和人之間都是赤裸裸的金錢關系,哪怕是朋友,也是種投資,從這個角度出發看問題,你就能理解所有的事情了。”
當時覺得金名的想法商人思維太偏激,太市儈。但現在再品味起來,卻也不是全無道理。
我不會像金名那樣偏激的做事,但我也不會再像過去那樣簡單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