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王超閑來無事，就在好花紅餐館和鄒衛(wèi)軍聊著天。

由于兩人都有從軍的經(jīng)歷，自然在有著共同話題的基礎(chǔ)上相談甚歡，談到后來，鄒衛(wèi)軍一激動說道：“超哥，你年紀(jì)比我大，當(dāng)兵又比我早，我想還是按部隊的習(xí)慣叫你老班長吧？這比叫你超哥或主任親熱多了。”

班長是士兵之母，在部隊時王超就當(dāng)過班副，沒想到退伍多年，又有人想叫他班長，王超心里當(dāng)然高興，于是笑道：“行啊，只是我這個義務(wù)兵當(dāng)你這個志愿兵的班長有點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誰叫你比我早當(dāng)兵?！?

王超忽然笑道：“有意思，我們這加上你也就八個人，差不多一個班的編制，明天宣布一下，你來當(dāng)副班長，以后召集那些懶蟲每天早上跑步！”

“跑步？”

“呵呵，開個玩笑而已，明年我都……”

說到這王超戛然而止，因為他想起自己在海南呆不長多少時間了。

“明年怎么了？老班長?！?

“沒什么?！?

鄒衛(wèi)軍見王超臉色有點肅穆，心想王超心中一定有什么事？于是說道：“老班長，是不是今天過中秋節(jié)，你想家了？”

“今天是中秋節(jié)？”

王超還真忘了今天是過節(jié)的日子，于是馬上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給母親一個是給蔡晴。

母親可能沒有在家，打了半天沒有接；蔡晴倒是接了，她接到王超的節(jié)日祝福后說道：“超哥，謝謝你還記得我，你在外面要注意保重身體……”

“老班長，剛才你一定是在和嫂子通電話，我覺得你們挺有味道的，過節(jié)了，你們這些廠家推銷員一個個不回去和家里人團(tuán)聚?！?

”不是不想回去，是回家的路太遠(yuǎn)了……”

“要不今天我做東，請兄弟們一起過個節(jié)？”

“算了，你那幾個轉(zhuǎn)業(yè)費，不要讓我們給糟蹋了，還是留著娶劉小芳吧。實在要搞大家一起‘劈柴火’。”

“什么叫‘劈柴火’？”

王超正準(zhǔn)備跟鄒衛(wèi)軍解釋什么叫“劈柴火”，王四海的電話來了。

王四海說，如果王超沒有離島回家過節(jié)的話，再看看身邊還有幾個人，一起叫來到他那里過個中秋節(jié)。

自從王四海繞過王超賣了一臺抵債機(jī)后，王超對王四海還是耿耿于懷的，因此這段時間都沒有主動打過一個電話給他?？涩F(xiàn)在他要王超去喝酒，王超是要去并且是一定要去的，否則讓他看出來自己都會認(rèn)為自己小家子氣。

于是王超欣然應(yīng)允。

“老班長，晚上有人請你吃飯嗎？”

“是的，不是請我一個人，是大家一起。這樣，你叫張師傅看家，你叫上小芳和我們一起去吧?！?

“你那朋友我不認(rèn)識，我和小芳就不去了，你們?nèi)グ??！?

“這樣也行。”

想著鄒衛(wèi)軍不是干工程機(jī)械這一行的，去了反而拘謹(jǐn)，王超就沒有再勸鄒衛(wèi)軍，于是他馬上跑到樓上敲大伙的門：“今天任何人晚上不得私自外出，海韻公司的王總會請我們聚餐，共度中秋佳節(jié)！下午五點半在餐館集合，一起列隊去吃大戶！”

到了下午五點半，王超見除了余春沒見到都來齊了，就問謝君：“謝君，余春怎么沒下來？”

“什么沒下來，他昨晚就沒回來。還不是和鄭麗宜在一起?！敝x君回答道。

“那我打電話問他去不去？免得事后……”王超剛說到這，卻見余春和鄭麗宜手牽著手進(jìn)來了。

余春聽說有酒喝，就問鄭麗宜去不去？鄭麗宜回答道：“我不想去，你們這些男人搞在一起就是喝酒，還不如我們兩人在這餐館里吃點小菜，喝點紅酒浪漫浪漫?！?

鄭麗宜話音剛落，就引來一片哄聲。

庹骉笑道：“沒有這樣氣人的，這不欺負(fù)我們沒女人陪。”

彭國鋒卻笑道：“余春，過上這身不由己的日子好難受吧？”

“既然你倆不去就算了，我還擔(dān)心去這么多人，王四海那里還坐不下。這樣吧，余春，你們兩口子就到餐館里和鄒衛(wèi)軍兩口子一起過中秋，你們正好兩對，誰也不當(dāng)誰的電燈泡！”王超笑道。

誰知鄭麗宜說道：“跟那個歌廳里做過小姐的人一起過節(jié)？我不想去！”

王超頓時臉色一變，心想這個女人太不可理喻了，怪不得余春不要她，一時后悔起真不該把鄭麗宜介紹到張建忠那里上班。

可憐的余春攤上一個這樣的女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趕緊沖著王超說道：“王主任，你不要生氣，我?guī)酵饷嫒コ跃退懔??！?

“我生什么氣，你們愛怎么整就怎么整，走，兄弟們，我們喝酒去！”

說完，王超就帶著謝君他們分乘幾輛出租車來到了王四海的公司。

王四海早已虛席以待，在他公司門口擺放著一張大桌子，桌子上已經(jīng)上了一些海鮮、瓜果、酒水……

王四海對大家說道：“還有菜沒有上桌，你們隨便坐坐，等太陽下山了，我們就開喝！”

王超把和王四海發(fā)生的不快埋在心里，臉上帶著笑意問道：“王植良回來嗎？”

“你不回家過節(jié)，難道他不要回。他呀，回文昌丈母娘家了?！蓖跛暮ＰΦ?。

王超笑道：“也是?！?

忽然，王超看到幾臺宜工裝載機(jī)停在不遠(yuǎn)處，就對王四海說道：“你先忙，我去裝載機(jī)那里看看。”

“你去看吧?！?

王超來到裝載機(jī)旁邊，他輕輕撫摸了一下因太陽曬了還帶著灼熱的鋼鐵機(jī)身，想著明年就要離開海南，不禁傷感起來……

這時，王四海的老婆對王超喊道：“王主任，開始了，快過來喝酒吧。”

王四海的老婆和王四海是同學(xué)。老婆在公司里負(fù)責(zé)財務(wù)，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夫唱婦隨的一同經(jīng)營著這個公司，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

王四海對廠家的朋友都是很關(guān)照的。比如每年的中秋佳節(jié)，王四海都會通知還呆在海南和他有業(yè)務(wù)關(guān)系的廠家代表，到他公司里好酒好菜的招待一番，安慰一下這些“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的‘孤魂野鬼’。

因此，王超到海口的這幾年，每年都享受了這個待遇。這也說明王超好多年沒有和家人一起過中秋了。

其實，王四海的年紀(jì)和王超差不多，但每次受到王四海兩口子熱情周到的接待，就讓王超產(chǎn)生錯覺，覺得他兩口子就像他的大哥大嫂了。

就像今天，一點沒把廠家當(dāng)外人的王四海老婆對大家說道：“各位盡情得喝，不要拘束，要把這當(dāng)自己家里一樣！?！?

于是大家熱熱鬧鬧的開始過起中秋佳節(jié)來了。

想到這次過中秋，一定是和王四海最后一次了，王超也就把抵債機(jī)的事情徹底忘懷，他就走到王四海身邊道：“謝謝王經(jīng)理這幾年對我的關(guān)照，來，喝了這一杯。”

王四海笑道：“今天怎么這么客氣，好像明年不來了似的?！?

“也有可能，對你我來說，我們就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你是營盤我是兵?！蓖醭f道。

熱鬧中，王四海自然沒聽出王超話中有話，只是要王超快點喝！

可就在這時，王超劉小芳打來的電話了。

劉小芳帶著哭腔地說道：“超哥，你快回來吧！余……余主任老婆自殺了！”

王超這一下吃驚不小，趕緊拉著王四海一邊說道：“余春出事了，我要馬上回去！”

王四海說道：“出什么事？我開車陪你一起去！”

王超佯裝鎮(zhèn)靜地說道：“不用，應(yīng)該沒有什么大事？今天過節(jié)的，你陪著他們，我一個去就行！”

“那好吧，有什么事再打電話來。”說完，王四海就在路邊攔了一臺出租車。

謝君彭國鋒見王超站在出租車旁邊便叫道：“超哥，都在喝酒你跑哪里去！”

王超剛回答“有事”，就看到王四海在他褲子口袋塞了一個信封。

“這什么？”王超問道。

“抵債機(jī)的，你那一份?！?

“不要！”

“這是規(guī)矩！”

還沒等王超把信封掏出來，王四海就把王超推進(jìn)車子里，然后一揚手對司機(jī)說道：“快開車！”

很快，王超就趕到了好花紅餐館。

此時餐館門口圍觀了很多人。

王超從人群中擠進(jìn)去，卻見鄒衛(wèi)軍和劉小芳兩人呆呆的站在那，旁邊坐著的是手腕上纏著繃帶的鄭麗宜。而余春，卻伏在另一張飯桌上。桌子上還擺著紅酒、月餅、香蕉、柚子……

王超見鄭麗宜還能坐著，知道沒有生命之虞，就松了一口氣。

王超先把劉小芳拉進(jìn)廚房問道：“怎么回事？你們怎么會在一起?！?

“都怪我家衛(wèi)軍，吃晚飯時看到余主任和他老婆從餐館門口過，非拖進(jìn)來一起喝酒，結(jié)果他們進(jìn)來還沒坐多久，就吵起來了。”

“是他們自己炒還是跟你吵？”

“跟我吵什么，是他們自己吵?！?

“吵什么？”

“好嚇人哩，好像余主任說不要他老婆了，他老婆就和他吵了起來，吵著吵著，他老婆就哭喊著跑進(jìn)廚房里從衛(wèi)軍手上搶過菜刀，往自己手上一割！好在衛(wèi)軍力氣大，又把刀搶回去了……”

王超聽完之后多少松了一口氣，就走出來對鄒衛(wèi)軍說道：“把門都關(guān)上，外面那么多人看影響不好。今天不營業(yè)了?！?

這種事情王超沒有遇見過，但畢竟是發(fā)生了流血事件，一定要妥善處理好，否則把派出所招過來，那就麻煩了。

王超看到劉小芳端一碗紅糖水給鄭麗宜喝，但鄭麗宜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直直的看著墻角掃帚那，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怎么這么傻，會相信一個有老婆的人還會喜歡我……我真傻……真傻……”

看著滿臉慘白的鄭麗宜，聽著鄭麗宜說的這些話，王超不好說什么了。

他只好走到余春身邊拍著他肩膀道：“你也是，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搞成這樣多不好。你去，去勸勸她，最好把她抱到樓上去，睡一下再說！”

但余春還是埋著頭……

王超煩了，就對劉小芳說道：“你把她扶到樓上休息吧。”

劉小芳搖著頭道：“我扶了，她不去。”

“不去！”王超看了一下鄭麗宜又看了一下余春，又對劉小芳說道：“你和鄒衛(wèi)軍早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餐館收拾，我在這里處理。”

等鄒衛(wèi)軍和劉小芳走后，王超不管三七二十一，當(dāng)著鄭麗宜的面把余春就是一夾，像夾個被子似的夾到餐館對面一株椰子樹下往地上一放，余春就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了。

興許余春知道讓王超夾一夾反抗是沒有用的，所以當(dāng)王超夾著他橫過街道時，他既沒有掙扎也沒有說話，好像天生就該王超夾似的。

王超倚靠著椰子樹，點燃一根煙罵道：“我說余春，鄭麗宜為什么要自殘？”

余春仍舊不說話，王超氣的就踢了一腳余春，吼道：“你為什么不說話，你想搞出人命來嗎？”

余春讓王超踢的哆嗦了一下，抬起頭來道：“你踢人干嘛？”

“人家都出血了，踢你算什么！”

“好好好，不算什么，你放心，她不就出一點血嗎，死不了?！?

“余春，你這種混賬話我耳朵里不想聽第二次，不管鄭麗宜這人怎么樣，但人家畢竟跟了你那么久，你不至于這么絕情吧？”

“什么她跟了我這么久，這男人女人不都是平等的嗎？我快樂她也不難受啊，搞得我好像欺負(fù)了她似的?！?

“你難道和她沒有一點情分？”

“一點情分都沒有怎么可能會和她上床，但比起我家的那位，情分肯定差點。本來還可以你情我愿的大家多玩幾年，可沒想到她偷偷在我行李包里放她的頭發(fā)，這么陰險我還敢跟她玩。王大主任，我不怕在你面前說混賬話，我和鄭麗宜就是那么一回事……媽的，抬腳一出差就是好幾個月，不找個妹子放松一下我這輩子不虛度了嗎?！?

說到這里，余春見王超不作聲，以為王超在認(rèn)真聽他的人生感悟，便更起勁地說道：“我說王大主任，我認(rèn)識你幾年，還真沒有發(fā)現(xiàn)你找小姐或者是找妹子。老龔在的時候跟我說過，說歌廳里那個叫葉梅的媽咪很喜歡你，你怎么不主動把她拿下呢？哦，我猜想，你要嘛那方面不行，要嘛你就有潔癖？嘿嘿，如果那方面不行的話，我送個印度神油給你，如果是潔癖的話，那就沒有必要了，只要不找人盡可夫的小姐，找一個像鄭麗宜這種女人，憑你王超的本事這還不容易……”

余春說了這么多，王超聽著聽著也沒說什么，只是聽到“人盡可夫的小姐”時，仿佛有口針刺了他一下……

興許余春坐累了，他起來拍拍屁股說道：“媽的，不就說她一句賤得像小姐一樣憑什么要我娶她，她就尋死覓活的拿刀子……”

王超這下忍不住了，他掄起手掌就想給余春一個耳光，但在這時，他看到鄭麗宜從餐館里走出來，左右看看再看了一下王超和余春這邊，然后異常平靜的往沒有燈光的地方走去……

王超趕緊把打余春的手掌改為拍余春肩膀一下：“鄭麗宜走了，快追上，不要又出事了！”

余春看了一下王超后罵道：“媽的，犯了屌法！”

當(dāng)余春追鄭麗宜的背影消失后，王超痛苦的蹲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