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來到海口有老鄉(xiāng),夜晚出海唱水手
- 工程機械那些年
- 醉中舞
- 4353字
- 2020-12-13 12:15:49
在夜幕垂垂降臨的時候,王超終于等到了他所要等到的人——陳小兵。
陳小兵的母親和王超的母親都在一個單位上班,兩家又同在一個家屬院子里住,因此打從小時候起,王超和陳小兵一起玩過,只不過陳小兵比王超低兩個年級,玩的不多而已。
在王超的印象中,小時候的陳小兵愛流鼻涕,王超才不愿和他一起玩呢,要玩,還不如找假小子辛藝去玩。
陳小兵這回見到王超,顯得非常熱情,他邊幫王超提行李邊說道:“超哥,不好意思,你呼我的時候,我正在和學生打球呢。”
從秀英港到陳小兵住的地方要路過HK市內(nèi),王超感覺這城市應該不是很大?從繁華上來說,更不能和昨天離開的廣州同日而語,但是道路兩邊的棕櫚樹、椰子樹,還有大街小巷散發(fā)出來的榴蓮香倒是讓王超有耳目一新之感。
但王超太累了,他沒有精力也沒興趣要求陳小兵拐到其它地方去欣賞這美麗的海口。他想既然要在此地長住了,以后會有大把的時間讓他看個夠的。
王超分配在海南搞銷售,是廠里實行“大包”的第一年。所謂大包,是把工資、旅差費算在一起,根據(jù)任務的基數(shù)算提成,至于那提成是怎么算出來的?王超還真沒有費神費腦的想過,因為王超認為,這政策又不是針對他一個人,銷售科有那么多“鐵算盤”式的精英分子,會把領(lǐng)導算出來的東西吃透的,他只要跟著“打土豪分田地”就行了。
但王超不知道,這個政策從理論上來說是沒有什么問題的,但從市場角度對王超個人來說是很吃虧的。
吃虧的源頭在于王超沒有跑過海南,海南對王超來說無論是市場基礎(chǔ)還是人脈資源通通沒有,沒有,就意味著王超每踏出一步,就要花出真金白銀來開拓市場,成功了自然好說,如果沒有成功,那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科里一些會動腦筋的推銷員看到廠里的承包大方案后,在確保自己呆在所熟悉市場的前提下,就找到對自己有“生殺大權(quán)”的企管部領(lǐng)導,向領(lǐng)導訴說他所跑的市場生意是多么的難做,條件是多么的艱苦,對手是多么的強大,總之,云里霧里說一大堆,無非是能完成一千萬的市場,要領(lǐng)導改為完成六百萬甚至更少。
而從沒有跑過市場的企管領(lǐng)導,在笑納了推銷員的“意思”以后,就大筆一揮“酌情”給辦了。
這樣造成的后果就出笑了。
因為提成是按銷售額多少的基數(shù)提成的,打個比方,工業(yè)基礎(chǔ)薄弱的海南一年訂兩百萬的任務,完成后可以提成五個點,那就是十萬;而產(chǎn)煤大省山西,是需求裝載機最牛的市場,訂兩千萬銷售任務都不為過,因此,為了不出現(xiàn)“貧富懸殊”的情況,給山西的提成基數(shù)就要算得很低,也就是說,如果山西完成了兩千萬,海南完成了兩百萬,提成都是差不多的。
可如果把山西的任務降一半呢?哈哈,那就恐怖了,提成基數(shù)不但相應提高,任務也很快完成,并且因為任務完成了還會重獎!
于是乎,在這種承包機制下,宜鄉(xiāng)廠那一兩年,出了好幾個百萬富翁推銷員。
以致多年以后陳萍還嘆道:“真不知道那個豬算出來的承包方案,一個推銷員賣一臺裝載機,掙的都比廠里掙得多!”
本來王超是只有一百萬任務的,但由于剛才說的某些推銷員找企管部“訴苦”,那降下來的任務就分攤在王超這些不會來事的推銷員身上了。何況,魏廠長又說了一句“王超有能力”的話,再加一百萬,何足掛齒!
只是這兩眼一抹黑的海口,可不是像在廣州那樣可以躺在床上賣裝載機,不出去跑是不行的。但跑又要花錢,因此剛到海南的王超,不敢貿(mào)然去住旅社,他得找一個像陳小兵這樣的老鄉(xiāng)或朋友寄住,能省一個是一個。
陳小兵在海口海甸島一個叫海聯(lián)中學的學校教體育,學校給他分了一間很是簡陋的單身宿舍,房間里只有一張掛了蚊帳的單人床和一張學生用的書桌。
陳小兵說道:“超哥,今天你太辛苦了,先休息吧?不好意思,我這里就這樣,你就睡我的床,我到隔壁符老師那里擠一下,明天見哦。”說完就出去把門關(guān)上了。
窗外是香蕉林,風一刮,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關(guān)了窗戶好熱,開了窗戶涼風自來,問題是蚊子也來了。
王超只好開著窗戶拉下蚊帳,然后在漆黑的屋內(nèi),想著昨晚還在笙歌不斷,現(xiàn)在卻形單影只的倍感孤獨和凄涼。
這晚王超失眠了,失眠在這個本不該失眠的年紀。
第二天醒來,陳小兵過來問道:“昨晚睡得好嗎?有沒有讓蚊子咬?”
王超回答道:“還行,聽到窗外的香蕉林聲,特有味道。”然后又說道:“昨晚都把你趕到外面去住了,怪不好意思的,我今晚還是到市內(nèi)自己找家招待所去算了。”
陳小兵忙說道:“別別別,你這一走,我媽媽知道會罵死我的。”
王超聽到媽媽兩字鼻子有點酸,他想到兒行千里母擔憂,在家就呆那么幾天,還嫌母親總是嘮嘮叨叨的。這次出門母親問他海南不熟不熟?當他說不熟后,母親就到李阿姨那把她兒子的聯(lián)絡方式討來給王超。可自己,從來沒認真的幫母親做過什么?至于父親,就更不用說了。
陳小兵不一會端來一盆洗臉水過來說道:“超哥,先洗洗臉,我再帶你去老街那吃抱羅粉。”
“哎呀,小兵,你不要這樣客氣,再這樣我真要走了。”王超忙走過去搶過臉盆道。
王超在洗漱時,陳小兵說道:“超哥,你和辛藝姐還好嗎?”
王超一聽,半晌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把毛巾敷在臉上慢慢地擦。
陳小兵卻還自顧自的說道:“小時候我最喜歡跟著你們屁股后面玩,工兵抓強盜啊,斗雞什么的。對了,辛藝姐踢毽子和跳繩挺厲害的。不過嘛,我媽媽不喜歡我跟你們玩,說會學壞!”
王超趕忙問道:“學什么壞?”
“說不要學超哥辛藝姐談戀愛……”陳小兵一臉壞笑起來。
王超跟著苦笑一下,把擰干的毛巾掛在窗前鐵絲上后說道:“我都不知道辛藝現(xiàn)在怎么樣了啊?”
“你們沒結(jié)婚?”
“沒。”
“可惜了,我那時還小,都覺得你們挺配的,按現(xiàn)在的話說是金童玉女啊。超哥,你能跟我講講你和辛藝姐談戀愛的故事嗎?”
“你想聽?”
“嗯。”
“好,我說給你啊,你不要笑我哦。”
王超有點羞澀了。
于是王超開始講起他和辛藝的故事來。
他說啊,辛藝小時候很可憐,沒有親生母親的她,要帶同父異母的弟弟和妹妹;有好吃好玩的都要讓給弟弟和妹妹。也就在辛藝讀高中的時候,他倆在一次上夜自習回家的路上相擁在一起了。
因為是早戀,他倆可不像現(xiàn)在的學生那樣大膽,可以手挽手在大街上走,他們每次都是躲在每人的地方親一口……
說到這里王超不說了,卻把陳小兵急壞了,催著王超快說后面怎么樣了?
于是王超繼續(xù)說,后來啊,他為了拍辛藝的馬屁,竟然連辛藝的弟弟也喜歡了。就常常代辛藝到幼兒園接她弟弟放學,還買冰棒給她弟弟吃。
最有味道的是有回學校包場看電影,他看到幾個男同學和辛藝一起去看,吃醋的他就叫上幾個哥們,騎著自行車故意撞那幾個男同學,讓他們雙方打起來以后,他就如此天降,把這些打群架的鎮(zhèn)住。立馬像一個英雄一樣在辛藝面嘚瑟的不得了……
說到這里,陳小兵肚子都笑痛了,直到王超說到辛藝送短褲時,陳小兵就抱著肚子說道:“不要說了,會笑死人的。”
本來王超正在興頭上還想說的,因為他這些事有的連陳萍都不知道,現(xiàn)在能在陳小兵面前發(fā)泄一下,感到好過多了。
既然陳小兵說打住,王超也就點到而至了。
“超哥,你說的故事太有味道了,但現(xiàn)在到吃早飯的時間了。我們先去吃有海口特色的抱羅粉,好嗎?”
他倆吃完抱羅粉后,陳小兵說他今天沒課,已經(jīng)跟校長請了假,要帶王超在海口逛一逛。
于是王超跟著陳小兵逛了五公祠、海瑞墓、火山口,這一路下來,陳小兵還不停得要王超講他和辛藝的故事。
很快就到吃晚飯時間了。
晚餐,陳小兵請的是牛腩豬腳飯。
不喝酒,王超吃飯的速度就挺快,三下五除二碗就見底了。然后兩眼咪咪的看著街上過往行人……
直到這時王超的心情又開始壓抑了。
當陳小兵吃完準備買單時,他BB機響了,他立即到公用電話亭回電話。
不一會他興高采烈跑回來對王超說道:“超哥,超哥,你想出海捕魚嗎?”
“出海捕魚?跟誰?”
“是符老師,符老師家是漁民,經(jīng)常出海捕魚,我跟他們?nèi)ミ^一次,挺好玩的,去嗎?”陳小兵熱情邀請道。
“只要不給別人添麻煩,當然好啊。”
想到昨天看過的大海,王超還意猶未盡,他對陳小兵說道:“我昨天看的海是白天的海,今天是去看晚上的海,味道可能不一樣吧?”
說去就去,他們立即登上了一輛開往海邊漁村的中巴……
符老師在海邊等著他們。這時天已快黑了。
夜晚出海捕魚不是一艘船,而是幾十艘機帆船。
上船后,符老師對陳小兵說道:“你要關(guān)照好你的朋友,坐著別動,注意安全。”
漁民們準備半天后,船隊終于出發(fā)了。
出發(fā)的方向在哪里?王超搞不清,只好看天上的繁星,想看看北斗的方向。
這時天已漆黑,船上的人只看見影子而看不清模樣,大家都不出聲,好像怕驚動海里的龍王掀起萬丈波浪。
但船會發(fā)出發(fā)動機的聲音,海水也會因船的航行發(fā)出嘩嘩的聲響并跟著船后泛起白色的浪花。
黑夜是需要有燈的,燈就是桅桿上掛著的燈。每艘船上都有,幾十乃至上百艘船上都有,一時璀璨的燈光與天上的繁星連成一片,你分不清那是漁火那是星辰?
漁船終于在一片海域停了下來。陳小兵說這是漁場到了,他們馬上要收網(wǎng)捕魚了。
果然,剛才還坐在甲板上沉默的漁民們,此刻像上了發(fā)條的鬧鐘,唱著王超聽不懂的號子,齊心協(xié)力開始收網(wǎng)。
不一會,一網(wǎng)網(wǎng)跳動的魚拖上甲板,王超抑制不住好奇心,就孩子般用手去抓。一抓,又滑了,一抓,又溜了,王超忙乎半天,竟然一條都沒抓住,反而讓一個大浪打來,嗆了一口咸咸的海水。笑嘻嘻的王超只好兩手一攤,準備不抓了,卻突然發(fā)現(xiàn)在星光照耀下,兩只手掌上的魚鱗在閃著碎金碎銀的光芒。
捕魚作業(yè)結(jié)束了,漁船滿載魷魚、梭子蟹、馬鮫魚……開始返航。
陳小兵給一個撈上來的海星讓王超玩,王超邊玩著海星邊看著大海。他的心也隨海的遼闊變得寬闊起來,他覺得大海真的像母親一樣,能容納一切又能付出一切。
一陣海風吹來,船發(fā)生了搖晃,陳小兵一下抓住王超的手:“超哥,別緊張,沒事。”
是的,沒事!這又有什么事呢?這算什么事呢?海大天大心胸大,王超還能讓什么事壓倒呢?
唱歌吧!就唱鄭智化的《水手》: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
像父親的責罵母親的哭泣
永遠難忘記
年少的我喜歡一個人在海邊
卷起褲管光著腳丫踩在沙灘上
總是幻想海洋的盡頭有另一個世界
總是以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兒
總是一副弱不禁風孬種的樣子
在受人欺負的時候總是聽見水手說
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
擦干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
……
在風的伴奏下,王超唱著喊著,一時快意無比。
在船快到岸時,王超就看見岸上一片燈光,臨近一看,卻是漁民的家屬手持火把來迎接親人……
看到這一幕,王超真有點羨慕,漁民雖說辛苦,但每次回來,好歹還有一個家為他守望。不像自己永遠在路上……
早餐就在符老師家吃的,吃的是魷魚湯、魷魚面、白灼魷魚、青椒炒魷魚……
王超永遠忘不了這個晚上,這個他唱過《水手》的晚上。
當然還不會忘記符老師家的魷魚,因為從那天開始,王超看到魷魚胃就有點痙攣,他,那回吃傷了。
在陳小兵學校的宿舍又住了一晚,王超就把頭天晚上出海捕魚的疲勞補回來了。
王超起來后,對陳小兵說道:“小兵,謝謝你這兩天的關(guān)照,但我要工作了,以后再聯(lián)系吧。”
陳小兵見王超去意已決,就不再挽留了。
不過若干年后,當王超離開海南時,竟沒有和他辭行,他一直因此感到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