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一回頭，見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站在他后頭。

王超趕緊站起來與之握手道：“你是辛慶？”

“是啊，超哥。”

辛慶留著大背頭發型，鼻梁上還戴付眼鏡，斯斯文文的像個學者。

王超把辛慶介紹給在座的各位后對辛慶說道：“不好意思，我跟這些朋友聊幾句，你在旁邊坐一坐好嗎？”

辛慶露出一口白牙的笑道：“沒事，你們聊，我先去點一下菜。”

陳萍看到辛慶離去的背影說道：“王超，你這小舅子有幾分神似辛藝呢。”

“別打岔，聽領導訓話！”王超笑道。

于是毋忘我接著剛才的話頭說道：“通過老郭的介紹，王總到我們湖北快二十多年了，這樣一算就是五十多歲的人了。這個年紀的人應該是坐在辦公室里運籌帷幄而不是親臨一線跑市場。王總，你說是嗎？”

王超忙點頭說是，但他卻不知老領導說這話意義何在？只是說了一句：“不跑怎么辦？”

早已知道王超離了婚的毋忘我，自然從郭圣斯那里知道了王超目前的窘境，于是他深表同情地說道：“像你，以年過半百的年紀再重頭再來，這種精神是可嘉的，像個有擔當的男人。但是，現實的殘酷你有沒有思想準備？萬一失敗了，有退路嗎？”

陳萍笑道：“領導放心，我這戰友就是這個鬼樣，他是個愈挫愈勇的人，其實他這半輩子都跌跌撞撞過來的……”

“是嗎？那我不是多慮了。”

毋忘我見陳萍打叉，語氣中有點不快了。

王超見狀，就瞪了一眼陳萍，對毋忘我說道：“領導，別聽他瞎掰。說實在的，我現在是遇到了困惑，比如我現在到下面跑業務，那些局長經理都是三十到四十歲的人。認識還好，還有口茶喝；不認識的可能就吃閉門羹了。將心比心，現在誰愿意接待一個莫名其妙來的推銷員？如果我再年輕個三十多歲就無所謂，見人就叫叔叔阿姨的丟了面子也無所謂。”

郭圣斯笑道：“想不到王總做生意還怕丟面子，我平時覺得你臉皮挺厚的？”

“你少來，上回去十堰，你不也失落？你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王超反唇相譏道。

王超對郭圣斯就是這樣，該尊重的時候當上帝伺候，一旦玩瘋了，說起話來就有點沒大沒小了。果然，郭圣斯聽了以后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幸好王超馬上感覺自己說話說過了頭，就嬉皮笑臉說道：“那是人家有眼不識泰山，才……”

“行了，不說這些了，反正做生意不拉下面子是不行的。”郭圣斯打斷道。

毋領導笑道：“怕丟面子有兩種狀態組成，一種就是性格導致；還有就是對你自己沒有信心，而沒有信心可能就是來自你所代理的產品不行！王總，你自己想想，你手上現在還有幾個叫的響的產品代理？”

到底是領導，毋忘我一針見血的話讓王超一愣，他摸了摸已經基本痊愈的頭說道：“是啊，自從我離婚以后，真有點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的味道。好些廠家一見我大勢已去，就立馬把代理權給別人了，說都不會和你說一聲。就像那個美通，我這邊在參加學會的會議幫他們發資料，可他們卻去找合作伙伴去了。”

“你還想組織談話嗎？這可是商場，你賣不了東西可人家還要吃飯。”陳萍揶揄道。

毋忘我哈哈一笑說道：“所以王總你就面子問題來了。本來嘛，做生意是件互惠互利的事情，跟面子無關，但現在是買方市場，蛋糕就那么大，你不去搶、不去求人，又怎么吃得到？所以在這種情況還談面子的話是生存不下去的。”

“唉，碰到瀝青拌合樓、攤鋪機這些金額大的產品還好說，真要以我這個年紀去買沖擊夯、切割機這些萬把塊錢的東西，這面子還真拉不下來了。”王超無奈地說道。

“嘿嘿，你是大生意做多了，當年你不是說小設備大市場嗎？害我當年到處幫你說威克諾森的好話。”郭圣斯笑道。

“此一時彼一時啊，我現在老了……”王超說道。

“扯淡，在我和領導面前敢說老？看看你的臉皮老了多少？”郭圣斯擰了一下王超的臉說道。

毋忘我搖了搖手叫郭圣斯別鬧了，他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既然你要面子又想掙錢，那你就要另開財路，說好聽點，就是要找個利潤增長點。”

“領導，搞我們這一行，不管買什么都有人做了。就說路面設備的攤鋪機吧，以前賣一臺是一臺的，現在三一、徐工競爭起來，價都下來了。”王超說道。

“現在三一的九米攤鋪機賣什么價？”郭圣斯問道。

“去年一百六十萬，現在一百四十萬，還送四年的服務。而福格勒的服務目前還是一年。”王超回答道。

“那不福格勒搞不贏三一了？”郭圣斯又問道。

“本來三一和福格勒一個國產一個進口不是同一個層次不好比，但現在國產的質量也上來了，也能用，自然它的銷量也上來了。不過現在維特根的代理商請了一班子賣過挖掘機的業務員來賣路面設備了，我想競爭可能更激烈了。”

“為什么說挖掘機的業務員來競爭就會更激烈？”毋忘我問道。

“說句笑話，在我們這個行業里，狼性最厲害的業務員就是賣挖掘機的。您知道他們怎么賣嗎？直接把底價亮給客戶看，然后加個運費就行了。他們的要求不高，只要掙個返利就行。所以說，現在真有個好的路面品牌給我做，我都有點信心不足了。”

這時陳萍說道：“雖說都是搞工程機械，但路面機械和土方機械客戶群體不一樣，叫賣挖掘機的來賣路面機械不見得好啊？”

“那就只有拭目以待了。”王超轉而又對毋忘我問道：“領導，您剛才說另開財路是怎么回事？”

毋忘我笑了笑說道：“所謂另開財路，無非就是眼光放遠一點。具體來說……比如四好農村公路你們聽說過沒有？”

“農村公路聽說過，四好……好像也聽說過，只不過不知道那四好？”王超說道。

“四好農村公路是指‘建好、管好、護好、運營好’。如果說公速公路是我們的骨架，國省道是我們的血管，那農村道路就是我們的毛細血管……因此，現在每個交通局都基本組建了農村公路局，既然組建了機構，就會有所作為，我想你們應該關注一下。”

“不就是修一條路嗎？叫公路局多配點道班工人、多買一點機械不行？”王超說道。

“事情不是你想像的修一條路這么簡單。現在發展農村公路，是從‘修一條路，造一片景、活一方經濟、富一方百姓’的理念出發；要形成‘既有顏值又有內涵，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新格局。說白了，這條路就是要起到美化村莊、帶動產業、富裕村民的功能。”

聽到這里，陳萍喃喃道：“怪不得今年春天我在宜鄉春游時，看到鄉下的公路邊都有驛站了。”

“從美化的角度來說，驛站是最有文章可做的。我們湖北有些農村公路驛站，把附近村民不要的磨盤、風車、板車等老物什擱在驛站里面，讓過往行人想到了當年的農村，無形之中文化內涵也來了。”毋忘我喝了口茶繼續說道：“現在的路可不是一條簡簡單單的路，它的內涵深得很。以前常說要建設美麗鄉村，但只有先把農村公路先美麗起來，才會通過毛細血管的血液與周圍組織進行物質交換——讓美麗農村更加美麗起來。”

王超聽了由衷說道：“老領導說的太好了。”

毋忘我聽到王超的贊許，談興就更濃了，他笑著對王超和陳萍說道：“其實你們倆都是五十多點的人，從干事業的角度來說你們正年輕呢。現在國家大力整頓環境，提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口號，你們就要從環保方面多動動腦筋才是。”

作為王超來說，說到環保這一塊，像對環境有保護的移動破碎機、制砂機、環保瀝青站等環保機械他都有所了解并且還采取了行動。只是苦于有些地方政策沒有同步到位以及客戶的認識還有一個過程，到現在王超還沒有得到他所期望的回報。于是王超說道：“領導，這帶環保的機械現在還是導入期，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啊。”

“那你為什么不嘗試做下材料呢？”毋忘我問道。

“做材料？您要我賣鋼筋、水泥、瀝青？”王超眼睛都瞪圓了。

“賣什么鋼筋水泥瀝青，我是說你既然是我們公路學會的理事單位，為什么不好好利用這個平臺去推廣一些高效節能又環保的好設備好材料。對了，王總，你知道我們公路有哪四新？”

王超汗顏了，說道：“不好意思，不知道哪四新。”

毋忘我聽了指到郭圣斯對王超說道：“看樣子這個人只會叫你喝酒而不教你學點什么？我告訴你吧，所謂四新就是指新材料、新設備、新工藝、新技術。你王超在湖北公路系統呆了這么多年，我就不信除了生產設備的廠家找你，就沒有生產材料的廠家找你？”

王超一聽脫口而出說道：“有啊，但每次來這些廠家，我都以禮相待，好吃好喝了以后——送客！”

看到王超一副不開竅的樣子，毋忘我真是有點苦笑不得，他想面對這時而聰明時而愚笨的王超，有些事真不能繞彎子，要打開天窗說亮話才是。于是他清了清嗓門說道：“我跟你說吧，我們公路學會可不是每年搞你們一點會費過日子的，既然收了你們的錢，我們就要向全體會員服務。而推廣‘四新技術’就是我們學會義不容辭的責任。王總，以后如果有這類廠家找到你，你就把資料發到學會來，經過我們審核覺得產品確實可行的話，我們就在全省公路系統的新產品推介會上全面推廣”

“那要收多少推廣費？”王超問道。

“公路學會不會多收你們的錢，幾千塊錢就行了。”郭圣斯說道。

王超聽了后說道：“就像領導所說，這可能真是一條財路？如果我幫那家產品通過公路學會推廣了，那這代理權順理成章就是我的了；既然產品能夠推廣成功，那就說明這產品很先進，和客戶談判自信心也就有了。”

“對頭，這下你又聰明了。重要的是自信心有了的話，你面子也來了。”毋忘我笑道。

“謝謝老領導今天的指點。您今天這樣說了我就知道該怎么做了，以前我總認為你們公路學會只對公路系統的，而對我們這些代理商或生產商來說只是客串一下……”

毋忘我笑著問郭圣斯：“老郭，你聽明白了意思嗎？”

郭圣斯有點蒙圈，問道：“他說什么意思？”

毋忘我嘆口氣：“唉，看樣子你也跟他笨笨的了，你沒有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是他每年交的會務費是讓他客串一下。”

“哎呀呀，領導，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王超趕緊解釋道。

坐在一旁聽著的陳萍只有羨慕的份，他由衷地說道：“媽的，你王超命多好，在湖北有這么好的朋友幫你，你不發財都對不起老天爺啊。”

王超笑道：“你眼紅是嗎？眼紅的話就干脆把江西直方大撤了，搬到湖北和我一起干！”

陳萍半開玩笑說道：“此方案我認為可以。”

“行了吧，幾個你應該代理的品牌我都幫你找好了，你卻想到撤！你這樣叫我如何面對人家？”王超點燃一根煙說道。

“嘿嘿，王超，但我總感覺這幾個品牌還不夠。你能不能再幫我介紹幾家？”陳萍從荷包里拿出一包金圣煙給王超說道。

“你這是腐蝕我嗎？要拿就拿一條；對了，再整一條給郭總，他名字里帶圣字，抽金圣煙正好。”

郭圣斯笑道：“得，我只抽黃鶴樓……”

“抽抽金圣吧，據說這煙壯陽呢。”

“沒那么邪乎吧？好，那就抽一條試試。”

陳萍趕緊叫陳龍去買煙。

毋領導笑罵道：“郭總，你這身板還需要壯陽？小心折了壽哦。”

這時陳萍催促道：“王超，快再介紹幾個廠家啊。”

“行，英國的JCB滑移裝載機、挖掘裝載機、叉裝車；凱斯特的移動破碎機，對了，據說他們會出銑刨機了，你要注意一下。”王超回答道。

“還有嗎？”

“你先把這些消化再說，好東西多著呢。”

看到王超對行業這般熟悉，毋領導贊道：“沒想到王總有這么多廠家資源。”

郭圣斯接話道：“還不是我栽培的。”

“行了，一逮著機會你就吹。現在去吃飯！你看，有人在叫你們呢？”毋忘我說道。

王超和陳萍回頭一看，果然看到辛慶和周學志、高明、段煉等人在以手做喇叭狀：“開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