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劉軍平又打電話給王超，說彭東升怎么還沒有付貨款？責令王超加緊催收！說公司正等著錢發工資呢。
王超頭大了，他是知道彭東升不付款的原因，可這又不好跟劉軍平說。
媽的，真不該逞一時之快當眾問彭東升要錢，這下好了，彭東升有可能做不了常林的代理，自己也可能收不到彭東升的貨款了！
當蔡晴事后知道王超的情況后，心想就憑自己偷去且已銷毀的那幾張裝載機收條，王超對付彭東升的手段還真不如她。
雖然蔡晴對王超藏匿辛藝的照片深埋戒心，但畢竟夫妻一場，況且兩人之間還有一個乖巧可愛的小思伊，所以面對王超的苦惱，自然不會事不關己的聽之任之。
于是蔡晴說道：“要不派高明或段煉上門去催？”
“上門去追？他那家伙泥鰍一樣滑的很，高明和段煉那是他的對手！”王超搖頭道。
既然此計不行，蔡晴又說道：“你是說是楊建洛帶常林姓鄭的去認識彭東升的，那楊建洛就應該跟彭東升關系不錯，你還不如要楊建洛去說一下？”
“先不說楊建洛愿不愿意去，就憑他的面子，可能么？這可是幾百萬的貨款，彭東升會聽他的。”
“你不試試怎么知道？你跟他說，他如果搞定了，你就把香滿路掙的錢分一點給他。”
“當初要你給你不同意，現在求人家就說這話，多被動。我……我不說。”
這又不行，蔡晴干脆說道：“要不找公路局姓郭的，你不說那人喜歡你嗎？”
蔡晴說這話倒讓王超眼睛一亮，但他又想到貴人不能賤用，不到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是暫且不要動郭總這根線。于是想了想對蔡晴說道：我還是先打電話給彭東升，實在不行的話再說。”
電話追款是一個最簡單但又是最無聊的事。一個惡意欠款的人，是很善于在電話里和債主如何周旋的。
彭東升在廣東湖北都有公司，每次宜鄉工程公司財務科的財會人員要想和彭東升對賬，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財會人員跑到湖北他說他到了廣東，人家到了廣東，他又說到了湖北。總之，財會人員只有在電話里見到他，真人是很難遇見的。
這回王超打電話給彭東升是有心理準備的，果然打了幾次后彭東升愣是不接！
不接的后果就是王超的擰勁又上來了，他就用起上次打電話給蔡晴蔡晴不接就發短信的伎倆給彭東升發了條短信：你電話不接我的可以，大不了我把公司清欠辦的人帶到你公司去！
這一招果然管用，彭東升很快就回電話了。
他說他不在公司，在五城公路局追款……
王超有點不信，問道：“你在追款？領導一天一個電話的催，現在把人都催過來了，害我天天代你請請他們吃飯。”
“你不相信自己過來看，誰騙你不成。清欠辦的人你幫我多擔當一點，至于吃飯的事……就兩清了。”
“什么叫兩清？”
“上次我請你吃飯，你讓我下不了臺，這賬不要算嗎？”
哇塞，想不到這傻瓜還真為這事耿耿于懷！王超感到好笑，于是說道：“好好好，兩清就兩清。”
既然兩清了，說明讓彭東升下不了臺的事告一段落了，再琢磨彭東升的口氣，也沒有想繼續賴賬的意思。
于是乎，王超郁悶的心情便一掃而光，他對蔡晴說道：“沒事了，今晚可以睡一個好覺了。”
到了晚上十點多鐘，王超剛鉆進被窩，枕邊的手機忽然響了，他一看是彭東升的，趕緊接通。
“王總，這款太難追了，剛剛請他們吃完夜宵，現在提出又要小姐。”
“這個跟我說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姐，別鬧，我要睡了。”
“別別別，你今晚是睡不成了。”
“為什么？”
“你說話方便嗎？”
王超看了一下抱著思伊已睡著的蔡晴，說道：“方便，你說。”
“那就拜托你一下，上次請你們吃飯的時候，有一個姓張的小姐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
“不記得沒關系，她記得你就行。我和她說好了，你現在打出租車到漢口解放大道的亞酒門口去和她匯合，然后包個出租車把她送到五城來，好嗎？”
“你開什么玩笑？”
“不開玩笑。你不是不相信我在五城催款嗎？你親自過來了一下不就清楚了。”
王超哼了一下說道：“你這玩笑開大了吧？憑什么我在這凍死鬼的大半夜給你送小姐？”
“這又不是我要小姐，是領導要。”
“領導，哪個領導？”
“你送過來不就知道了。”
“如果不送呢？”
“不送？不送明天的貨款就不說哦。”
“你意思是說我不送小姐來你就不辦貨款？”
“話我沒這樣說，這可是你說的。”
想到公司目前資金很緊張，王超只好同意了對他來說近乎于屈辱的要求了。
這時蔡晴醒了，她對正穿衣服的王超說道：“想不到堂堂的宜工辦事處主任，竟然半夜去給別人送小姐，講出去都是笑話啊。”
王超苦笑道：“我有什么辦法，還不都是為了催貨款。”
“哼，催貨款，好像宜工就是你家里的一樣！”
“是不是都要這樣做。蔡晴，如果這筆錢不盡快追回去，萬一領導一生氣把我這主任撤了，這香滿路公司怎么辦？”
“笑話，沒有宜工我會餓死？”
“以后不敢說，現在肯定會餓死。”
“為撒子？”
“為撒子，現在香滿路除了宜工還有哪家廠會給東西賣？”
“常林不是有意思給我們做嗎？”
“你試試，一旦脫離宜工關系，有些事就沒那么簡單了。”
王超說到這里，蔡晴也就不說什么了，她開始奚落道：“教你多少次了，晚上睡覺要關手機，這下后悔了吧？對了，你這是帶幾個小姐過去，不會你也攤一個吧？”
“想點別的，我現在都煩死了！”
“你煩死了？我還煩呢，我發現你除了在我和我哥面前神氣一點，你怎么就擺不平這個彭東升？……”
帶著蔡晴的數落，王超頂著刺骨的寒風離開了家，走到路邊攔上一輛出租車前往漢口。
到了亞酒門口，那個姓張的小姐已經等在那里了。
王超事先在出租車里就和師傅講好了去五城的費用，兩百多公里的路，車費是七百元。
可張美女節外生枝，她說道：“反正這錢是要出的，給生人掙還不如給熟人掙，我來幫你叫個師傅。”
王超想到既然是叫熟人，價錢肯定會打折，就依著張美女把自己叫的出租車給辭了。
誰知張美女叫的出租車來了以后，開價竟然要一千！
王超自然不同意，就準備重新攔出租車，但張美女說道：“不就多三百塊錢，別小家子氣了。”
王超不理她，繼續揮手攔出租車。
張美女見狀，馬上打電話給彭東升，彭東升聽了以后對張美女說道：“我來跟他說。”
王超接過電話氣呼呼地說道：“這是怎么回事？我談好了是七百塊，她非要坐一千的，這三百不是錢？”
“哎呀，我說王主任，不要為了三百塊錢丟了紳士風度，這三百塊算什么。”
王超還是不同意，張美女不就斷的催：“說完了沒有？再不走的話我不去了。”
王超真想吼她一句：“不去就不去，嚇誰？”可又想到公司急等著的貨款，想了想就把電話丟給張小姐，咬咬牙說道：“走吧，張美女。”
一路上，王超懶得和張美女說話，只是想著自己為什么落到幫別人送小姐的地步？雖然這小姐是幫客戶送的，可作為一個推銷員來說，難道為了賣設備就人格都不要了？這樣做，和為了錢出賣自己肉體的小姐又有什么區別？
王超一路就這樣苦惱的想著……
夜晚車少，不到凌晨一點就到了五城賓館。
王超到了大堂就給彭東升打電話，彭東升要王超把張美女直接送到1808房間來。
王超想著這領導要小姐應該是隱秘的事，于是說道：“叫張美女自己上去吧？我去了不好。”
誰知彭東升不同意，說領導還想認識你一下，就這樣王超把張小姐送到了1808房門。
門開以后，見到彭東升問道：“你和那個領導在一起？不會是張局長吧？”
“我不是領導嗎？”彭東升嬉皮笑臉道。
說完他把張美女攬住懷里，當著王超的面親一口說道：“美女，我說了我在外面不會找小姐吧，你不信？我就只好叫王大主任送你過來哦。”
搞半天連夜驅車數百公里送小姐是給彭東升送的！當時的王超，殺他的心都有了，但他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冷冷的說了一句：“你真會玩啊。”
當晚王超是自己到前臺開了一間房。
次日早上八點多鐘，彭東升打電話把王超叫醒，要王超快點起來，說公路局的領導們在大堂等著一起去吃早飯。
王超到了大堂后，果然看見楊副局長和侯經理坐在沙發上等他。而彭東升和張美女像夫婦一樣手挽著手在觀賞大堂中央陳列的大花瓶。
見王超到了，大家一起來到了一家早點攤。
湖北這地方吃早飯叫過早，五城過早習慣喝早酒。
每人一碗面條，中間是牛腩蘿卜火鍋，酒是當地的谷酒。
當王超和侯經理起身去拿筷子時，侯經理小聲說道：“你還真聽話，他叫你送小姐來你還真送？”
王超尷尬的無言以對。
楊局長見王超落落寡歡的樣子，就問王超是不是不習慣這里的口味？王超趕緊說道不是，然后莫名其妙來一句：“楊局，你們五城是不是只有公的沒有母的？”
楊局一臉茫然的問道：“什么公的母的，什么意思？”
“如果有母的，干嘛有些人叫美女還要從武漢調？”
王超說完，瞅了一眼彭東升和張美女。
侯經理聽了噗嗤一笑，說道：“這跟公的母的沒關系，關鍵是有些人愛喝花酒，哪里習慣我們這里的苞谷酒。”
彭東升皮厚，聽了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們這叫有緣千里來相會，王超，謝謝你幫我送美女，要不然我和楊局長這個賭就打輸了，錢都不會給我了。”
“你少來，楊局長也就是開個玩笑而已，你自己癮大還找理由。”侯經理不平道。
楊局長見狀笑道：“來來來，不要閑扯了，喝酒——早上三盅，一天威風！”
侯經理實在是不喜歡彭東升的為人處世，但楊局長好像還欣賞他。
過完早后，侯經理趁旁邊沒人對王超說道：“我們張局對彭東升不感冒，所以過早都不來。我實在是想不通，你一個廠家的怎么會怕一個代理商？”
“不是為了工作，我怕誰？”王超嘴硬道。
這時彭東升走過來說道：“怎么樣？跟我一起回去嗎？”
王超想到大老遠過來過個早就回去非常不值，再說他實在不愿和彭東升在一起做他的“電燈泡”，就說道：“你先回吧？我在這里跑跑市場。”
“跑市場？你在這里跑什么市場？是不是又想在底下想搶我的生意？”
王超聽到這話就來氣，要不是看在貨款的份上，真想吼他幾句，可現在他只好軟不拉幾地說道：“彭總，我到今天為止，什么時候搶過你的生意啊？”
彭東升想了想，也是，自從和王超打交道，這十多年好像除了蔡晴的便宜沒掙到，其它的便宜還真掙了王超的不少，于是笑道：“呵呵，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開玩笑，我只想以后送小姐的玩笑不要再開了就謝天謝地了。”
“哎呀，我又不是要你白送，到時多幫你賣幾臺裝載機就行了。”
“得，裝載機的利潤你都掙去了，靠你，我們辦事處幾個兄弟都要喝西北風了。”
聽到王超滿是埋怨的話，彭東升自覺沒趣，就說道：“好了，既然你不和我一起回武漢，那我就先走了。”
彭東升和張美女走后，侯經理說道：“走了就好，看他就煩人。”
“你怎么那么討厭他？”王超問道。
“你不討厭嗎？我一看到他只看上不看下的德性就不想搭理他。對了，你不走的話，正好今天我要陪張局長到下面各個道班檢查工作，你想跟我們一起去嗎？這樣你可以和我們張局長多熟悉一下。還順便看看你的裝載機使用情況。”
“好啊，張局長會不會同意？”王超問道。
“應該沒問題，我感覺張局長對你映象不錯。”
王超感激道：“謝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對了，過不久我們可能要采購一批設備，我不知道你現在除了裝載機還經營什么？”
王超忽然想到了李光輝的威克，就說道：“我還做沖擊夯、切割機之類的東西……”
侯經理想了想，說道：“這些東西有一點，動力站你有嗎？”
“什么叫動力站？”
“你不懂？不懂就以后再說吧。反正你今天要陪張局長一起下去，看看他會說什么？”
因禍得福，雖然讓彭東升戲弄了一下，但能和張局長一起出差，立即使王超郁積在心的沮喪、苦悶、失落如風吹來一樣，蕩滌的干干凈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