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華大講堂(2014)
- 陳慶宗 張禹東 曾路主編 趙小波 王松柏副主編
- 3175字
- 2019-07-23 10:20:34
四 為什么要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
(一)原因
從大的方面講,主要是以下幾個原因。
首先,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和政治發展的必然要求。
改革開放35年來,我們的經濟基礎發生了重大的變化,人民的物質生活水平提高了,整個社會文化變化了,經濟基礎變化了,我們的現代化到了一個新的發展階段。這對政治上層建筑也提出了新的要求,政府也要跟著現代化。這是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原理,經濟基礎變化了,政治上層建筑也要跟著變化。
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和過去不同,改革開放之初,主要任務是發展經濟,因為我們那個時候太窮了。現在最主要的問題發生了變化,吃飯已經不是主要問題了。經濟發展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新的問題出現了,財富分配需要公平公正,現實生活中這方面的問題越來越嚴重。我們做了許多調研,我們現在面臨的主要挑戰是什么?發展經濟,提高人均收入,這依然是重要的,但最突出的主要是兩個問題,一個是腐敗特權,一個是公平公正,這兩個問題合起來就是一個問題:公平公正。因為腐敗特權其實也是不公正的問題,你用你的權力獲取不正當財富,這就是不公正。怎么實現公平公正?發展經濟當然是基礎,但最主要的還是要以制度來保障公平公正,這就是國家治理的任務。
其次,這是對改革開放35年來我國現代化建設成功經驗的總結。
改革35年有許多經驗可以總結。我們在現代化建設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是為什么成功?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我們對國家治理體系進行了成功的改革。西方的一些學者說中國經濟發展了,但政治改革很少,政治變化很小,我們不同意他們的判斷。當然,也不是說西方的學者都是故意誣陷我們,根本的原因是評價標準不同。
西方人評價政治有四個標準。第一個是多黨競爭。他們認為政治應當有競爭,和市場經濟一樣有競爭,有沒有多黨競爭?我們肯定沒有,我們的領導人說絕不搞西方的多黨競爭,我們要堅持一黨長期執政,一黨領導。第二個,最高領導人是不是全民普遍直接選舉產生?我們不是,我們是黨代會產生總書記。第三個,行政、立法、司法的權力是不是相互分立?我們沒有,我們還是堅持黨的領導,雖然我們的行政、司法、立法有分工,但不是分權。第四,新聞獨立和自由。上面四個標準我們都沒有采用。但是,如果按照我們自己的標準來看,就會發現政治生活的變化很大,現在自由度比過去大多了,開始推行依法治國,提出了建設服務型政府、責任政府和透明政府的目標等等,這些都是治理的變化。這是我們成功的經驗。
再次,是對我國在現代化進程中新的發展階段所面臨的各種嚴峻挑戰的主動回應,是化解現實存在的局部治理危機的根本途徑。
(二)存在的問題
一方面我們取得了很大的成功,有很多經驗;另一方面,在新的發展階段,我們又面臨著許多嚴峻的挑戰,面對這些挑戰,我們要主動回應。我認為,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就是最好的回應。提出國家治理現代化,有相當強的針對性,一個特別重要的原因就是現在國家治理中有很多問題,雖然這還不是執政危機,但確實有局部的治理危機。
1.治理體制不完善
首先是治理體制不完善,這個不完善表現在許多方面。一些制度存在缺失,如互聯網管理,2013年人大才頒布了相應的法規;有這么多社會組織卻到現在還沒有社團法,只有國務院的條例。但是我認為要害還不是制度缺失,而是制度不合理、不科學,無法執行,或者說執行不力。舉個例子,為什么有這么多貪官?他們天生是貪官嗎?我們沒有制度嗎?都不是!廉政制度法規的數量之多,古今中外都沒有。我們廉政的法規有102部,3000多條,你出去吃什么飯都規定好了,四菜一湯。但是效果怎么樣?一方面我們的廉政法規越來越多,另一方面腐敗官員似乎也越來越多,為什么?很多制度設計本身就是不合理、不科學的,像規定四菜一湯,這種規定都形同虛設。很多規定千篇一律無法執行,明明執行不了,還公布下去非要這樣執行,下面就只好造假了。
2.治理主體失衡
治理主體是多元的,現在好的方面是看到這一點了,社會組織、基層組織、公民都參與到治理當中來了,企事業單位也參與進來了,但黨和政府還是太強大了,管得太多了。所以,這次李克強總理在政府工作報告里講要簡政放權。但這有一個前提,放權出來以后要有人接收這個權。誰來接收這個權?如果把這個權放出去,沒有人接住這個權,社會秩序就要失控,就會出現管理的真空。這就需要培育社會組織,社會組織是重要的治理主體,現在這個主體太弱了。
3.治理方式簡單
比方說維穩,我們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以堵為主的傳統維穩,靠強制手段來壓制。這就是簡單的方式。另一種方式是以疏為主,動態維穩。在我看來,以疏為主,這種穩定才是真正的穩定。現在社會不可能什么事都堵,堵和疏要結合,但一定要以疏為主。以疏為主,對治理者的挑戰就大了。例如,政府要有公信力和能力,要按照法律辦事,就會有程序的要求。
4.治理效率偏低,而成本則偏高
我就講一項,維穩和信訪。有一個清華大學的教授發布了一個數據,說我們現在的維穩費用和國防經費差不多,有關部門的領導不同意也不高興,也確實不好統計有多少維穩成本,但我們感覺到維穩的代價是非常高的。比如說,北京開兩會,按道理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到北京去就行了,現在不是這樣,每次開兩會有四批人進北京。第一批是兩會代表,跟著是上訪的人。第三批是截訪的人,一般是兩三個人盯著一個人,截訪的人比上訪的人更多。截訪成功了,地方領導很高興,最后地方領導又去北京慰問那些截訪的人,這是第四批人。你說這個代價大不大?現在國家規定了不接受越級上訪,我想地方領導會非常高興,但并不表示事情就解決了。像這種群體性事件,維穩方面的問題,都和國家治理制度直接相關,有一些制度確實不合理。
5.公眾參與不足
有一些事要讓公眾參與,哪怕參與之后作出的決定對他不利,但是他沒有怨言,因為這是他自己參與作出的決定。跟他有關的政策,為什么不聽聽他的意見?你只要沒有私心,讓他參與進來多好!我們經常講決策民主化、科學化、合理化、規范化、制度化,這么多年,為什么有一些政策始終老百姓不滿,有一些政策是誰都不滿意?我們講公共政策有四種結果,第一種是最好的,所有利益相關方都從這個政策中得到好處,大家都說好。第二種是次優,絕大多數的利益相關方都從政策中得到好處。第三種是次劣,絕大多數人的利益受損了,少數人的利益得到了保障。第四種是最劣,所有利益相關方都說這個政策不好。大家想一想,現在身邊這種多數說不好的政策有沒有?不但有,可能還不少。例如:現在有些衛生醫療政策,醫生不高興,患者不高興,民眾不高興;有一些教育政策,孩子背著大書包,這么多書,背不動了,推個小推車,也不讓玩游戲,小孩不高興,家長不高興,老師也不高興。出現這種情況,政府有關部門一定要反思,如果再不反思,這個政策害處會越來越大。相當一部分政策就是沒有讓公眾參與,沒有科學論證,如果真的集思廣益,我相信我們總會有辦法。如果真的沒有辦法,大家都參與制定了,大家也沒話講。
還有就是法治程度不高,社會自治缺乏,官民合作程度不夠,政府缺乏公信力。我們經常擔心政府陷入塔西佗陷阱。塔西佗是一個古羅馬的歷史學家。古羅馬很輝煌,后來也衰落了,在衰落的過程中,有些古羅馬皇帝很想有所作為,做一些對老百姓有利的好事。好多政策雖然對老百姓好,但是老百姓照樣不相信它,為給老百姓做好事但老百姓不相信他是在為老百姓做好事,學界就把這種現象叫作塔西佗陷阱。現在有一些地區、有一些地方、有一些部門,政府的公信力確實陷入了塔西佗陷阱:你怎么做老百姓都不相信。現在領導干部壓力很大,我相信很多官員是努力工作的,但問題很多,首先要在制度上尋找原因。
所有這些問題都對我們的治理提出了嚴峻的挑戰,如果不解決就會產生治理危機,治理危機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會變成執政危機。所以,從這個意義上來講,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關系到黨的執政地位,也關系到國家的長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