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高速鐵路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相互關系

查閱已有文獻可知，有關交通運輸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最早文獻記載是以韋伯的工業區位論為代表的經典區位理論。從本質上看，區位論在理論上第一次開始認識到交通運輸在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中的基礎作用與影響，但經典區位論僅側重于研究交通因素在區位選擇中的作用以及由此產生的運輸費用對產品成本的影響。而在20世紀50年代以后，伴隨著大規模區域經濟社會開發的興起，西方區域科學和運輸經濟學開始重視先進的交通運輸技術對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推動作用，并將新型交通系統的建設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相聯系，因此新型交通系統建設運營的經濟社會效益逐漸受到重視。在這些研究中，對于高速鐵路效率的重要表征參數仍主要定位于其費用與時間的節約，而對高速鐵路的結構、特征及運營規律的研究則較為少見。目前，國際上對高速鐵路與區域經濟社會效益間的規律性問題進行研究的國家可能只有日本、法國、德國等。

而考慮到當前我國高速鐵路處于快速發展期，各地政府對發展高速鐵路都給予極大的支持，紛紛在以符合當地利益的前提條件下出臺了高速鐵路發展規劃與政策。但是，如果沒有很好地考慮區域內部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與現有交通資源的協調整合，就勢必會造成新經濟條件下區域沖突和重復建設。因此，要解決高速鐵路在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中的基礎作用問題，就需要先理清高速鐵路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之間的關系問題。

首先，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基礎對高速鐵路發展的影響。其一，發達的區域經濟社會基礎是高速鐵路建設運營的保障，沒有發達的區域經濟社會基礎，就很難完成大規模現代化高速鐵路建設運營；其二，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階段也決定著區域內人員、信息與物資的流動速率，而這種流動速率的大小也直接影響高速鐵路的運行效率的高低，可以說沒有發達的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階段，高速鐵路就不會發揮出巨大的效益。因此，上述關系可以簡單概括為：高速鐵路的發展必須要以一定的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為基礎保障；而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程度決定高速鐵路作用的發揮。

其次，高速鐵路對區域經濟社會的影響。與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基礎對高速鐵路發展的影響類似，高速鐵路對區域經濟社會的影響可以分為兩方面：一方面是指高速鐵路在進行路網建設過程中由于增加了人工、材料、機械、信息的需求，會引起區域經濟社會領域內其他行業的需求增加進而產生對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拉動；另一方面是指高速鐵路建設運營后帶來的人員出行成本節約、信息知識交流頻率增加與貨運能力釋放等經濟社會效益提高，進而引發的區域經濟社會發展。

綜上所述，高速鐵路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相互關系可以表述如下：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必定表現出對高速鐵路運輸需求的增加，而高速鐵路運輸需求增加也必定會帶動高速鐵路基礎設施建設，以滿足區域經濟社會發展所衍生出來的運輸需求；與此同時，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會促進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但盲目的高速鐵路建設，卻有可能成為當地經濟發展的負擔。而本書中所提到的高速鐵路與區域經濟社會的關系，就是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階段能充分保障高速鐵路建設運營的需求，而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也能夠有效促進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同時又不存在高速鐵路供給過剩的情況。

一 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需求對高速鐵路發展的影響

一般來說，區域經濟社會對高速鐵路發展的影響可以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人員流動需求對高速鐵路發展的影響。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可以帶來更多的人員流動需求，進而促使高速鐵路的發展。因為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顯著特征就是市場需求的擴大，空間距離的增加，區域內各經濟單元的人員交流更加頻繁。因此，隨著區域經濟社會基礎的進一步壯大發展，其對支持人員流動的基礎設施也會提出更高要求，這在一定程度上將誘導高速鐵路基礎設施不斷完善，以滿足日益增長的需求。反之，區域經濟社會基礎減弱將引起人員流動需求的減少，進而制約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的發展。

資金供給對高速鐵路發展的影響。隨著區域經濟社會基礎的發展，其可用于投資的各種形式資金也會逐漸增加，其中能分配給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的資金也會增加，因而可以加快其建設速度與網絡完善。反之，區域經濟社會基礎減弱將使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發展的資金減少，進而制約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的發展。

技術供給對高速鐵路發展的影響。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將會促使區域內的分工加速，同時這又導致原有技術的改進或新技術的創新。高速鐵路基礎設施建設與運營無疑是一個技術含量高的產業，隨著技術難關的突破，對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的建設與運營將產生積極影響。反之，落后的技術將制約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的發展。

制度供給對高速鐵路發展的影響。隨著區域經濟社會發展與市場機制的進一步完善，并為滿足區域內的實際需要而產生一系列新的制度供給。例如，為了解決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發展中的資金不足問題，BOT、特許經營等方式也被逐步引進，并在實踐中取得了巨大成效。反之，不完善的制度安排可能會使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的發展缺少創新活力與熱情。

二 高速鐵路促進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基礎作用

高速鐵路建設與運營會促進區域經濟社會的可持續發展，表現為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會帶動區域內產業結構的改善，城鄉結構進一步統一，城鎮化水平提高，增加人口就業機會，提高區域經濟社會生產效率，增加知識技術與文化的交流頻率，推動區域內人們生活質量進入更高階段。高速鐵路的發展對區域經濟社會的促進作用包括以下兩個方面：一方面是促進推動作用，另一方面是制約作用。

1．高速鐵路對區域經濟社會的促進推動作用

高速鐵路建設與運營對區域經濟社會的促進推動作用有以下兩種途徑：其一，是高速鐵路建設與運營的產出增加將直接引起區域經濟社會基礎總產出的提高；其二，是高速鐵路基礎設施流量投資的增加或存量規模的提高對投資、外貿和社會其他部門生產成本的影響，進而引起投資、外貿和產出增加，間接推動區域經濟社會總產出的增長。

（1）高速鐵路建設與運營對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直接推動作用。美國經濟學家庫茲涅茨曾經利用發達西方國家歷史統計資料進行分析，并通過對工業和服務業內部結構的細致分析，認為“現代經濟增長中最富有生產成分之一的運輸及通信部門，其份額顯然在連續一貫地上升，這些部門在GDP和總勞動力中所占的份額趨于上升”。他的研究結果意味著運輸和通信基礎設施部門創造的增加值在國民經濟中所占的份額在增加，也就是說交通運輸和通信業創造的產值增加的速度快于平均的經濟增長速度，其推動經濟增長的作用在加強。此外，交通運輸基礎設施的建設一般都投資巨大，因而容易產生投資的“乘數效應”，促進區域經濟總量增加，進而加速區域經濟社會基礎的發展。

（2）高速鐵路建設與運營對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間接推動作用。一般來看，這種間接推動作用可以分為以下幾方面：

其一，高速鐵路建設與運營可以降低區域內生產和交易成本，優化運輸市場結構，進而推動區域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首先，高速鐵路的建設與運營會改善區域內基礎設施水平，進而降低企業生產成本，提高勞動生產率。因為高速鐵路的建設投資是技術創新與生產發展的先決條件，其對技術創新和生產活動的影響主要體現在降低企業人才雇用成本和提高企業技術創新能力，進而提高企業生產效率上。其次，高速鐵路的建設與運營可以改善區域內的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效率。這里的交易成本是指區域內獲得準確市場信息所需支付的費用，以及談判和簽訂經常性契約的費用。它可以包括：①事先的交易成本，即簽訂契約，規定交易雙方的權利、責任等所花費的費用；②簽訂契約后，為解決契約本身所存在的問題，從改變條款到退出契約所花費的費用。交易成本之所以存在，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在區域內的信息存在不對稱，而所謂的信息不對稱是指交易雙方對交易品所擁有的信息數量不對等。而為了在交易中處于更有利的地位，就必須盡可能獲取更多的信息。良好的高速鐵路基礎設施有利于交易雙方更頻繁地交流進而獲得更多的交易信息，降低交易成本。同時，隨著高速鐵路基礎設施的進一步完善，其提供服務的增加，可以減少交易者獲取交易信息所需的成本支出。

其二，高速鐵路建設與運營可以提高區域內可達性與關聯性，增強時空競爭力，進而推動區域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對沿線區域最重要的影響是提高了沿線各個地區和城市的可達性，并使各個地區和城市的經濟地理位置和交通地理位置發生變化，從而改變各個地區和城市的區位優勢，促進當地經濟社會的快速發展。而地區和城市可達性的提高往往意味著該地區和城市的對外聯系的運輸條件變好，并可以通達更遠的地區，使運輸距離縮短，運輸時間減少，方便程度提高。而所有上述這些交通可達性的改善可以使區域經濟社會的總產出增加，有利于區域空間擴散的進行，這對運輸條件落后的地區開發極為重要。其具體關系可以如圖2-2所示。另外，從“投入-產出”角度來看區域經濟社會產業體系中的聯系強度，可以表現為“流量”的大小，即“人員流”“技術流”“資金流”以及釋放的“物資流”等。各種形式的“流量”必須以一定的交通基礎設施為載體進行區域空間位移。而高速鐵路的不斷建設與運營將促使各種形式的“流量”更便于發生位移，進而加強區域內產業間的聯系強度，產生更大的關聯度。

其三，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可以推動區域貿易的發展，促進沿線區域形成高鐵經濟帶，進而帶來區域內經濟社會快速發展。首先，從區域總需求（包括投資、消費與進出口）的角度來看，進出口一項的增加無疑會直接帶動區域經濟社會的發展。例如，日本從“二戰”以后到20世紀70年代經濟的快速發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新干線對其本土的出口拉動作用。其次，從供給角度看，高速鐵路的建設與運營有利于外貿的發展，進而在其沿線形成規模經濟效應，促進人員、資本與知識等資源配置效率的提高。此外，依照羅默等人的觀點，采用先進技術的交通運輸方式可以通過提高要素生產率來促進經濟增長。因此，可以說高速鐵路的建設與運營能夠提高區域內基礎設施服務水平，加速生產要素的流動，進而促進區域內經濟社會快速發展。

其四，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可以帶動區域內市場以及相關企業的競爭能力，改善區域經濟結構。從歷史發展經驗來看，高速鐵路作為區域基礎產業，它對區域內現代產業體系完善與競爭力增強有顯著的改善作用。因為在高速鐵路不斷的建設運營過程當中，如果某一個企業或地區因為不能獲得良好的交通基礎設施服務從而遠離市場的話，就會因為所支付的運輸成本昂貴降低企業或地區的競爭能力，進而導致其在發展過程中處于劣勢。與之相反，那些獲得良好交通基礎設施服務的企業或地區，在經濟發展中可能具有更多的機會，進而可能導致新的生產企業的成長。

其五，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可以帶動區域內土地利用效率提高，一般可以分為改變土地利用性質、增加土地利用強度和提高土地利用價值。首先，高速鐵路建設運營對土地使用功能將產生巨大的影響，由此，高速鐵路沿線區域土地的使用類型，也將按照市場規律發生改變，不僅可以強化市中心的金融、貿易、服務業等功能，而且也將為區域的形成提供強有力的交通支持，使土地使用性質發生顯著改變。在車站周圍地區，隨著高速鐵路的開通，周圍地區用地性質將產生很大的變化。由于高速鐵路帶來的地價增值，在步行合理區內往往布置一些高利潤的產業如商業、服務業、辦公寫字樓等，其他產業將逐漸向這些產業轉變。鑒于各產業對區位的變化的敏感性，高速鐵路車站的步行合理區對商業用途的影響最大，然后是辦公、居住、工業等。從理論上講，距離交通車站500米范圍內的商業、辦公等收益最大。其次，高速鐵路建設運營會增強土地利用強度。高速鐵路具有快速、準時、大容量等特點。對小汽車而言，小汽車帶動地區的發展，如果開發密度過高，勢必帶來大量的車流，而道路通行能力有限，造成交通擁擠，從而降低這一地區的吸引力，不利于該地區的發展；而高速鐵路帶來的更多是人流而非車流，不會產生擁擠，也不會產生區域污染，所以高速鐵路能極大地改善其交通合理區的可達性，從而促使區域土地的高密度使用。最后，高速鐵路建設運營會提高土地價值。一般來說，高速鐵路建設對沿線土地價格產生影響的原因可歸納為三方面：一是區域高速鐵路可以大大改善沿線土地的交通狀況，縮短沿線土地與區域中心的空間距離，節省出行者的交通時間和費用，提高沿線土地的可達性和交通便利程度；二是高速鐵路的發展為沿線土地提供了調整規劃、改變用地性質的機會，通過交通引導規劃，規劃改變用地屬性，促進了土地集約利用，提高了土地收益；三是高速鐵路能夠改善沿線土地的相對區位條件，加強沿線土地的相互聯系，提高土地的互補效應，使沿線土地成為相互支撐的有機整體，相鄰地塊的土地價值聯動，提高了土地價格。

其六，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可以促進區域內的能源節約與環境保護，促進社會發展。世界鐵路發展歷史證明，采用高速鐵路作為區域經濟社會中的骨干運輸方式是環境保護與能源節約的必然選擇。從能源利用效率的角度看，在滿足同樣運輸需求的條件下，高速鐵路的人均百公里能耗僅為3.64千瓦時，是客運飛機的1/12、小轎車的1/8、中型客車的1/3，相比之下無疑是最節能的交通運輸方式。而從環境保護的角度看，高速鐵路對環境的污染最小，這也主要源于其能源種類的優勢，即高速鐵路是以電力作為動力的，因而列車在行駛過程中無廢氣排出，并且基本上消除了粉塵、煤煙和其他廢氣污染，是一種清潔的運輸方式、綠色的交通工具。即便與一般鐵路相比，高速鐵路在保護環境、實施可持續發展方面也具有很大的比較優勢。

其七，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可以改善區域內人們的出行習慣，提高運輸服務質量。自高速鐵路運營以來，高速鐵路帶來的高速、安全的出行效應并正在逐漸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和消費理念，節假日承載平時5倍以上的乘客流量，為沿線區域創造出旅游休閑時機，為遠距離異地出行帶來便利。與此同時，高速鐵路由于運行速度快，能將偏遠、落后地區的交通需求吸引到其經濟中心的高鐵站點，然后快速地運送到其他更發達的高鐵站點，從而有效地擴展發達地區先進社會資源和服務的應用范圍，起到扶貧幫困的作用，為區域內人員滿足出行質量與改善運輸服務提供了穩定且持續的支持，進而提升了區域內的社會價值。

2．高速鐵路對區域經濟社會的制約作用

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對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制約作用是指其建設運營并未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基礎相匹配，進而使其成為發展的阻礙，從而制約了區域經濟社會發展。根據以往的研究，筆者認為這種制約作用可以分為滯后瓶頸作用和超前擠出作用。其中，滯后瓶頸作用是指如果因高速鐵路的建設投資嚴重不足、運營管理技術落后或未形成有效網絡而導致其服務水平遠遠跟不上區域經濟社會發展的需求，因此當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慢于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需求時，將會引起區域生產要素流動緊張、運輸成本提升、服務水平降低，進而導致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受到嚴重制約，致使經濟社會效益下行，這種制約作用就是通常所說的瓶頸作用。與瓶頸作用一樣，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的超前擠出作用同樣會給區域經濟社會發展帶來嚴重制約。一般來說，超前擠出作用可以分為兩方面：一方面就是高速鐵路的建設投資嚴重過量，或是出現了投資方向的決策性失誤，使得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水平遠遠超出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需求與環境資源的承載能力，進而導致區域經濟社會在發展過程中的運行效率低下；另一方面就是由于高速鐵路建設投資過量導致區域經濟社會中的其他事業部門投資不足，致使區域經濟社會發展整體失衡，效率低下。

綜上所述，高速鐵路的建設運營與區域經濟社會發展之間的相互作用與協調性的研究是需要重新認識的，即它們之間的相互作用構成了一套完整的正負反饋系統（見圖2-3）。當兩者在規模、結構與功能等方面相互適應時，就可以形成相互促進的正反饋循環（實線），使雙方協調發展，共同向更高水平演化；但兩者如果不能相互適應，則任何一方的發展都可能成為制約另一方發展的重要阻力，進而形成相互制約的負反饋循環（虛線）。

總之，高速鐵路與區域經濟社會基礎之間的作用是相互的，區域經濟社會基礎作用于高速鐵路，而高速鐵路又反作用于區域經濟社會基礎，這樣的相互促進過程就構成了正反饋循環機制。也正是在高速鐵路與區域經濟社會構成的整體循環機制的基礎上，又會衍生出多重的正反饋循環子系統，每一個環節或子系統功能的提升都將影響下一環節或其他子系統，進而促進整體系統功能的不斷增強。而依照此正反饋循環繼續下去，高速鐵路與區域經濟社會的有機結合體就會形成影響更為廣泛的區域經濟社會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