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實力的增強，魔物的戰斗意識自然也會水漲船高，開始懂得講究策略，知道進退，不再像最低階的骷髏一樣，發現目標就無腦進攻。

因此，兩只不死霜狼中的另一只，在發現同伴被一擊斃命后，便立即放棄了進攻的打算，夾絲毫不做停留，夾著尾巴轉身就逃。

但蘇文沒打算放過他。

“遲緩術?！?

“連環風刃?！?

兩道施法的光芒瞬間閃過，這頭不死霜狼原本在高速奔跑，一瞬間全身的運動速度都仿佛被放慢了數倍，奔跑的步伐再也跟不上速度，直挺挺在地面打了好幾個滾，攔腰撞在了不遠處的樹上，抖下來一大堆樹葉。緊接著，一連串帶著凄厲破空聲的風刃接踵而至，如同一把把砍刀劈砍在它的身體上，伴隨著腐肉與骨頭的四處飛濺，這頭不死霜狼僅僅掙扎了數秒，就停止了所有動靜。

它死了。

所謂的不死魔物，并非指的它們不會死亡，而是它們早已是死亡狀態，靈魂卻被囚禁在肉體中無法脫出。而身體依然和正常死亡一樣腐朽、衰竭甚至最終化為白骨。在這個過程中，混亂無時無刻不侵蝕著他們的神志，痛苦無時無刻不折磨著他們的肉體，悲慘至極。

不管是人類還是野獸，在經歷了這種慘無人道的蛻變后，都會變成喪心病狂的魔物。

消滅它們，反而是在為它們解脫。

趁著更遠處的敵人尚未到來，蘇文來到了這頭足有一米多高的巨大尸體前，沒有理會迎面而來的腐朽與惡臭，手從狼首空蕩蕩的耳洞探入。

不多時，取出了一顆指甲蓋大小的晶體。

這顆晶體暗淡無光，但若是仔細看時，就會發現，在其內層，仿佛有著絲絲波紋涌動。這正是魔物的力量來源，名為元素結晶，通常都能在它們的核心部位找到，越強的達魔物，體內的結晶就越大，包含的能量也越多。不死霜狼充其量只能算稍強些的炮灰，因此結晶的質量只能說差強人意。

這也是冒險者們，在對付特里底斯大墳墓的魔物時候，戰利品中最大的收獲之一。對人類而言，這些蘊含能量的晶體是很好的元素材料，許多地方都能發揮出很大的作用，在市場上能夠賣出好價錢，而對于作為惡魔的弗雷而言，它也相當熟悉……

畢竟誰會對自己天天吃的食物不熟悉呢？

沒錯，所謂的元素結晶，其中蘊含著最為精純的能量，和人類概念中山珍海味的“食物”比起來，它才是最佳的能量來源。為了補充日常消耗的能量，光吃普通的食物是肯定遠遠不足的，因必須要有能量結晶才能跟上消耗。同等質量的兩者，能夠帶來的能量補充差距之大，根本不在同一個量級上。因此對于任何一個強大的惡魔而言，海量的元素結晶，都是必不可少的儲備。

否則魔王弗雷入侵一個又一個位面，將所到之處的生靈統統轉化為魔物，難道僅僅是為了滿足殺戮的欲望么？

當然是為了食物和資源呀。

不行……

蘇文越想越糟心，當下恨不得給自己這具身體來上一刀。在惡魔看來這種事情理所當然，但是從人類的角度來看，簡直是十惡不赦的行為，心中只能感覺到躥升的怒意。

而他之前感覺到的吸引力，起初還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寶藏，在看到這顆元素結晶時，終于才恍然大悟。原來不過是饑餓的人聞到香飄四溢的食物的感覺而已，這種感覺是魔王弗雷在漫長的幾千年里都沒有感受到的，因此即便有著它的記憶，也格外陌生。

但現在……

吃還是不吃，這是個問題。

蘇文不敢說自己有多么高風亮節，潔身自好，但至少有著作為人類的底線。之前若是不知道還好，現在知道了所謂的“不死者位面”也是惡魔軍的受害者之一，眼前美味可口的“食物”卻是怎么也沒有勇氣下肚。仿佛手中拿著的不是純粹的能量結晶，而是無數血淋淋的、散發著哀嚎的冤魂。

他知道，只要眼前的一顆，能夠帶給自己的力量，就比從昨天到現在為止加起來的都多。而這片區域還有著成百上千的魔物，只要自己有心，那么不出半天時間，自己就能大幅提升到……大約千分之一的力量，若想要繼續提升，就需要蘊含能量更高的物質了。

但從萬分之一到千分之一，雖然只是從微不足道的一點，進化成同樣微不足道的另一點，帶給自己的卻是質一樣的飛躍，能夠釋放的法術呈幾何程度增加，能夠采取的策略也從單一變得極為豐富。如果早上在深入盜賊巢穴時，自己有著千分之一的力量，或許就不必要那么多彎彎道道，直接一個“催眠術”，再一個“意識控制”，就能瞬間收獲幾個忠心到俯首帖耳的小弟。

這是何等的誘人！

蘇文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良久，他輕嘆口氣。

“真要這么做了，恐怕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啊。”

他選擇克制。

蘇文不是個迂腐的人，但在閱歷了魔王弗雷那些恐怖的回憶之后，他便十分害怕一件事，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己迷失在惡魔的力量中，被這具身體變成了這具身體想要的樣子。真的到了那個地步，哪怕自己已經不再是魔王弗雷，又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呢？

因此，必須時刻都保持清醒。

對現在的自己而言，恢復實力的確是頭等大事，但若是因此而向這具身體的欲求妥協，哪怕回復了力量，再次無敵于天下，誰又能夠保證，那時候的自己，仍然是保持著初心的自己呢？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很多東西一旦開始了妥協，便會逐漸一發不可收拾。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有些事情，絕對不能做。

僅僅因為蘇文是一個人類。

而不是惡魔。

……

不過蘇文用不著元素結晶，不代表別人也用不著。

“伊迪絲，看看這個?！?

他喊來了在旁邊等候的小惡魔，把手中的元素結晶遞給她：“這是來自魔物體內的結晶，里面蘊含著大量純粹的能量，只要吃下它，能量匱乏的你，就會獲得極大的提升?！?

“啊，是魔晶！”

伊迪絲驚喜遞喊了起來。

“我之前只在黑市上見到過，據說是很值錢的寶物，只有三環以上的魔獸才會出產，可惜連摸都沒摸過呢。這東西真的可以補充力量嗎！就直接吃掉？！”

“是的，不過……”

蘇文決定，還是向伊迪絲交代清楚，讓她自己決定要不要使用。

“不過我要提前說清楚，不死者位面未必就是邪惡的位面，這些魔物，在許多年前，也是正常的野獸?！?

“因為一場變故，比亡靈天災更大無數倍的可怕變故，它們和人類一樣遭受了無妄之災，變成了明明已經死去、卻永遠都無法安息的魔物?！?

“這顆晶瑩剔透的結晶，是他們吸收外界能量并凝聚的核心。這個過程中充滿了痛苦，痛苦到讓他們在千百年中失去理智，變得只有原始本能和殺戮欲望。因此從某種角度而言，所謂的不死魔物，本身也是受害者。”

“這就是元素結晶，曾經作為冒險者的你所渴求的‘魔晶’的真相。”

“……”

伊迪絲聽完，沉默了許久。

“原來是這樣啊……”

蘇文道：“你仍然可以吃下它，并且沒有任何副作用地獲得大量力量，我不會責怪你?！?

“不了不了！”

伊迪絲看了看手中的魔晶，又看了看地上殘破不全的不死霜狼。

“它現在已經解脫了嗎？”

“是的?！?

“那這顆魔晶，主人還需要嗎？”

“不需要?！?

“就算把魔晶放回去，也不過會讓后來的冒險者撿到便宜，我想它也不想自己在解脫后，身體和魔晶還被加以利用。主人，不如就讓它們一起隨風而去？”

蘇文點了點頭。

“伊迪絲，你能這么選擇我很高興。”

伊迪絲悄悄吐了吐舌頭：“主人真是一點也不像惡魔呢?！?

蘇文沒有對此做出回應，元素結晶重新回到他的手中。他拿著它，默念了一聲“元素爆發”，這顆安靜的晶石，表層便開始了蠟燭般融化，并且在外面裹上了一層厚重的火焰。

這是能量快速散發的具現化。

蘇文把它扔在了不死霜狼的尸體上，火焰便蔓延并包裹住了它，開始了更加猛烈的燃燒，瞬息間便化為了一片火海。

與此同時，遠處震顫與怒吼的聲音越來越近，更多的魔物，已經近在眼前。

“主人，接下來，我們還要向地宮深處進發嗎？”

伊迪絲伸了個懶腰，絲毫沒有在意來自四面八方的威脅。

“不用了，我已經找到了我的答案，我的力量不在這里。”

想明白了的蘇文，心情格外舒暢。

“但在這之前，這里的魔物是不會輕易放我們走的，讓我們先幫它們從痛苦中解脫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