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沒？你可千萬別睡著，水涼了會感冒的。”隔著一層毛玻璃，霽月有些擔憂地問。蔣檸本來要回自己家的，不過方霽月不肯，說是路遠，不如來她家享受一下按摩浴缸，好好放松一下，然后兩個人開個“臥談會”。但是從蔣檸進浴室到現在半個多小時了，她有點擔心。

“就好了。不用擔心。”打開花灑沖掉身上的泡沫。猛一抬頭看見鏡子中的自己，兩頰明顯陷進去不少，眼下一片淤青。“真憔悴。人生啊，還真是一波三折。”

“喏，送你的。”蔣檸有點兒哭笑不得，手里的轉運珠紅色的線繩十分喜慶，可是自己從來沒戴過這么鮮艷的紅色飾品，再加上這耀眼的的超大轉運珠，要不改裝一下掛脖子上？

“這個真的適合帶出去嗎？說實話，我從沒有見過這么大的轉運珠！”實話實說好像有點不識抬舉，可是真的好浮夸。

霽月倒是一點也不介意，“俗話說得好，一物降一物，大霉大珠子，小霉小珠子，就你最近這運勢我覺得我夠低調了！”霽月抿了一口水，嗯，有理有據地解釋自己的禮物是為她量身定做的。蔣檸覺得霽月顯然語文成績糟糕透了，不過思想品德一定學得超級好，這善良友愛的良好品質絕對足以彌補審美上的不足。故而重重點頭，“我覺得你說得非常有道理。”

至于視覺效果，其實戴上以后發現還不錯，起碼還可以和腕表表盤區分開來。

“嘖嘖，我眼光越來越好。瞅瞅，襯得你的手腕纖細柔白，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溫泉水滑洗凝脂？”

“好了，大文豪，以后不要輕易開口，萬一不小心錯了，您老在文壇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謝謝哦，我是理科生，IT精英，文學只是我的副業。難道是我才華外露，已經無法遮掩了連你都看出來了。”

還真是嘴貧，不過，這個時候，有人聒噪總比過分安靜好。

“好了，現在我很冷靜了，可以梳理一下了。”逃避了這么久，是時候解決問題了。

“你打算怎么辦？”霽月也安靜下來。

“這個行業我是不能呆了，也不能回家，能做的也只有繼續茍延殘喘。”

“為什么會這樣？怎么會這么嚴重？整個行業都不能呆？”霽月著實感到詫異，原本以為就是簡單的保管信息不善。頂多也就算個失誤，降薪或者辭退，怎么會被行業封殺呢。

“你不了解，AT是跨國公司，它貢獻的case帶來的收益占我們一年收益的34%，和幾千萬的人民幣比起來，我算什么，踢出我一個小職員就能解決的問題，何樂而不為？”

“可是，你明明什么都沒做，資料不是你傳出去的呀？他們怎么能這樣？”憤憤不平的語氣再加上可愛的包子臉，還真是天真呀！如果她不是自己好友，也許她會用“幼稚”這個詞吧。如果可以，她也很想這樣幼稚。可惜，命不好，一直沒有這個資格。

“那程逸呢？你們還會在一起嗎？”過了好一會兒方霽月試探著問。

“不可能吧，我想，我不能原諒他，我不能原諒一個把我當墊腳石的人。”蔣檸就是這樣一個人，她的底線就是背叛，她自詡是個寬容的人，但惟獨背叛一詞在她心中的重量足以摧毀她所有的信任。其實自己也挺厲害的。短短幾天，那種背叛帶來的痛恨已經化作大悲大痛之后放棄，或者稱之為放棄之后帶來的灑脫，如釋重負。

“或許他是不得已呢？”很猶豫的語氣，估計說話人自己也不愿意相信。

“也許吧，他有他的考量，我也有選擇放棄的權力！”往上拉了拉被子，最近總是感覺有點冷，改天需要去看個中醫。

“我總覺得你不是真的喜歡程逸。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無論他做什么，我想總是可以原諒的吧！”

霽月打著哈切，悶悶道。

“睡吧，無論我是不是喜歡他，我都沒有背叛過他。你應該了解我，我最恨別人背叛我。”

“唔，我知道，所以我覺得你肯定沒有真正愛過誰，如果愛過，總是會學會原諒的！”

“誰說的，我愛你呀！快睡吧！”

“你也睡吧！”關了燈，一切都安靜了，什么也看不見，霽月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困到極點，可黑夜里她睜著眼睛，沒有一點困意。

蔣檸起的很早。當她晨練帶了早餐回來的時候，霽月還在睡。留了字條，收拾好自己出門，回家。

家里有個寵物的好處就是，當你回來的時候不至于太冷清。看著趴在自己腳邊的小家伙，姜檸又開始羨慕了，“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一只寵物狗。你來養我好不好？”順滑的毛發觸碰到肌膚，癢癢的。

“汪汪”

嗯，不錯，真給面子。

這個房子是自己工作兩年之后租的。記得剛剛畢業的時候，兩手空空，手里僅有的存款就是補交學費后剩下的一千三百五十六塊錢。她記得自己跑了一周多，終于在一個城中村里找到了一處可以月付租金不超過一千的房子，從霽月那里借了幾百湊夠了押金，終于有了一個落腳點。自己至今清楚地記得那間屋子的墻上斑駁的霉斑。自己在那里住了一個月身上就開始濕疹，那時候就默默在心里給自己鼓氣，等掙了錢一定要租一個帶書房的公寓，養一只超可愛的狗狗。很幸運，一年多后，她就獲得了一個機會，整整四十天的時間，每天睡不到五個小時，不停地打電話接電話，不停地求人，跟進實地調查。每天一睜眼就是咬著牙去堅持，默念著再堅持一周，只有一周就好，一周又一周，最后慶功宴的時候，除了睡覺她什么也想不到。

后來，她從離公司比較近的地方租了這間公寓，一室一廳，她把客廳改成了小書房。養了一只小狗。好像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跟程逸在一起其實挺意外的，他們是大學同學。不過讀書的時候并沒有什么交集，程逸和霽月是很好的朋友，聽說他們高中就是同學關系一直都不錯。姜檸暫時沒有談戀愛的計劃，不過也并不排斥。所以當霽月幫程逸牽線的時候，她并沒有同意，雖然是個女孩子，可她的事業心并不比一般的男孩子差。而且原生家庭帶來的自卑感好像并不能被職場上的成功掩蓋。

當在寫字樓里遇見程逸的時候，蔣檸也并沒有多么意外，聽霽月說，程逸家有一間公司就在樓上。

“好巧，下班一起吃晚飯吧？”

蔣檸已經記不得他們為什么會在一起，她能記住的只有他們為什么不可以再在一起。

那天是AT項目的最后準備階段，像往常一樣，她正在電腦前敲敲打打，連午飯沒吃都不記得，后來發生了什么呢？哦，對了，平時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主管急急忙忙沖到自己面前把一沓文件直接摔在他面前，“給我一個解釋。”主管氣喘吁吁，不過眼神卻是比往常更加犀利。竟然是公司給AT做好的競標方案，不過下面的水印卻是另一個公司，她知道那是程逸的公司。

“AT已經輸掉了這個案子，而我們作為方案版塊提供方直接被問責。小蔣，我知道你和小程總是戀愛關系，可是戀愛不應該拿公司的前途做陪嫁。”蔣檸什么都沒說，拿起文件直接沖到樓上，秘書攔不住她，程逸好像在等自己，“坐吧。”他一直是個紳士，即使現在也保持著良好的教養，按下內線“麻煩沖兩杯咖啡，一杯加兩塊方糖。一杯照舊。”

“不用了，謝謝！這個你知道嗎？”蔣檸直接把文件甩到他面前，盯著他的眼睛問。

“知道。還記得嗎？幾天前我們一起去晚餐，中途你去了洗手間。”

上來的路上，蔣檸已經想過他會怎樣解釋，但他沒有，只是直接說出來，仿佛這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忽然間他明白了一些事，姜檸站起來想遠離這個男人，她確實也這樣做了，門把手轉動的聲音像是一種宣告，“我會申請調查的。當然，屬于我的責任我也不會逃避，我想你不會介意吧。”

“蔣檸，我知道我可能以后不會有立場這么勸你，可我還是想說一句，不要太相信別人，哪怕是戀人。也不要試圖去抗爭什么。你應該知道你的力量是多么微不足道，你得明白我們公司對于你們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客戶，無論如何AT的損失已經不可挽回，我想，你們老板大概也不會愿意失去我們的訂單。”程逸的嗓音有些沙啞，姜檸卻覺的這聲音像是一把刀子，冰冷鋒利。

很快，有領導來找她談話，不外乎讓她把罪名頂下來，然后向AT致歉。為了讓AT滿意，公司領導甚至發了一封行業通知，并且再三保證公司里不會再出現她這種“吃里扒外”的叛徒。接到家里電話的時候，蔣檸正在收拾東西，其實她在辦公室東西不多，除了一張和家人的照片，沒有什么非帶走不可。

“檸檸，你快回來，你外婆恐怕不行了。”媽媽一直是個堅強的人，蔣檸從沒有聽過她這樣慌亂。蔣檸回到家的時候，外婆已經走了，媽媽已經哭到站不穩，可還是踉踉蹌蹌走到她面前。當媽媽的手落在臉頰上的時候，蔣檸并沒有覺得有多疼，估計媽媽哭累了，沒有那么多力氣了！在醫院走廊里，蔣檸忽然就想起自己在家的狗。

“霽月，我最近不在，你記得去幫我照顧小橘子。”霽月是有備用鑰匙的。按完發送，手機恰好因為沒電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