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益王爺一張嘴巴真是犀利得有些毒，成落影又落下滿腦門的黑線，深深為這叔侄倆不是嫌她瘦就是嫌她丑的惡趣味感到無奈。

“民女會變成今天這模樣，是因為長期忍饑挨餓所致，并非爹娘天生給的模樣差。”她其實很想補充一句：這一切的功勞有王爺您的一半。

不過想想還是罷了，眼前這人雖然病懨懨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但耐不動人家身份尊貴啊。真惹急了，對方只需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拿捏了她的小命，無權無勢小草根的她還是少惹為妙。

聽她這么一說，益王爺又仔仔細細地看了她幾眼，嘀咕道：“司意竹那廝是怎么養的女兒？想當年他那青衣侯的爵位還是靠孫神醫才封上的，如今居然虐待孫神醫的親生女兒，真真禽獸不如。”

“呃……王爺可能對此有些誤會，民女自娘親病去之后便遵母命回了外祖家，兩個月前父親方才派人接了我回京……”成落影雖然不懂得司含霜的父母以往是什么個情形，但聽到益王爺這番話，還是認為有必要做一些解釋的。

只是沒想到聽了她的解釋，益王爺卻是呵呵兩下，冷嗤一聲道：“他司意竹是什么德行，本王還不清楚嗎？你這小丫頭也不必急著給他解脫。孫神醫當年在京城是何等受人尊敬，就連本王也幾番上門重金求醫，他何德何能竟然不把孫神醫當正妻尊重？若非孫神醫救了當今皇后連同大皇子的性命，他司意竹能當上這青衣侯？只可惜孫神醫紅顏命薄，早早就去了，連同本王的病也沒看上……”

想起這番往事，益王爺臉上盡是惆帳，他沉重的話語聽得一旁的盛星啟成落影兩人也沉默了下來。

盛星啟是心疼自家皇叔受了這么些年的病痛，成落影是不知道司含霜那苦命小娃兒的父母之間原來還有這番往事。原來她的肉身娘親曾經那么厲害過，而她那個沒良心的父親原來只是個靠女人起勢的軟蛋，這樣的司家竟然還有臉逐她出門？這種家門她連走都不想走近好不！

“罷了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過去就過去吧。”益王爺搖搖頭，重新打起精神來，“小丫頭，你方才說你師父也是神醫？”

成落影眨了眨眼睛，突然發現自己被麻煩纏上身了：“回王爺，民女的外祖父生前曾為民女延請了一名醫者為師，只是師父年紀過長，還未等民女學好醫術，師父便病逝了。若非民女的師父連同外祖父母都早早辭世了，民女也不至于流落江湖無人看顧，餓成如今您所見的這番模樣，徒惹王爺笑話……”

她這會兒哪里敢實話實說她方才那番話其實都是拿來忽悠那騙子老頭的啊？她前面那番話里大半都是兩輩子聽來的閑言碎語摻雜在一起胡謅出來的，真正的實話壓根兒沒幾分，現在讓她上哪兒去找個神醫師父來給他治病啊？

“這么說，你那神醫師父也不在了？”益王爺剛剛升起來的一點點希望之火，又被人一把掐斷了，其中的失落失望自不必多說。

“對不住王爺了，民女確實早已沒有了師父。”成落影垂頭盯著腳尖，連頭都不敢多抬一下，就怕看到了益王爺臉上的失望神色反而自己心里不好過。

若是實話說，她其實并不知道司含霜的外祖父給她請的師父是哪一位，只是自她外祖父病逝之后，所有曾經教習過她的師父們都被她的兩位舅舅打發掉了，連司含霜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她這個后來的又怎么會知道？

益王爺搖了搖頭，嘆氣道：“罷了，許是本王命該如此吧。”

“皇叔不必憂思過重，安心養病方為上策，以侄兒觀來，皇叔您并非短命之相。眼下您正子孫滿堂，大可放寬心安享天倫之樂，治病之事急也急不來，心情放輕松了，身體自然好轉。”盛星啟寬慰道，話里誠意滿滿，倒也讓人聽不出半點的忽悠之意。

“你這小子就會安慰本王。”益王爺笑罵了聲，心情倒也轉好了幾分，突地壓低聲音問道，“你小子實話告訴皇叔，你真的對那個位置沒想法嗎？小三子那性子本王可是不太喜……”

盛星啟眼眸沉了沉，也壓低聲回道：“皇叔切莫亂說，侄兒只想好好守住父皇打下的江山，至于誰坐那個位置侄兒并不關心。”

“唉，你這性子啊！”益王爺無奈地搖搖頭，“你要皇叔說你什么好呢？你是不在意他，可他會放過你嗎？跟他兄弟這么多年，他什么性子你會不清楚？你也別當皇叔這些年呆在府里就對外面的事情一無所知，反正皇叔就把話提前放這兒了，小三兒殺孽過重，上位這幾年動作過大，帝位必定不穩，盛氏王朝太平不了幾年……”

盛星啟輕笑了一聲：“皇叔此言差矣，若論殺孽，有誰能及得過侄兒重嗎？”

自九歲入軍營歷練，十歲首次上戰場，十二歲在軍中有了自己的追隨者，他一路征戰至今，已不知殺了多少人。只怕連老天爺都無法幫他計算清楚了吧，放眼當今，還會有誰比得他殺孽更重的嗎？

“你小子別鉆牛角尖，你那是保家衛國，為我盛氏王朝的國土和百姓而奮勇殺敵，跟小三子弒父殺兄誅弟能一樣嗎？他那是有違天和的。”益王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灰白胡子又被氣得翹了起來。

“皇叔莫氣，侄兒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侄兒對那個位置從無念想，只想守住北地邊防，護我盛氏一方安寧。”盛星啟凝聲道。

這些藏在他心底的話，從未同人說起，因為過去也從未有人問過他。也許所有的人也是個個都像他那位好皇兄一樣，皆以為他想搶那個位置。

事實上，自他懂事以來，他就在父皇面前表明過心跡，愿以此生守護盛氏王朝，盡力保盛氏子民安康太平。所以誰上位對他來說都不重要，無論誰坐在那個位置上，他都只是盡他的本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