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箭事關書院育人水平，以及我的資質，所以我是十分認真的，赫連麟在我羽箭射出那一瞬給我拍掌助威：“阿青好樣的…額…咳…”

至于他后面發出的單音…還有掩飾尷尬的咳嗽，是對我箭術的一種失望表達，我果斷射歪了。

“舅舅，剛剛是因為我影響到了阿青，所以她射偏了。”赫連麟反應很快，馬上給我的失手找借口。

赫連將軍是什么人，我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眼中，何況剛剛赫連麟是在我射出箭后才出聲的，怎么也賴不上他的。

“再來，”令我意外的，赫連將軍只是再遞給我一支箭，“麟兒，你也來。”

赫連麟應下，又安慰我道：“阿青，你別緊張，放輕松，你可以！”

“嗯。”我感激的點點頭。

我站定，第二次搭箭上弦，余光瞥見一旁的赫連麟也已經拉開了架勢，我們彼此聚精會神地將箭頭對準靶心，眼睛瞄準箭尖直指靶心三點一線，也不需要口令，竟是同時松開了手，箭“嗖”“嗖”兩聲破空聲劃過耳邊。

“阿青，中了！”赫連麟看靶子上的兩支仍顫動不止的羽箭，替我高興。

我卻高興不起來，赫連將軍也是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女娃娃，你第一箭射空，第二箭射到了麟兒的靶子上，你這天賦，果然不同凡響。”

赫連麟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了，目光停留在他正前方的靶子上，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過神：“阿青啊，你眼神是不是出問題了？”

換作平時聽到這話我肯定會還嘴，可是現在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我怎么會射空和射歪呢？我沒說話，赫連麟又對赫連將軍打著哈哈：“舅舅，其實這一箭恰恰說明阿青的天賦不是嗎，你看看，歪了還能在八環之上，是不是很…”

“赫連將軍，我還有一箭對吧。”我開口阻攔他繼續往下說的話，攤開手，手上熱度被風吹散，清涼一片，仿佛也將我眼中塵埃拭了去。

赫連將軍定定看我一眼，將箭放到我手心，我看著這支箭，淡淡一笑：“這次，沒問題了。”

赫連將軍點點頭，似是認可。

我閉上眼重又開眼，摒棄雜念，不知不覺弦已拉開，而我眼中只剩一個箭頭，它將要離弦，去往它該去的地方…

“嗖…”

我轉身將弓放下，對赫連將軍施禮道：“將軍，我可是過關了？”

赫連將軍的目光越過我，停留在我身后的靶子上。

“阿青，你…你…”赫連麟驚得語無倫次。

我這一箭，依舊射在他正前方的靶子，只不過是，將他的那支箭擠掉罷了。

赫連將軍抱拳道：“穆姑娘大才，我沒有可教你的。”

“將軍，三支箭，唯有最后一支是好的，第一支，箭頭微彎，離弦后自然會偏離靶心甚至是沾不到靶子上，第二支箭，若我沒猜錯，是箭尾的問題，我當時一心求中，只是覺得手感不對，羽毛稍硬稍重了些，箭羽的作用是平衡與保持方向，雖然重量是不差多少，但是要脫離方向足以。”

我這不是質問，也不是叫屈，而是陳述，只是不知道這是刁難還是考驗？

“舅舅？”赫連麟抬眉，這聲喚包含許多。

赫連將軍抬手，示意赫連麟不要再說：“我知道你們心中如何猜度，我確是有私心，穆姑娘，這本是我與你爹朝堂上的恩怨，與你無關，只是軍營重地，你不該來，何況你的箭法頗高，何需我指教，請回吧。”

原來真是刁難，從一開始他的笑臉都是偽裝，虧得他左一句“女娃娃”右一句“女娃娃”的，我還以為他多喜歡我呢，現在倒好，刁難不成改逐人了。

被人趕走豈能再留，我也不是沒脾氣的。

“是穆青叨擾了。”我規規矩矩行禮，轉身就走。

赫連麟還試圖想要勸說赫連將軍，我回過頭：“喂，你不送我回去？”

赫連麟這才作罷，與我一同出了營地。

“阿青，對不起。”赫連麟突然跟我道歉。

我也是服了他，嘆氣道：“你這句對不起我收下了，你不僅對不起我，你也對不起你舅舅，你壓根沒和他說要帶我來吧，否則他也不會想出這種法子來拒絕。”

“我…”赫連麟有些急了，跑到我前面倒著走，“因為比試在即，你雖然會騎馬，也會射箭，但在馬上射箭還是有很大難度的。”

“赫連公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也怪我，孰輕孰重拎不清，我確實不該來這里，一場比試而已，女兒家玩玩也就是了，倒是你們男子，更該好好練，這些日子多謝你了。”

我加快腳步與他并行，他不得不轉過身：“阿青，我做這些都是心甘情愿。”

“我知道，你喜歡我嘛。”我道。

他腳步一頓，我心也突然一頓，此時夕陽將落，黃燦一片，我后知后覺發現這樣的場景之下不應該開這種玩笑，于是我指著不遠處的馬車道：“哎走回來的時候還挺快的。”

赫連麟欲言又止，我們沉默的走到馬車旁，又沉默的上馬車，他不說話，我總覺得尷尬。

“先去穆府。”

在馬車走出一段路后，他還是開口了，雖然不是對我講的，但好歹給了我打破尷尬局面的勇氣，于是乎，我痛快的說：“謝謝。”

“這是應該的，只是阿青，你今日總是如此…調戲我，我可要當真了。”

我去…赫連麟這話是什么意思？我調戲他？他準備把什么當真？把我說他喜歡我的事當真？那不行，那肯定不行啊。

“咳…赫連公子，我是失口胡言的。”

“阿青…你明日可有什么打算？”赫連麟硬生生的把話題轉了個彎。

我搖著頭：“現在沒了。”

“那明日可愿與我去一處地方？”赫連麟輕聲問我，聽著怪小心翼翼的，生怕我不去一樣。

要帶我去什么地方其實我大概也能猜到，肯定又是為了給我練騎射的地兒。

不過我確實沒打算去：“還是算了吧，我在家里自己練習就好了。”

我說的明白，赫連麟倒也沒有再邀請，他一直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被人拒絕肯定也拉不下臉再相邀。

熟料我錯了，我忘了赫連麟這家伙喜歡不按常理出言，他語氣惋惜道：“也罷，是你與美食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