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我們就到了大牛哥的院外，我接過籃子，讓小傻子站一邊去，我來敲門，剛抬起手，院子里面?zhèn)鞒鲆粋€女人拔尖兒的聲音。

“好呀，你又要往他家送東西，你給他婆婆出的棺材錢你都沒問回來，這又開始三天兩頭送吃的！”

我敲門的動作一滯，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蹲在樹底下逗弄螞蟻的小傻子，里面女人的喊聲似乎傳不進(jìn)他耳朵里，他拿起一根小木枝，將一窩螞蟻好不容易建造的洞口一點點刮開…

大牛哥無奈的聲音響起：“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你講話也別那么難聽了，華子家里如今就剩他一個，好在現(xiàn)在有個小姑娘人不錯，肯照顧他，咱們能幫就多幫襯點…”

“喲，這不是已經(jīng)有媳婦兒了嗎，還需要你幫什么？再說他就一傻子，你幫他他以后能給你什么呀？那姑娘也是傻，守著個累贅真是不嫌累！”

女人說的話略有些尖酸刻薄，我不覺皺起眉頭，小傻子依舊在逗弄螞蟻。

我想起那日大牛哥說過的話，如果他要帶小傻子回他家跟他們一起生活，他媳婦兒肯定不同意，如今看來，他媳婦兒何止是不同意，估計要鬧得天翻地覆不可。

“站住，你去可以，但你先把東西留下，從今往后你也別想再送什么東西過去！”

大概是大牛哥想出門結(jié)果被他媳婦兒攔住了，氣氛陡然沉寂，我尋思著還要不要敲門進(jìn)去，小傻子已經(jīng)跑到另一邊找螞蟻窩了。

“當(dāng)個小傻子沒什么不好的，對不對？”我輕聲說著，小傻子似有感應(yīng)的轉(zhuǎn)過臉看我，他的臉上并沒有因為找到有趣的游戲而露出笑容，我捕捉到他眼中閃過的那抹難過。

或許他聽得到，也能聽明白，他只是無法再深刻的去理解吧。

我深呼吸一口氣，然后笑著往他那里走去，沒事，小傻子，你還有我呢，我可是上天派來保護(hù)你的神女啊。

“當(dāng)年如果不是華子的父親，我早就死在村子外的那條河里了！華子的父親為了救我反而搭上自己的命！這是我欠他們家的，因為我，李阿婆沒了兒子，華子沒了爹，他們沒有怨我沒有恨我，這樣善良的一家，如今只剩下一個華子，如果不管，就是我大牛忘恩負(fù)義！！”

我的腳隨著大牛哥顫抖的吼聲停下，小傻子的手也頓住，許久的沉默，院門被打開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華子？楊姑娘？”大牛哥的聲音還是抖的，比起小傻子微抖的手，顯得那般蒼涼難過。

我眨眨眼，轉(zhuǎn)過身，有些抱歉的笑了笑：“大牛哥，我們……”

“你們都聽到了？”大牛哥的臉因為方才的怒吼微微泛紅，就連眼睛都跟著紅了。

我點點頭，然后看了眼小傻子，他已經(jīng)低下頭繼續(xù)欺負(fù)螞蟻了。

我把籃子遞過去，有些不好意思的：“這是早上撿出的雞蛋，還有幾個我們剛摘的蘋果，家里也就只有這些了…”

大牛哥唇角動了動，終是沒有說出話，我看到他身后一個婦人裝束的女子突然背過身，不知道起抹淚還是擦汗。

我嘆了口氣，繼續(xù)道：“我今天來其實也是想問問大牛哥有沒有什么掙錢的法子。”

大牛哥點點頭：“女孩子家都心靈手巧些，你可以用藤蔓編織些籃子拿到鎮(zhèn)上賣。”

又細(xì)細(xì)問了藤蔓生長的位置后就和小傻子告辭離開，大牛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左右手分別提著兩個籃子，一個是我?guī)淼模粋€是他準(zhǔn)備給我們的。

小傻子家的籃子挺多，我也就沒打算要回籃子，于是就帶著小傻子和大牛哥告別，走了沒幾步，大牛哥突然驚呼一聲，我回頭想看看怎么回事，剛回神，手腕就被人拉起，一個裝滿了蔬菜的籃子掛在我手下方，提手塞到了我手中。

我錯愕的看著來人，是大牛哥的媳婦兒，只見她雙眼也是紅通通的，睫毛上還有濕潤的痕跡。

“華子他媳婦兒，是嫂子我不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唉…你大牛哥說的在理，你們一家都是善良的好人，我不該小肚雞腸，不該忘恩負(fù)義啊…”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小傻子扔掉手中的小木枝跑到我身邊，我更懵了。

但我知道，這件事應(yīng)該交給小傻子做決定。

……

我和小傻子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拎著那一籃子的蔬菜不說話，我在他身后也不說話。

想起剛剛他對大牛哥媳婦兒說的話，我又開始覺得他不像個傻子，他說父親是好樣的，他以他為榜樣，也視作信仰…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很認(rèn)真，臉上甚至還帶著微微的笑意，也沒有提我們剛到時聽見的對話，無論牛嫂是真的認(rèn)為自己錯了，亦或只是裝裝樣子，小傻子都沒有去多想，將我手里的籃子接過，就說回家了

十五歲的少年人，心智不全的少年人，似乎已經(jīng)開始慢慢自我蘇醒。

回了家，時辰也不早了，小傻子開始蹦蹦跳跳的讓我做飯菜給他吃，那種成長的感覺在一瞬間瓦解，果然就是個小傻子，還是個演技不錯的小傻子。

炒了兩個菜和小傻子吃了，小傻子吃得不多，吃到一半的時候，小傻子突然問我：“阿青媳婦兒，我是不是很討人厭？”

我愣住，小傻子的腦子就是不一樣啊，千轉(zhuǎn)百轉(zhuǎn)又轉(zhuǎn)回來了。

“怎么會，大家都很喜歡你！”我很肯定的回答，事實也是如此。

小傻子撓了撓頭，又點了點頭，沒在說話。

我知道一定是因為牛嫂的那些話引發(fā)了他的不安。

“小傻子，你是個好孩子，他們不會傷害你的。”我試圖去安慰。

我算是明白了，我不僅是當(dāng)保姆來了，還要做小傻子的心靈輔導(dǎo)員。

可是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心態(tài)隨時都會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