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里的氣氛格外嚴肅。

青國國王和藹慈愛的臉此刻只留下刻板的笑容，像凍僵的大雁。皺紋刻成深深的溝壑，皇后失蹤不到兩個星期，卻像一下子就衰老了不知道多少歲。

眼圈下的黑青宣告著他無眠的黑夜。

大臣排列在兩列，盡量把身體縮成一團盯著地面，靜到連呼吸聲都聽不見。楚帆站在最后，白眸里閃著不屑的光。

“消息可否屬實？”良久，沙啞厚實的聲音打破沉默。

大臣里慢慢走出一個人，他頭發幾近花白，弓著腰不敢抬頭：“應當屬實。”

國王大掌狠狠一拍皇椅，底下人隨之一震，他撕下假笑，怒目地說：“你們這些飯桶！區區一個女人你們都看不住，將讓她逃回藍國！”

彎著腰的老人咚的一聲跪倒在地，趕忙回道：“當日藍國大殿下來訪，便疏于看管，臣等有罪。”

“有罪？！要知道皇后是藍國重臣之女，若是她胡言亂語一通，你們誰來承擔后果？！”

“你們誰來保護本王的性命？！”國王的眼角染上瘋癲，他大口地喘氣，恐懼像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他的頸脖，“本王還不想死……”他的指尖摳進座椅，一國之君的儀態盡失。

坐下臣子見狀，只好出口寬慰道：“陛下，藍國如今實力不及我國，若是拼一拼也未嘗不能……”

“閉嘴！”話沒說完，國王大喝一聲，他瞪圓了渾濁的眼眸，視線慌亂的四處移動，最終落于一點，“求和，我們先去賠罪。”

“楚帆，你帶著去，禮數一定周到！”空氣瞬間沉寂，大臣們面面相覷。

被點到的男子白衣飄飄，悠然地踱到殿堂中央，他輕哼一聲，白眸微抬，輕答：“是。”毫無屈服之態。

國王深吸一口氣，嘗試著恢復自己的威信，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突然漫不經心地開口說：“楚落從地牢里逃出來的事本王不問，是因為本王信任你，知道嗎，楚帆？”所以求和的事本王不親自去也是如此，不是本王怕死。

“哈。”楚帆笑道，“的確，只要他不來找你麻煩，你當然不會去招惹。”

“畢竟父王你可是連自己女人被別人上了都可以寬宏大度的男人啊。”他接著說，一字一句格外清晰，還自帶重音和停頓，生怕別人聽不清。

國王一下子綠了臉，心氣不順卻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底下的大臣開始竊竊私語。

楚帆毫不在意地轉身向外走去，仿若置身于另一個世界，末了，他停下腳步，轉過頭去對高高在上的男人甩下一句：“還有，父王，你惹不起的。”

說罷，他便快步離開，一秒都不再停留。

連續幾周都沒有下雨的空氣顯得十分燥熱，明晃晃的陽光灑在一路鋪展開去的紅玫瑰上，像在西瓜味雪糕上淋上粘稠的蜂蜜。楚帆穿過小道，遠處潮濕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他示意看守的士兵打開地牢的鎖，走了進去。

他目不斜視地走到左邊第二間，里面的人長發亂糟糟的繞成一團，背對著牢門，愣愣地望著地牢靠近天花板的地方開出的小通風口。擺在地下的飯菜已經帶了餿味兒，跟黑乎乎的地板仿佛融為一體。

一旁的士兵配合地開門。

楚帆走到男人身邊，開口道：“你想報仇嗎？”

男人一怔，機械般轉過頭，空洞的眼珠轉動一圈，才好不容易對準楚帆的方向。

“報仇？”或許是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他的聲音像老舊的磁帶，磨損嚴重。

“你當初為了孩子來陷害我，可孩子還是死了。”楚帆挑起眉頭，“你想報仇嗎？”

“你什么意思？”男人猛咳了幾下，干裂的嘴唇滲出幾滴血。

“作為奸細，你常與國王通信，想必一定很了解藍國皇宮的構造。”楚帆蹲下身與男人平視，“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男人盯著楚帆的眼睛，像是在猶豫。

“我是個商人，那時候在藍國救下你把你帶回來處理，自然需要你對我有作用。”

“死了也罷。”男人不屑地輕笑一聲，又一次把頭扭轉，不再面對楚帆。

“雖然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若是你幫了我，你以后的生活當然不會再如此了。”楚帆彎起嘴角，白眸在黑暗里忽隱忽現，“榮華富貴少不了你，當然，這也是個幫你孩子報仇的機會不是嗎？”

男人意料之中地轉變了態度：“你要我做什么？”

“會很危險嗎？”

楚帆掛上官方的和藹可親的微笑：“我會幫你找幾個命契的，不用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