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終于來到了此行的重要中轉點——大巖寺，顧興安敲響山門后不久，就有一個知客小僧前來招呼大家。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這是燕北衛第二次要在此寺借宿，上一次就是這個小和尚前來迎接他們的，小和尚對于燕北衛的的到來，并不意外。

小和尚年紀約莫十三四歲，看起來頗為伶俐，然而即便是第二次接待燕北衛，他做起事情來，卻也顯得有些許生澀，江乾猜測，這知客僧的職位，他也是剛剛接手不久。

只聽小和尚說道：“阿彌陀佛！小僧、小僧本子，乃是大巖寺的知客僧，諸位若、若是打算在本寺借宿一晚，可隨小僧去往香客舍區！”

“煩請小師傅帶路！”

顧興安客氣回道。

當下那本子在前面引路，顧興安跟在身側作陪，江乾一行人自然也跟在身后。

“這小和尚法號可真古怪，竟然叫做本子！”

葉清音遠遠偷眼看著那小和尚，低聲對著身邊的游英朗說道。

本來她對江乾印象極好，然而如今似乎又有點害怕江乾，倒是覺得身為燕北伍長的游英朗更讓她放心些。

“呵呵，葉姑娘可莫要小看了那本子，佛言‘須彌藏芥子，芥子納須彌，三千世界，每一個人都是芥子’，那了因住持依此收了五個弟子，法號分別為本須、本彌、本藏、本芥、本子，這小和尚，正是了因住持坐下最小的弟子。”

葉清音恍然：“想不到這小和尚的法號竟有此來歷，那了因大師起法號之能，真是別具一格啊！”

江乾慧眼識人，在第一次見到那本子時，便對其人掃描了一遍，自然早就知道了此名的來歷。

香客舍區是在大巖寺右側區域，本子小和尚帶著眾人前去的路上，又對眾人進行了一番囑咐。

“小僧聽師傅說今日寺里要來一位重要的客人，讓小僧時刻注意山門動靜，可到如今也未曾碰見過，諸位今夜若是無事，可莫要隨意在本寺走動，以免沖撞了那位客人。”

之后本子小和尚安排了眾人在寺內宿下，又匆匆趕到山門處，守著那緊閉的大門，等待著那位未知的客人。

卻不知，他此番等待，注定是要白等了。

在大巖寺最里頭的住持禪房內，住持了因盤坐在一個蒲團上，他年紀三十好幾了，長的倒是慈眉善目。

他此時左手持珠，右手行禮，口中念道：“一切行無常，生者必有盡，不生必不死，此滅最為樂。”

他的對面傳來一個聲音：“阿彌陀佛！一切眾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凈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

聲音清亮、肅穆、中氣十足。

了因抬眼往對面看去。

但見他對面是個上身挺直，盤膝打坐，年齡約莫十六七歲的小和尚。

小和尚雖然長相稚嫩，卻也頗具寶相，了因當即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數年不見，不想了色師弟已能與師兄對偈了，只是了色師弟緣何不走正門，竟是翻墻而入？”

他此時見獵心喜，當下又是問道：“未知了色師弟對此【楞嚴經】領悟幾何？”

那了色聞得此言，心中暗道不妙，于是又想了想，臉上依舊老神在在：“眾生迷悶，背覺合塵，故發塵勞，有世間相！”

了因住持聞言，眉頭一鎖，言簡意賅：“何意？”

了色眼珠子轉了轉，試探道：“眾生覺得很迷茫沉悶，違背了感覺，把塵埃合在手中，所以和塵埃一樣勞累，這樣就有了世間之相？”

了因住持眉頭皺的更深了，只見他深吸了一口氣，蔚然嘆息道：“了色，你…”

他想說點什么嚴厲的措辭，可到底這了色身份特殊，他又不好向對方灌輸自己的想法。

按他想來，方才這句偈語最佳的解釋是：只因眾生迷惑不解，背離本覺而攀附塵境，所以才發生了塵勞煩惱，并有了一切世間生滅流轉之相。

了色的解釋與他的想法倒是頗有三分相似，可色這的回答之中所帶有的不確定語氣，又是怎么回事？

方才他欣見師弟，心中自是極樂，待見到師弟對于佛經張口就來，心中更覺欣然，哪知幾年不見，這最小的師弟竟成了個樣子貨。

幾年不見，了色本想在師兄這里裝裝樣子，為自己掙點顏面，哪知此時師兄似乎發現了自己的真面目，他這下破罐子破摔，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氣。

只見他腿也不盤了，一蹦有三尺高，邊還踢腿抖手，似是在疏松筋骨，口中直抱怨道：“大師兄，你就是太嚴謹了，那么多佛經，來來去去就那么些個字，還來來去去的都是不同的意思，好煩人呀，師傅不是說我們要去除煩惱，得大自在嘛，要我看天天念經，也不見得能得大自在。”

了因聞言卻是臉色一整，嚴厲措辭道：“了色師弟，那叛寺之徒當初就是生了你這樣的危險念頭，才導致一步錯、步步錯，如今已是回不了頭了！”

了色聞言，小臉已經皺成了一團，他吶吶回道：“我和那叛徒想的不一樣…”

了因卻是如臨大敵：“師弟你這性子自是藏不住事的，方丈師伯對你的這些想法，可有計較？”

了色一臉迷茫：“師傅沒說什么呀！”

他嘴上說沒什么，心里卻是發虛。

‘師傅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平時老說我性子跳脫，老是關我禁閉…’

此時眼見了因師兄心事重重，似乎又在醞釀什么‘高深’道理，他趕緊說道：“了因師兄，師弟我此次出寺前，方丈師傅讓我問問，【佛緣玉】近年來可有什么異常？”

了因聽聞【佛緣玉】之事，這才熄了對于了色的‘說教大業’。

只見他自懷中取出一個深紅色的佛陀小人，以肉眼觀看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質，姑且可稱之為玉。

了色斟酌片刻，語氣有些猶疑道：“為兄在這雁蕩山建立【大巖寺】幾年了，佛緣玉一直沒有什么動靜”。

“可是前陣子那些浪人出現后第二日夜間，此佛緣玉突生灼熱之感，并身顯紅光，維持了一個日夜的時間，為兄認為此事當與浪人有關。之后或是一日，或是兩日都有同樣的變化，每天出現一至三次不等，每次出現的持續時間多則一刻鐘，少則數息時間。”

說到這里，他語氣加重道：“可是三日前那些浪人不知集體去了哪里，那佛緣玉至此竟也停了異樣，如今三天了，卻是再也未見得動靜了！”

了色聞言，緩緩點頭：“世間斷無此巧合之事，看來此佛緣玉果然與那些浪人有關！”

哪知他剛說完這話，那佛緣玉竟然突然大放紅光，了因手中已生灼熱之感。

【小衲出江湖，斷無煩惱苦】——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