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上柳梢總覺得有些凄涼，順天府的夜也別無二致，只是冷清的街更寬敞了些，容得下更多的寂寞罷了

暖陽與思邪二人走在回客棧的路上，二人剛吃了些宵夜，心情尚好，清云似是也全然忘了路非雨叮囑了些什么，只覺得女人便該是如此，自己不對自己好，難不成指望男人么？

夜，月，狹長的影子在夜里總是分外扎眼

“首座，似乎有人跟著。”思邪朝暖陽靠近了些，低語道

“早就知曉了，等等看，萬一是個美男子，嚇跑了豈不是可惜。”

暖陽一副輕巧的模樣，滿臉的不在意，言語中竟還帶著幾分期許。思邪無言，只覺得路非雨說的沒錯，若是首座哪天靠譜了，那便一定是他人易容的，就地格殺了就是了。

暖陽扯了扯清云的衣角，故意繞開大路挑些小路走，好給那些賊人一些動手的機會。不多時，二人便進了一處小巷，巷子不大喚作清平巷，多是些作坊，商鋪，入了夜除了打更的便少有人來，最適合下手不過了。

“他們也該出手了吧。”暖陽低語道

清云在一旁揉了揉眉頭，不知說些什么好，要不是自己曉得首座是什么實力，還真不敢陪暖陽這么玩。

“你說是不是咱們太鎮定了，這人不好下手啊？”暖陽拽著清云問道

“這....”清云無言，首座你說是就是吧，我就是個小透明，一會開打了能打過我就動動手，打不過還得靠您老呢......

清云心下里想著，卻聽到暖陽突然一句，“誒呀”，清云頓時有些懵，這又是鬧哪樣？

卻見暖陽接著道：“這月黑風高的，小巷子里又不見燈火，若是遇上個歹人，你我二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可如何是好？”

聽完暖陽一副夸張的表演后，清云一頭黑線，琢磨著這幾日要不去買一些書籍給首座補補？就比如之前看到的什么《演員的自我修養》？

“二位姑娘，月上柳梢頭，離人心上秋，如此良辰美景，何不與在下共飲一杯？”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自屋檐上落下。只見一男子身著騷包的紫色長袍，束帶略微有些凌亂，腰間掛著的玉佩，暖陽一眼便看出是個假貨，男子的發髻很刻意的想體現隨意的一插的樣子，卻畫虎不成反類犬，顯得略微有些滑稽。這男子許是覺得自己這副出場實在過于瀟灑，便帶著一臉的自信模樣，怕是以為天真的自己放蕩不羈，多情浪子吧。只是這男子的面容，實在有些潦草，或是說隨意。這世間的美男子縱使再過不凡尚且有言語可以描摹一二，可這位的尊容，竟是一個丑字都難以囊括，單看五官便算得上扭曲甚至可以說是崎嶇，面頰上還生著些爛瘡，一塊巴掌大的胎記不偏不倚的印在嘴上，還頗有些對稱，看著就像長了麻子的村頭的癩皮狗一般，再配上一頭不知多久沒洗的油發。那句話怎么說，有時候真不知道，男人是如何做得到，如此普通，卻又如此自信的模樣。哦，不，丑成這副尊容，也不算普通了

“有點普...普通啊。”清云略微偏頭，從嘴里擠了句話出來

“這容貌是有些....異想天開了。”暖陽低語

清云還沒來得及回話，卻見暖陽氣質突然一變，便驚得說不出話來

暖陽微微低下了頭，似是有些驚慌，眉頭緊蹙，雙手交于身前緊握，攥得骨節略微有些發白，雙目避而不視，卻又泛起淡淡霧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恍若下一秒便要滑落。這副神情，若再配上眉如遠岱，蓮足款動，凝脂如玉，腰身纖細這等樣貌，那真是心生不忍，我見猶憐，如何看得出是一代江湖俠女的模樣。

清云只暗道一聲，完了，這淫賊今日怕是要橫著出去了。而后便也換上一副眉頭緊皺的神情，倒不是為了裝什么可憐，只是思索著：首座這副神情演的實在太好，回去定要查查百花谷附近的戲園子，首座十有八九是溜去胡鬧了，不然何至于前面演技那么差，后面就老戲骨了？

那男子見了暖陽這副神情，又如何按捺的住心頭的躁動，一步一步，緩緩地朝暖陽走去，生怕動靜大了點，便嚇到眼前這位佳人。

暖陽朝后挪動了幾步，言語中略著幾分畏懼道；“還....還請公子自重。”說著眼淚竟都啪嗒啪嗒的掉了下來。

一旁的清云早就已經看呆了，單憑這副演技，說是江湖第一也不為過啊

“小娘子莫怕，我萬朝仙也是江湖上響當當的一號人物，就算是九大門派也得給我幾分薄面，跟我我定虧待不了你。”那男子一臉色迷迷的神情對暖眼說道，就差講口水流出用以表達自己的垂涎了。

“九大門派都需給你幾分薄面？當真好大的口氣。”

話音未至，一道金光先到，那金光正中萬朝仙的右手，將萬朝仙打退了幾步，再一瞧，那萬朝仙的手上已是多了一個棗核大小的血窟窿。

這時那說話之人的身形才將將出現，來人是一男子，一襲黑衣，長發用布條一束，垂在身后。論面容算不得較好卻也有幾分英氣，少年的朝氣于那眸子里展露的淋漓盡致。

“二位姑娘不必害怕，略有些血腥恐驚擾二位姑娘，還望二位姑娘勿看。”

“我們....看起來...這么弱？”暖陽看著清云問道

“也....也許吧.....”

清云心下無言，好家伙，今晚上還真熱鬧哈

話說著，那男子足下一點，恍若一道黑影飛至萬朝仙身前，抬手一掌正中其眉心。那萬朝仙說的好聽，什么江湖盛名，卻是連一招都未曾接下。只見其眉間一潺鮮血緩緩流下，那血液顏色漸成烏黑，連帶著這副皮囊都迅速枯槁，待到其身形倒下時，竟是早已化作一副枯骨，看起來似是死去多年的模樣。

那男子似是怕驚擾了暖陽二人，又補上一腳，干脆將那骸骨輾作飛灰，倒也清凈。

“二位姑娘不必驚慌，賊人已被趕跑。”那男子處理好尸首，便回來朝暖陽二人說道

“還未請教公子姓名。”暖陽道

“在下，五毒.....啊......五指山，逍遙客，江湖散客無甚威名，望姑娘莫笑。”

噗，只聽清云一下便笑出了聲來，剛要說些什么便被暖陽狠狠的掐了一下腰上的肉，嘶了一聲，吃痛的說道：“公子勿怪，我打小便如此，一緊張就愛笑。”

“啊...無....無妨。”那男子說道，“月黑風高，二位還是早些回家，勿要讓家人掛念。”

“多謝公子”暖陽應道

那男子朝暖陽二人略微頷首，便匆匆離去了。

“哈哈哈，首座，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清云見那男子走后實在忍不住，笑了幾聲說道，“用的是五毒神針，起手便是形銷骨立，腰間還掛著五毒的令牌，還說什么來自五指山，哈哈哈哈哈，傻透了。”思邪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轉而說道，“誒，不對，是我說錯了，這人應該不是個傻子，按照話本里說的，來自五指山，那這人得是個猴子啊，哈哈哈哈......”

“好笑么？”

清云笑得正開心，卻忽然聽到暖陽有些陰冷的聲音，后背頓時一涼

“不...不好笑，首座我錯了，不敢了。”清云連忙應道

暖陽白了思邪一眼說道：“你再多嘴幾句，讓他知道我們的身份，你讓百花谷的臉往哪擱？”

“你還好意思說，”清云心里言道，“再怎么丟面子，難不成我丟的？呸”

嘴上卻說道“首座，你別生氣嘛.....我剛才吃宵夜的時候聽人說，明天有一批首飾要到，都是上品，要不明日去看看？”

“首飾？”聽聞了這兩個字，暖陽便像是換了個人，剛才那副模樣似是從未出現過一般，“走走走，趕緊回去休息，明日需得早起，別讓人訂了去。”說著便拉起思邪往回跑

‘首座不止學過唱戲，變臉怕是也學了’清云心道‘得好好查查戲園子，必須好好查查’

二人的身影漸行漸遠，至于那男子，五毒神針，形銷骨立，再加上順天府離少林如此相近便不難猜到，正是五毒大師兄，蕭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