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話頭轉到兩人關系上，張永清緊張地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雖然不知道慕云想說什么，可他心里非常明白，如今最不想當她的哥哥。

兩人好一會都沒說話，只聽得石凳旁樹葉輕輕搖晃，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院子空氣有了幾分氣氛尷尬。

還是慕云先打破沉默，她皺著眉頭問：“你知道我娘為什么要尋短見？”

“是受不了你伯父、伯母的欺負吧？當時咱們年齡小，都不知道怎么幫嬸子。”

秦慕云內心洶涌艱難地說：“永清，有件事我答應了你娘不說，可你現在不是小孩子，這事早晚應該讓你知道。”

“你說罷，我保證一定不讓娘知道！”張永清舉著右手發誓，他明白關鍵時刻到了，緊張得聲音有些顫抖。

秦慕云拳頭攥得緊緊的：“我娘...因為被一個散修欺負，她...還懷了孩子，我爹當時已經過世。一個沒男人的女人，突然懷了孩子她沒臉活下去，才選擇上吊這條路的。”

張永清一聽臉色一變站了起來，氣得胸脯劇烈起伏著，來回走了幾步道：“告訴我那個散修的名字，我去殺了他給嬸子報仇！”男人頂天立地的念頭冒出來，卻忘了慕云比他修為高的事實。

秦慕云微微搖頭，輕聲說道：“他練氣九層，你現在還殺不了他。”

“我也練氣九層了！你放心，我拼了命也要殺了那混蛋！”

“你比我還急，我話沒說完呢，你先坐下。”

張永清坐下后依然憤憤不平：“讓那個混蛋一下子死了，倒便宜他了！我看過一個腐心丹的方子，等我練成了讓他服下，叫他慢慢痛苦而死，比一次殺了他更解恨！”秦慕云心中一喜，早年她也這樣想過。

“永清，那人...是我的爹。”

“什么？你再說一遍？”秦慕云的聲音很低，張永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秦慕云把心一橫道：“那人叫婁錫元，是我的親爹，也是你的！你還要殺他嗎？”

“慕云，你不喜歡我，才會想出這個說法吧？”張永清怔了好一會，想起小時候慕云可愛的模樣，看著她現在認真的俏臉，心里升起的怨氣漸漸平息下來，苦笑道：“沒事，你別為難，我這輩子就當你哥哥好了。”

“我說得都是真的，”秦慕云著急地反駁道：“你不是一直問你娘那晚上跟我說了什么？她當時說了就是這個！

你娘要我跟你保持距離，她為了顧及臉面，不想讓你知道太多。可是，古心宜說得對，長痛不如短痛，今天我必須告訴你事情，咱們倆是同一個混蛋爹生的！”

秦慕云苦笑道：“哈哈，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咱們的確是兄妹，這就是我一直疏遠你的原因。”

張永清突然站起來，邁步往院門口走，嘴里叫道：“給我把禁制打開，我現在就要下山找娘問個清楚！”

秦慕云坐著沒動，她剛才把禁制封上，就是怕永清沖動，現在他想走卻根本出來了冷翠谷。

張永清走到門口，回頭見她沒跟來，便用拳頭去砸！

“哎呦！”先前受傷的地方再次流血，禁制卻沒打開的跡象。

“慕云，你打開禁制快點讓我出去！”他幾步走回，沖著慕云大聲呵斥！第一次看到他發火，瞪得溜圓的眼睛里已有了血絲。

秦慕云心中不忍了，也站起來問：“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下山問你娘，想讓張嬸也跟我娘一樣羞愧而死？”

“我怎么能相信？”

秦慕云扯著他的袖子回到石凳前，讓他坐下道：“你想想，從小到大我沒有撒謊過對吧？會不會為了拒絕你，拿我娘、張嬸的清白說事？”

見張永清挭著脖子，她接著又說：“剛才你還答應我不告訴張嬸的？這會兒怎么變了？你懷疑我騙你、還是你娘會騙你？”

張永清一直沒說話，這事情信息量太大，他一時間實在難以接受。

“你現在回家能怎么樣？不是把張嬸逼到絕路，把我推到不守信的位置？”秦慕云嘆了口氣安慰道：“剛開始我也接受不了，可這都是已經發生的事情，時光總不能隨著咱們的愿望倒流，咱們除了接受還能怎樣？”

“還能報仇！”張永清咬著牙說，“那人叫婁什么？我下山找他去！”

“叫婁錫元，是你的親爹，你想清楚了，是不是還要殺他。”

張永清突然扭頭看著秦慕云問：“按你這么說，他也是你的親爹。你現在怎么想？我若殺了他你會怪我嗎？”

“我也有這樣的擔心，所以今天才把你叫到冷翠谷商量。”秦慕云站起來仰天長嘆：“永清，想不到咱們倆的命運如此相同，連面對的難題都一樣。”

她走到張永清身邊，輕聲道：“你剛才提到的腐心丹，非常適合那混蛋，不如就按照你說的，你安心在山練好那丹藥，我下山去找他，到時候咱們倆一起給他喂下，看著他內臟腐爛，慢慢得痛苦而死！”

“就這么辦！”張永清堅定地說：“想到我娘這么多年忍辱活著，我恨不得馬上就這么做！還有你娘，多好的一個人，生生地被他害死，我氣得受不了！”

秦慕云補充道：“還有我爺爺奶奶、爹爹秦浩明，都是被他殺死的！這個人渣不能再活在世上！”

“你...又要下山了？一路可要多當心啊。”見秦慕云神色堅定地點頭，張永清換了一個語氣叮囑，顯然已經接受了她說的事實，目光復雜神情苦澀。

“我馬上收集腐心丹的材料，盡快把丹藥練成等你消息，你...準備什么時候走？”

“后天，謝掌門要我把這里的事情處理好，然后去見了他再走。”

提及謝璟，張永清變得沮喪：“我這輩子沒希望了，若是慕云能跟謝掌門成為道侶，也是個很好的歸宿。”

“那好，到時候我送你。”

秦慕云取出一張傳音符遞給他，“若練好丹藥、或者有什么急事，可以傳音給我，我有好消息也會及時告訴你。”

張永清知道自己該走了，他站在看了慕云很久，最后苦笑轉身走向院門，脊背少了來時的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