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九墟世界九萬年仙道史,叛逃至敵對陣營換老板的事情不少,攜帶重要法器、丹藥逃亡至深山老林的也有許多,真正少見的恰恰是下克上,低階群毆死高階的事情,原因很簡單也很殘酷——戰力碾壓。
而這也是滄瀾派讓一個元嬰期修士管理……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押解著三十個苦役金丹挖礦的原因,壓倒性的戰力差距導致三十個苦役金丹根本無法暴動,賈鮑魚和林帶魚也深知這個道理,因此他們在接受到命令之后,只能服服帖帖地下水尋妖。
避水決是許多宗門都會的“小法術”,但滄瀾派修法卻反其道而行之,水,或者說廣義上的液態物質并不是滄瀾派修士行動的阻力,反倒是助力,因此他們的避水決往往只護住頭部,軀干和四肢要“融”入液體,這樣才能發揮最佳的功效。
賈鮑魚和林帶魚就這么頭朝下地鉆進水里,開著靈識開始鉆來竄去地尋找監工所說的大妖,從理論上說這應該是一項艱難的工作,畢竟剛才洪波巨手掏了老半天屁都沒撈到,但事實上賈鮑魚和林帶魚剛下水就感覺到了什么東西在動,而且速度并不算快。
兩個倒霉蛋之間的傳音入密:“你從左邊包抄,我從右邊包抄,抓出那個玩意兒交差。”至于萬一抓不住,或者抓住了被反殺之類的情況,賈鮑魚和林帶魚都不敢想。
說時遲,那時快,憑借法咒控制流體的技巧,賈鮑魚和林帶魚真的就那么嫻熟地包抄了上去,那是一個長約一丈,一頭尖銳一頭圓鈍的物體,方才一直靈活地躲避洪波巨手的神通似乎已經失效,這個正體不明的玩意兒輕而易舉地就被兩個苦役金丹擒獲,靜靜地躺在那里,也不做掙扎。
就算不是體修,金丹期修士力氣也足夠的大,賈鮑魚和林帶魚一前一后地抬著古怪玩意兒從水中飛起回王八砣子理論上根本就不是個事兒,然而剛準備起步,兩個倒霉蛋就發覺勢頭不對——太重了,重到不可思議,別說搬走了,根本紋絲不動!
賈鮑魚心里大罵什么妖魔鬼怪,林帶魚倒是早一步發現了真相——那根本不是沉重,而是被固定死了,一根嶙峋的冰柱如同地基,把這圓乎乎的怪物錨定在濘江之底,這冰柱非常堅硬,除非……
賈鮑魚和林帶魚同時發動了攻擊,數以百計的水刃斬向冰柱,那感覺根本就是下一秒就能大功告成,結果兩個苦役金丹都聽到了某種爆炸性的巨響,而在冰柱破碎的瞬間,寒冰以極致的高速擴張。
“繁霜式!這不可能……”
“難道是霜炎宗……”
賈鮑魚和林帶魚還算是見多識廣,居然在第一時間窺探出那極速擴張之寒冰的本質,但是這不等于他們有還手的機會,凍結來的太快、太兇、太徹底,轉瞬間他們所能利用的液體恐怕只剩下自身的血液,由于四肢、手指、甚至嘴巴和舌頭都被堅硬的寒冰所控制,自爆金丹拼命、傳音入密上報之類的操作統統無法進行。在這一刻,無論是賈鮑魚還是林帶魚都明白了之前所認為的“擒獲”是多么的可笑,真正被擒獲的,其實是他們兩個……
“……饒……饒命……”
“我……我們……是被逼的……”
以上的話語只存在于賈鮑魚和林帶魚的腦海里,全身僵硬,甚至開始“冰尸”化的他們,早已失去了發聲的能力,混雜了太多泥沙,透明很差的堅冰仿佛傳說中冥府寒獄里的刑具,正一點點地奪去兩個苦役金丹的生命。由于惶恐、痛苦與不安,短暫的折磨竟然讓他們主觀上覺得如此漫長,而當一個女孩子清脆悅耳的聲音在兩人耳畔響起,也更多的被視為垂死之人的幻覺。
“放心吧,你們不會死的。”那個聲音如是說道。
下一秒,龐大的妖力爆發性地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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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事件,不同的解讀。
白木真人在這一刻發出由衷的贊嘆,就算以分神期的水準來看,這騷操作也算得上十分給力,梼杌老祖說了一大堆堆砌形容詞、亂用典故的大話、空話、套話,方蔓蘿明知他在吹牛,卻也聽的不明覺厲,而西門戎和闌珊的私聊則“含金量”比較高,神機營大將軍一方面高度肯定了小丫頭片子的戰術,另一方面又提出了一個問題——事情鬧大了,到時候怎么從水路過王八砣子?
闌珊想了一會兒,給出一個比較“穩妥”的后續計劃——“水路顯眼的話就走空中,偽裝的好的話,那個元嬰期的監工應該是擋不住的……”
西門戎的評判是——“計劃可行,但收益似乎少了點,十二艘水滴探測器來都來了,完全可以把事情干的更大一些!”他在“虛擬圓桌聊天室”里問白木真人、梼杌老祖和方蔓蘿:“什么妖類善用寒冰方面的神通,而且兇殘好斗?”他很快得到了答案——“寒螭”。
“螭?是那種似龍而無角的生物吧?”在確定了形象之后,西門戎打了個響指——“好戲,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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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謂無獨有偶,當西門戎準備用“寒螭”坑人的時候,王八砣子上的監工也產生了類似的猜想。
九墟嚴格意義上的“妖龍”,專指那種和真龍外形完全一致,戰力也凌駕于群妖的族類,至于那些似龍而非龍的玩意兒,往往被冠以其他的名稱,譬如似龍而無足者謂之蛟,似龍而無角者謂之螭……當然這也是比較粗略的分類,由于掌握的神通不同,螭也能分成很多子類,其中確實有一種見啥凍啥、兇殘好斗的寒螭,著實不好對付。
監工越想越覺得像,方才他確實用靈識感受到了派去的兩個倒霉蛋被極速蔓延的寒冰吞沒,隨后某個龐大、冰冷的存在直接突破了他施放的洪波之牢,如果僅僅如此,他或許還會懷疑是霜炎宗覬覦靈龜巨巖,蓄意挑釁,但一想到那如假包換的妖力爆發和霜炎宗并不擅長駕馭妖獸的事實……定是寒螭,確鑿無疑!
而看那妖力的規模看,至少是化形期的寒螭,元嬰期的監工打這樣一頭大妖可是兇多吉少,至于那些苦役金丹……真要是監工被寒螭拖住了,你確定他們會助戰而不是趁機逃走?
監工詛咒了那興風作浪的寒螭幾句,然后開始期待那天殺的妖孽吃兩個苦役金丹就算飽了,不要再來鬧事,這種期待似乎真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在監工展開的靈識中,寒螭蹤跡全無。
看來算是過去了,監工隨后為怎么向宗門匯報兩個苦役金丹被寒螭吃掉而頭疼,但沒過多久,這種虛假的平靜再次被打破——監工和二十八個苦役金丹幾乎同時感受到沸騰的妖力和冰冷的殺氣。
“那是什么玩意兒?”
“我的祖師爺唉,那……那么大的寒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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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做,就做的徹底一點,”在墨潭沼基地的主控制室內,西門戎介紹著他的計劃,“對面那個元嬰期監工八成是以為寒螭襲擊,吞噬了兩個挖礦的金丹期苦力,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對宗門的災難匯報上損失更嚴重一些。”
闌珊看著虛擬影像中王八砣子周圍越來越熱鬧的情景,圓圓的娃娃臉上爬上一絲憂愁:“西門先生,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滄瀾派好歹也是為了鎮壓海妖才開采靈龜巨巖,我們就這樣挖他們的墻角,好像有點不太對……”
然后西門戎的回答好有道理,竟讓闌珊無從反駁——“滄瀾派好歹也是九大仙門之一,家大業大,丟一些用來挖礦的金丹期修士根本不是個事兒,更何況不久之后,我們調查妖廷的過程中殺的海妖肯定不會少,到時候里外里一算,滄瀾派絕對是賺的。”
“好……好吧。”闌珊已經習慣了西門戎的詭異邏輯,于是乎繼續看著王八砣子周邊的戰況——除了運人的那個水滴探測器外,其余十一個都已經參戰,妖肉充能釋放妖力,再加上投影,一頭貪婪兇猛的寒螭模仿的惟妙惟肖,至于神通……說白了水滴探測器瞬間冰封四圍的法術來自霜炎宗功法的數據化,而數據化功法的好處就在于精確性和可復制性。
一個元嬰期、二十八個金丹期全部加入了“阻擊寒螭”的行列,無窮無盡的水刃和十余丈高的浪濤席卷而來,那感覺仿佛是這一段的濘江變成了發怒的猛獸,在戰場的另一端,十一艘水滴探測器模擬出來的“寒螭”大展神通……或者更確切地說,是十一艘水滴探測器以最大的功率拼命吞噬熱量,大量涌來的水刃和波濤被瞬間凍結,但動能并沒有因此消失,而當那些巨大而鋒利的冰塊碰撞到“寒螭”的幻影之時,水滴探測器把積攢的熱能瞬間釋放出來。
沒錯,就是爆炸,看上去如同觸發了寒螭罡氣防御機制一般的爆炸!這毫無疑問很像是一場“修士勇斗大妖”的戰斗,盡管它的真相是……
闌珊的思緒戛然而止,因為一個蒼老而渾厚的聲音沒來由地出現在她的腦海里——
“有趣啊。”那個聲音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