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所來自的世界中，有一個很老的故事，某個牛逼的修士（或者變態科學家，這取決于你的描述體系）發明了把一定區域內時間加速的方法，然后他非常奇葩的把這種本應該星辰大海的技術用作生產糧食，但是由于糧產地的時間流速過于迅速，最終從農場中蹦出了足以毀滅人類的超級怪物……”(何夕的《異域》)

“嗯哪，這個故事在你給我看的‘地球文化’里，雖然那些妖獸放在九墟不會超過妖丹期，但和采集者機器人打架時候的描寫挺嚇人的。”

“不，我想說的是，這個故事其實是不能成立的。”

“……”

“很顯然，那個故事的作者其實搞錯了一點，進化并不等于軍備競賽，并不存在強大的核武庫威懾對手的情況，被加快了時間流速的農場的生產者就是各種莊稼，一級消費者就是牛羊等家畜，那么幾十米高的妖獸是怎么進化出來的？從效率和適應力上來說，應該是獅虎一般大小的食肉動物更容易出現才對。”

“那么采集者機器人的捕獵呢？是否存在某些動物為了對抗采集者機器人而進化成龐大妖獸的可能性？”

“這個可能性存在，但非常非常的小，比九墟的小白兔為了報復大灰狼而努力成妖的還小，畢竟九墟的妖化是拉馬克式的，小白兔的欲求對它的成妖多少有一點點影響，而地球那邊的進化是達爾文式的，生物并沒有控制它們進化方向的能力。現在問題來了，既然我用達爾文式的進化算法對付無相門禮物中的高階法術實體，那么最終的結果會如何呢？”

虛擬影像輸出了一堆數據——

外界時間：八小時三十七分五十八秒。

內部時間：三百七十八萬六千五百四十四年。

消耗試驗體數量：四千九百二十三個。

最終結果：成功。

“被封印在一號試驗體內的高階法術實體被‘鈍化’了，或者說的更明確一點，它不再徒勞地試圖感染虛擬人試驗體。至于那些虛擬人試驗體的變化……應該說是‘特化’。”

一個基本上能看出是人形，但沒有細節特征的虛擬人影像出現在西門戎、闌珊面前，不斷將自己的各項指標和祖宗版本進行比較。這之間的區別就仿佛后期特化的三葉蟲和原始的三葉蟲——三葉蟲在魚類的壓榨下點亮了“渾身長刺，你有種咬我啊”的天賦點，而虛擬人則硬生生出現了“你感染我就反噬你，來啊來啊一起嗨”的能力。

“果然非比尋常，不過或許并非原創。”西門戎說著列舉出一堆在粗糙歷史中存在過的事件，“太初命心之道的精神法術被反噬而翻車的事件并不罕見，這也解釋了為何命心帝嫡系覆滅后，把太初命心之道作為功體基礎的修士一直比例很低。”

“那么……太初命心之道的預言能力呢，如果封印在一號試驗體內的法術實體能夠預言到反噬的類型……好吧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試驗體根本就不可能產生有效的抗性和反噬了。”

“可以確認的是，太初命心之道的精神污染能力和預言能力都是有一定限制的，而我們正在觸摸這個限制的邊緣，至于太初鴻蒙之道，這可不僅僅是用‘有意思’三個字就能形容的了的。”

在長達八個多小時（或者三百多萬年）的，過程喪心病狂的試驗中，西門戎搜集了大量的數據，并把這些數據以統計學的模式統合起來……這仿佛是地球古代拜占庭風格的鑲嵌畫，細節到每一個小塊看不出什么，但當它們組合起來，意義就出現了。

“你看到了什么？”

“某種……龐大而細致入微的氣意，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解讀。”

“小心一些，不要用深層意識去解讀，我覺得這里面一定夾雜著不少私貨。”

“好的，西門先生。”

闌珊分出一個權限較低的線程，去嘗試解讀那龐大氣意的統合體，她心智的真正主體則密切監視著那個線程……后來的事情證明，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超乎尋常……難以描述……不可捉摸……”

“它是開始，它是終末，它是一切的一切……”

“太初鴻蒙之道比其余的太初之道更加純粹……”

“更加接近世界本源……”

“它包含所有……”

“它無所不能……”

“它是宇宙的終極答案……”

“它……等等，我在說什么？”

闌珊在一瞬間終止了那個權限較低的線程的運行，然后她心智的本體也感受到了巨大沖擊下的震撼。她意識到自己方才并不是在簡單地感受統合體的氣意，而是……有些認同？！

“我們長期以來一直以為，太初命心之道是最容易施加精神影響的太初大道，但很顯然，我們錯了。太初鴻蒙之道在精神污染方面更為兇殘，我甚至可以說它模擬各種法術都是‘封裝’，而精神污染才是內核！”

“……”闌珊默默地銷毀掉她分出去的那些線程，然后進入小女孩抱頭蹲防瑟瑟發抖模式，不過在短暫的恐懼之后，她似乎發覺到了一些問題——“如果太初鴻蒙之道的精神污染效果有方才那么強的話，那么鴻蒙閣至少維持了數萬年的仙道霸權是怎么回事？一群精神不正常的瘋子稱霸九墟仙道么？”

“首先我們要確定一個概念，那就是一條太初大道的‘主流’是否會變動？”

“應該說……是會變動的吧，譬如說炎宿派衰落，霜炎宗崛起的過程，可以認為是太初離火之道從‘制造熱量’到‘轉移熱量’的變革。”

“很好，那么我們有必要把太初鴻蒙之道的發展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對應鴻蒙帝飛升之前，第二個階段包括鴻蒙帝飛升之后到鴻蒙裂變之前，我不清楚七首魔姑和魔血帝從奪權到分裂的經歷了多少時間，所以我還是更愿意把第三個階段定義為七首魔姑建立無相門之后。”

“我可以理解，西門先生的意思是，現在的太初鴻蒙之道并不是最初的版本，而是被七首魔姑扭曲過的2.0版本？”

“確切地說，我更原因把現在的太初鴻蒙之道稱為3.0版本。1.0版本是鴻蒙帝自用的，他足夠強大，能夠抵御其中侵染因素，但后續的鴻蒙閣修士卻不行，因此鴻蒙帝專門花時間改造出了2.0版本，考慮到鴻蒙帝在太初鴻蒙之道的絕對權威，因此長期以來鴻蒙閣修士根本不敢在祖師爺留下的寶貝上造次，再加上太初鴻蒙之道幾乎能模擬出一切法術實體，普適性特別強，直接造就了鴻蒙閣漫長而平靜的霸權，然而這種平靜是不穩固的，七首魔姑最終發現了太初鴻蒙之道隱藏的秘密……”

在永恒風暴提供的粗糙歷史中，七首魔姑的崛起是一個相當不“粗糙”的章節——這個后來臭名昭著的女魔頭在當初也是天命之女，以太初命心之道起家，兼修太初鴻蒙之道，無論是修煉速度還是斗戰水準都傲視群雄，這種幾乎是寫在臉的強大讓還不叫七首魔姑的七首魔姑收獲到了巨量的簇擁，而還不叫魔血帝的魔血帝當初只是其中一個比較受寵的屬下……當然你說是面首也沒啥問題。

“如果當初的鴻蒙閣大乘飛升之時，把位置傳給七首魔姑，那么鴻蒙之變或許根本不會發生。”這種想法在九墟仙道相當流行，然而粗糙歷史中不粗糙的章節否定了這種說法——早在鴻蒙之變之前百余年，七首魔姑和她的心腹就偷偷改變了功體。改良過的太初鴻蒙之道確實比鴻蒙閣當初使用的版本更加強大，然而新版本功法的副作用也逐步顯現。

鴻蒙閣并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我不當人啦”的情況，事實上‘“以本相飛仙入圣”算是從鴻蒙帝留下來的“祖訓”。“無相門”這個稱呼就是從背離祖訓開始的，七首魔姑和她的爪牙們為了更強的力量，紛紛放棄了作為人的本相，一時間好端端的仙門化為群魔亂舞之地。而趁著鴻蒙之變，當時其他較強的仙門打著“除魔衛道”的旗號，開始大肆侵占原屬鴻蒙閣的領地和資源，從結果來看，他們確實乘機吃了個飽。

魔血帝去了無量幽冥血域，血魔宗在九墟地表并沒有常駐的領地，至于無相門……七首魔姑據說是帶著鴻蒙閣這個“主基地”一起走的，那座凝聚了曾經的九墟最強仙門多少代的輝煌，不知道融入了多少法咒、多少準仙器級別法寶的瓊樓玉宇，至今下落不明。曾經雄霸九墟仙道的鴻蒙閣，連同它分裂出來的兩個魔門一起，在九墟表面煙消云散。

這仿佛是一個典型的“天才修士墮入魔道，坑死宗門”的故事，然而它背后蘊含的信息卻足以讓那些試圖解密之人膽寒。事實上在鴻蒙之變后上千年時間里，九大仙門都沒有對無相門、血魔宗的“本土”展開真正意義上的進攻，考慮到這兩個魔門動不動就挖九大仙門墻角的齷蹉行為，究竟是“不想”，還是“不能”，值得深思。

闌珊和西門戎一起拼裝著歷史的殘片，就仿佛在修復一件古舊的瓷器，然后她提出一個問題——

“西門先生，您覺得七首魔姑是否可能在鴻蒙之變之前就和域外天魔有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