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哥，早！”

“早！”洪喆微笑點頭。

“你這輛車好氣派啊。呀！竟然是四個轱轆的，難怪車身那么長。”小姑娘繞著馬車跑了一圈兒，然后跳上車把勢座位，往洪喆身邊一坐，眼睛忽閃著看他：“早飯吃了嗎？”

“吃了。”洪喆點點頭，然后不知道為什么，他居然有些心虛。

是的，白瑤雖然只有十二歲，但是她說話的語氣，眼神，以及肢體動作看起來至少有十八了。

這是個心理非常早熟的女孩子，而且從不掩飾她對于別人的好感。

“那要不再進去喝碗豆漿吧，我自己磨的。”

洪喆剛想說不用了，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聒噪聲。扭頭一看，只見幾輛二輪馬車分別由一匹老馬，兩頭騾子拉著吱呀吱呀地跑了過來。

為首那輛車上坐的正是白成業和那個沒牙的老頭。

老頭明顯還沒睡醒，坐在車里腦袋一磕一磕的，瞧著隨時都會倒下去。

后面兩輛車上則是白家的其它長輩，嘰哩哇啦地大聲說著什么，這時候到了店鋪門前，就有人喊了一聲：“老二，那小子來了！”

白成壽早就看見洪喆了，這時候讓車把勢拽住馬，然后上下打量洪喆的四輪馬車一眼，嘴角撇了撇道：“你這車前面兩個轱轆能拐彎嗎？”

“是啊，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別到時候橋頭都上不了。”身后有人跟著喊道。

洪喆淡淡一笑，說道：“這就不勞你們操心了。既然都到了，那就出發吧。”

說罷，也不等這些家伙再啰嗦，一抖韁繩，四輪馬車非常平穩地原地轉彎，出了老白干前門的院子，往前方街道上駛去。

這一刻，無論是那幫老頭還是白成壽全傻眼了。因為他們清楚地看見這輛四輪馬車的兩個前輪是可以轉彎的。不但能轉，還轉得非常順滑自如。

而且這輛車子跑起來那叫一個穩當，車身幾乎沒有任何晃動。除了車轱轆稍稍發出一點聲響之外，其它聲音根本就聽不見。

除此之外，四輪馬車的底盤也高了不少，無論車把勢還是車上的乘客都離地至少兩米多。這樣一來，白成壽等人只有仰視的份兒，氣勢上頓時就矮了一截。

然后，四輪馬車的速度也極快，這才剛剛從面前走過，眨眼已經上了前面的石橋了。等到白成壽等人反應過來，讓車把勢去追時，早就看不見洪喆和白瑤的人影了……

出了龍安鎮，直奔昌河縣。

到了昌河縣衙門前的時候，太陽才剛剛爬起來。不過門倒是開了，一個衙役正在前院里掃地，聽見門外有動靜就扭頭來看，見是一輛四輪馬車便停下掃帚，好奇地上下打量。

洪喆下車拴好馬，和白瑤一起就要往里走。衙役這才反應過來，慌忙跑過來道：“時辰還早，老爺還沒坐堂呢。”

“大概要等多久？”

“半個時辰總要。”

洪喆想了想，從袖管里抽出寫好的狀紙連同一塊碎銀子一起塞了過去，“大哥，麻煩您先幫我把狀紙遞進去吧。”

看見銀子，衙役自然不會拒絕，笑著點點頭，接過之后一溜小跑地走了。

洪喆并沒有在狀紙上寫自己的名字，也沒有另外再塞一張條子，反正到時候總要見面，羅文綱自己看著辦就行了。

至于先把狀紙交上去，無非是讓羅文綱對這個案子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至少能對白瑤有利一點。

但讓洪喆沒有想到的是，白成壽的狀紙這時候已經擺在羅文綱面前了。

遞狀紙的正是衙門里的師爺。

此人姓錢名德厚，五十多歲的年紀，一臉的精明相。昨晚他和白成壽一起吃的花酒，然后收了一百兩的銀子和這張狀紙，一大清早就遞過來了。

羅文綱已經用過早飯，換了官服正準備上堂，見錢德厚把一張狀紙放到面前，便粗略看了一眼，問道：“為何由你送來？”

“此案原告白成壽乃龍安鎮上頗有名望的鄉紳世家，按照慣例，必須盡早讓老爺過目。”錢德厚陪著笑臉說道。

“慣例？”羅文綱的一雙濃眉挑了挑，嘴角就泛起了一絲冷笑，“以前的慣例吧。”

錢德厚哈了哈腰，沒說話。

“他大哥死了之后把鋪子留給女兒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么，為何還要強占了去？這白成壽貪得無厭，你還要幫他，是何居心？”

呃……

錢德厚臉一白，心說你倒是夠直接，留點面子給我會死啊？

于是咧咧嘴，表情尷尬地說道：“我，我……其實也是為了老爺您好嘛！”

“怎么個好法？”羅文綱左邊那條眉毛往上翹了翹，表情有些滑稽。

“其實這種事情在本地乃是約定成俗的一種風氣，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所以不能破例。要不然……這些鄉紳便會鼓噪不已，對老爺的官聲會有很大的影響。”

“我不在乎！”羅文綱擺擺手，站起身就要走。就在這時，一個衙役進來，手捧一張狀紙道：“老爺，外面有人來打官司，讓小的先把狀紙遞進來。”

羅文綱接過狀紙，匆匆一掃，忽然一笑：“原來被告也來了。不，這也是原告，告她二叔霸占財產！呵呵，語句倒是蠻通順，就是這字寫得……”

頓了頓，羅文綱又是一笑：“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能把狀紙寫成這樣很不錯了。走，上堂！”

錢德厚慌忙追了上來，伸手想抓羅文綱的胳膊，但馬上又縮了回去，因為羅文綱另外一條眉毛已經擰了起來，正斜眼瞪他。

“老爺，三思啊。”錢德厚畢竟拿了白成壽的銀子，必須抓緊時間幫著說話，“這案子您要是判白成壽輸，那您以后……以后辦事就難了啊。”

羅文綱停下腳步，兩條眉毛一起往上擰，“我再跟你說一遍，我不在乎！還有，判誰輸判誰贏自有大昌律法為準！律法上怎么規定的，我就怎么判，懂了嗎？”

“可是……”

“可是你拿了人家銀子對吧？”羅文綱笑了笑，眉毛一條往上擰，一條往下擰，看起來像是做了一個鬼臉，“關我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