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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化城·趙府

七兒手拎著籃子，籃子里放了幾串水晶吊蝦，一些烤面餅，還有兩塊煙熏的豬頭肉。

他眉飛色舞的自側開的小門溜了出去，順便與芹兒打了個招呼，就朝那北門的街道走出去。

拐入一個胡同口時，見到街道上一個紅衣女孩與一個綠衣女孩嬉笑著玩鬧，在互相爭奪一串吊墜，走遠了。

七兒見狀，嘴角浮起一抹溫馨的笑意。他憶起了小女兒也那般活潑，不時湊到他跟前，奶聲奶氣地央求爹爹買一串吊墜給她。

“就是可惜了金老，那么大年紀的人，還白發人送黑發人……”

七兒搖了搖頭，不再思慮。

他今年二十八歲，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在趙府待了七八年，也算混出了頭。于鬧市上購買了兩處大宅子，還許了一個嬌妻美眷，女兒更是乖巧伶俐。

在這亂世之中，這樣美好的生活，是所有人共同的希冀。

七兒臉上的笑意愈發得深了，想到家中的妻女，不由加快了步伐，就要走出胡同口時。

卻見.....

“雪地燒仙草，上好的一等品，才從秦川城進來的中原貨！”

猛然他見到胡同盡頭，拐入一個蓬頭垢面的挑夫，邊走邊呦喝著。兩頭的貨柜一顫一顫的，顯是裝了不少貨物。

七兒正好打算給妻女買些燒仙草，立即搶上幾步，到了前頭，攔下了那個挑夫。

“客官，有什么需要的嗎？慢慢挑，不急，不急。呵呵……”挑夫緩緩的說道，聲音暗啞而低沉，似乎每吐出一個字，都要費好大的勁。

“咦……”

七兒一愣，那挑夫的面孔，他總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若不是此刻那挑夫臉上一片黑黝黝的，許是讓煙熏過的樣子，七兒定能一眼認出。當下，他也沒有太多顧慮，可能是之前遇過的某個挑夫吧。

他只是看了兩眼，感覺有些可憐。

那挑夫骨瘦如柴，眼窩凹陷，嶙峋的身軀，幾乎讓扁擔壓彎了腰，卻還掛起淡淡的笑容問候著。

七兒便從自己籃子里拿出一塊肉干、兩個煎餅果子，給那挑夫放在面前。

“拿著吧，這世道....唉?！?

他轉過身，回頭繼續去挑自己要的東西。

“說起來，秦川出產的雪地燒仙草不是沒貨了嗎？那條門路前幾日已經斷了，怎么還有這許多存貨……”

啪。

猛然七兒發現肩頭多了一個冰涼、僵硬的大手，如鐵鉗一般緊箍著他。

“你聽說過人死后是有輪回的嗎！”

一道話語響起。

七兒神情一怔，抬頭望去，正是那個原本矗立在身旁的挑夫。

他睜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像是眼珠子都要從眼眶里擠出來一般。

“你在干嘛？松開！”

七兒讓他嚇住了，心下有點慌亂，忙使勁掙脫開，急退開了幾步。

“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俊?

那挑夫卻像什么也沒聽到一樣，依舊死死盯著他。

“真是倒霉，竟然遇到一個瘋子。”

七兒咒罵道，慌不擇路的往前疾奔。東西也不想買了，只感覺起先被攥住的肩膀位置傳來陣陣針刺般的痛覺，又有幾分麻癢癢的。

七兒忍不住撓了撓，這時他愣住了，前方沒路了……

“封條，怎么會……”

那紅磚堆砌的墻壁上，長滿了青苔，十分的潮濕，仍看得出有燒焦的痕跡。上面貼有十字交錯的封條，白底紅字，是城主府的手筆。

七兒湊近了一看，瞥見上面模糊的寫道：“……陰茨歷七年，……仲春以木鐸修火……禁于國中！”

他退后幾步，左右掃了一眼，見到了那兩個還在掛咸魚的女娃。

七兒走了過去，自籃子里取出幾串肉條，臉上也堆起幾分笑意，問道。

“小妹妹，你們知道這里怎么……”

““啊……??！””

兩個女娃定定地望著他肩頭，驚叫了一聲，向后退去。

“你們……”

七兒一呆，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這時，他感覺肩頭愈發得麻癢了，他狠狠得抓了一把，卻見指尖盡是殷紅的血液和死皮……

他艱難地回過頭，一把扯下肩頭的衣物，瞅著肩膀被抓到的那個部位。

一個通紅的手印正靜靜的躺在肌膚上，宛如炮烙上去的一般，就連掌指的所有紋路都清晰可見。

“晦氣！真是倒霉，唉...回去得上點藥了。”

七兒轉過身，還待再問些什么，前方卻哪還有孩子的蹤影？

他望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的街道，心尖升起了一股寒意。

“不可能啊，才這么一會，她們怎么可能連影子都見不到了？”

赤紅色墻面上的壁畫光滑、潔白，上面人影憧憧，此刻看著卻分外的猙獰。

天際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滴，令青石板上都濕漉漉的，綿綿細雨過后，反射著夢幻般迷離的光澤，染上一地深沉的緋紅，裊娜著，逶迤至無垠的遠方……

他踏上一處黃土坡時，卻一個不小心，剛買的稠靴誤踩上一團糞便，登時他的心情更差了。

“誰家的孩子，這么沒有功德心？”

使勁跺跺腳，七兒往前又走了幾步。

“這御化城里哪來的黃土坡？”

七兒邊走邊回頭，卻不料——

砰。

忽然他撞上了什么人。

抬頭一看。

“你聽說過人死后是有輪回的嗎！”

一道聲音道。

赫然就是此前他剛遇到的那位挑夫！

七兒只感覺心口一跳，幾乎要從胸腔里蹦出來。

他蹬蹬退后數步，一腳踏上黃土坡上也不清楚。

霎時間，整片天色徹底昏沉了下來，朦朦朧朧，不見五指。

“你你你?。。∧悴皇恰俊?

那挑夫眼睛一瞇，眼角飛起一泓血色，直直瞅著七兒。

“據說人死后……是有輪回的，這是真的嗎？！”

七兒轉身就要離開。

啪。

黑暗里，一道蒼勁有力的手臂猛然搭上了他的肩頭。

“你聽說過人死后是有輪回的嗎！”

那挑夫依舊面色木訥，重復著這句話。

“啊……！”

胡同里，一只染血的手臂在地面胡亂的留下一道道抓痕，在瘋狂的掙扎著。

最后，還是讓黑暗里的東西給拖了進去。隨后，那空曠的街道上，突兀地傳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