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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眾生入寺品素宴 難尋局中換日計

  • 云起風雷
  • 肖興穎
  • 4189字
  • 2022-06-02 23:40:01

眾相寺不是蘇滬城最大的寺,卻是最負盛名的寺。寺院的名聲大噪一方面是因為寺內建筑與別寺不同,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寺中主持非相和尚樂于接受新鮮事物,寺中常年活動不斷,吸引了眾多年輕人前往。寺內眾多活動中最傳統的一項便是從每年八月十五一直持續到九月初一的“素肉宴”。

其他寺院也會舉辦素肉宴,唯獨眾相寺的素肉宴最得當地百姓的心。眾相寺的廚子是師徒傳承制,從小培養。他們除了每日在廚房學習基本功外,十三歲到十八歲的整整五年還需向世界各地的著名食肆學習廚藝,故而眾人都說整個蘇滬做飯最好的不一定是當地知名食肆,也可能是眾相寺的和尚。

素肉宴在每日午時和酉時各舉辦兩次,每次在飯堂開十八桌,每桌六人,暗合一百零八之意。一桌九道菜,每道菜均為素肉,素肉造型逼真,色香味俱全,擺盤精美,總能使得食客食欲大動。想吃素肉宴的香客眾多,每次卻只有108人得嘗美食,選食客就是一個難題。

佛說眾生平等,怎樣才能貫徹平等之意?幾百年前眾相寺的和尚們想了很多辦法,最后倒是一個叫善根的小和尚解決了難題。題難,解法卻很簡單。

小和尚說:“平日我們常說佛緣,既然咱們選不出來,那不如讓佛祖來選?!?

素肉宴每次的食客最終由抽簽決定。無論男女,無論貧富,無論老幼,素肉宴期間的辰時均可在飯堂旁的靜心堂參與抽簽,沒抽中的簽為一張空白黃紙,抽中者黃紙上寫有當日日期、具體時辰和編號,編號與日期為防止篡改均采用大寫數字,底部有主持的簽名和手印。

辰時抽簽,巳時點數,點數時由眾相寺負責繪畫的和尚將每個抽中簽的人的模樣快速畫下來,午時安排抽到編號一至一百零八的香客入飯堂食飯,酉時安排抽到編號一百零九至二百一十六的香客入飯堂食飯。為了讓人人都有機會食寺中的素肉,下一次抽簽會拿出畫像比對,此前沒有進過飯堂者方能參與抽簽。

衛毅之、宇晟、卿沅、心邰和楊桃按照規矩在靜心堂參與抽簽,五人中唯有宇晟一人中簽,其他四人均未抽中,眾人不免有幾分失望。

沒有抽中簽的香客寺院也有安排。原來眾相寺還有個兩個更大的飯堂,兩個飯堂加起來可容納八千人共同用餐,未中簽的香客均可到那兩個飯堂食飯。

舉辦素肉宴的飯堂跟普通飯堂最大區別是菜式的選擇。普通飯堂的飯菜大多是平日里寺廟有的素菜,菜式簡單,沒有技術難度,短時間可出成品,而素肉宴上的菜大多是素肉,制作起來更復雜,一道最費時的菜可能需要兩到三天才能做成。

宇晟的心思不在吃飯上,他看著嘟著小嘴的卿沅:“阿沅,八哥哥把這張簽給你,你代八哥哥去嘗嘗這素肉如何?”

卿沅一聽,嘟著的小嘴上揚成彎月,眼中有幾分興奮,隨即又暗淡下去:“八哥哥,這是你抽中的,給了我,豈不是對你不公平?我不要了,還是你去吧?!?

宇晟被卿沅想去又怕搶了自己機會的表情逗笑了,刻意把黃紙揚了揚:“你當真不去?”

卿沅眼睛緊緊盯著那張寫有編號的黃紙,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沉默片刻,她把頭轉到一邊,不去看那張紙,堅決地說:“不去!”

宇晟看她堅定的模樣,沒再逗她,把紙揣回懷中向眾人道:“快點數了,我先過去,吃完飯我還有些事兒,可能會先行離開。毅之,你照顧好幾位姑娘。”

“放心,我會照顧好她們的?!毙l毅之點頭道。

宇晟去排隊驗了簽,跟隨其余中簽的香客進入飯堂。眾人坐定后主持徐徐走入飯堂,雙手合十,道:“眾位施主在此相遇即是有緣,望諸位珍惜這一飯之緣,切勿浪費。”說罷,帶眾香客念起了飯前的供養咒,咒念完大家才動筷吃飯。

桌上的素肉仿似真肉,一道“清蒸素鯉魚”,鯉魚栩栩如生,鱗片清晰可見,上翹的魚尾紋路分明,青紅辣椒絲、姜絲點綴其上,頗有意趣?!八孛凡丝廴狻钡奈寤ㄈ夥适菹嚅g,一口下去既有肉的鮮香軟糯,又有蘿卜的清新爽口,兩者相合,味道更勝真的扣肉。

宇晟作為皇子,吃過無數人間美味,眾相寺的依然令他驚艷。吃了幾口菜,越吃越覺味道熟悉,細細品味,眉頭皺了皺,這眾相寺莫不是跟天命閣有什么關系?素肉宴的菜由素菜做成,跟以往吃過的菜頗有不同,味道卻總讓人想到軒轅城中的食風樓。

飯菜吃完,眾人念罷結齋咒各自散去,宇晟此時主動去找主持:“在下有一疑問,不知師父可否幫在下解惑?”

“寺院負責伙房的和尚去過軒轅城的食風樓學廚?!狈窍嗨坪踔浪雴柺裁?。

“難怪味道如此熟悉?!庇铌善届o點頭道。

“施主的疑問不在此處?”非相發現宇晟疑問未消。

宇晟回頭看了看飯堂進出收拾餐桌的和尚,猶豫片刻,覺得這些和尚與他所問的事并無妨礙,才開口道:“師父可識得趙啟龍?”

“識得。施主是想問佛像流淚一事?”

“不知師父知道些什么?!?

“施主破解了佛像流淚之謎,卻不知背后之人么?”非相疑惑道。

“不知?!庇铌扇鐚嵒卮?。

非相笑了笑:“老衲知道的未必比施主多,若不是施主破解佛像之謎,我也還蒙在鼓里呢?!?

“師父此言的意思是您確實知道一些?”

非相點了點頭:“老衲跟施主正好相反,我不知佛像之謎,卻知此事背后之人?!?

“哦?”宇晟早已猜到眾相寺的僧人應該是識得趙啟龍的,卻沒想到這位主持知道的遠比自己想象得多。

“啟龍這個孩子算是老衲看著長大的。他父母去得早,無人照料,在街上游蕩過,偷過東西,打過人,也被打過。我當時還不是主持,憐他幼小,便讓他到寺里吃齋。我們的齋飯都是免費的,來者不拒,可惜世上許多人寧可做些偷殺搶掠的勾當,也不愿到寺里吃這免費的齋飯。”非相和尚嘆了口氣,繼續說:“這孩子倒是愿意來的,平時有空也會跟著看看佛經......”

“等一下!”宇晟突然打斷了非相的話,低著頭沉思了一會兒,想到趙啟龍在飛仙樓看表演名單和丟木牌的情形,問道:“趙啟龍是識字的?”

“識,但識的不多?!狈窍嘤行┮苫蟮乜粗铌纱鸬馈?

“請師父繼續說吧?!?

“這孩子膽子不大,雖說偷雞摸狗的事情干過不少,但都是跟著別的人干的,他自己通常會躲在暗處放哨。他常常覺得自己沒有親手做那些事情佛祖就會饒恕他,可是放哨又怎能算作沒有參與呢?佛會饒恕一切眾生,饒恕的前提是‘放下屠刀’,現在他的‘刀’還在手上,離成佛還差得遠呢?!狈窍喔袊@道。

“師父說知道佛像一事背后的人,指的是趙啟龍?”宇晟問。

“是也不是。三年前,啟龍帶了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寺里參拜,他看著佛祖的像問我:‘這世上當真有佛嗎?’我答他:‘心中有佛即是有佛’。我知道那個年輕人不信佛,于他,佛是不存在的。后來他常常一個人來寺里吃齋飯,誦佛經,那是我生平見到的第一個不信佛卻拜佛,誦經的人,他看上去比很多信佛的人都虔誠。我時常在想,對于一些人來說也許信佛未必心中有佛,不信佛的人反倒裝著佛。佛像流淚事件發生前一天,他在寺院里留宿,當晚值守的小和尚在施主解開佛像流淚的謎題后曾說起他在那天凌晨看到那位年輕人從大雄寶殿離開一事?!狈窍嗑従徴f道。

“那個年輕人是誰?”

“他姓何。”

宇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雙手合十朝非相鞠了一躬:“多謝師父解惑,師父還知道些什么還望悉數告知?!?

“別的老衲就不清楚了。”

“多謝?!庇铌捎值懒舜沃x便離開了。

宇晟離開眾相寺,朝趙啟龍老宅走去。趙啟龍的老宅由一個院子,一間廚房和兩間房間組成。院子被籬笆圍了起來,房子由土墻堆疊,有幾分殘破的痕跡。院子很干凈,院里有個穿麻布衣服的大嬸在打掃。宇晟叩了叩籬笆之間的柴門,大嬸連忙放好掃帚過來開門。

“這位公子是......”看清門外的人,大嬸問道。

“我是官府的人?!庇铌商统鲆粋€官府的令牌在大嬸面前晃了晃。

大嬸面色煞白,整個人僵住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跟趙啟龍什么關系?”宇晟沒有理會她變得煞白的臉,直接問。

大嬸囁喏道:“我是趙老爺請來打掃房子的,沒有什么關系?!?

“那你對趙啟龍的事情知道多少?”

“大官爺饒命!民婦只知道趙大爺是惡狼幫的土匪頭子,別的可什么也不知道?!贝髬疬B忙跪在地上求饒,言語間在極力撇清與趙啟龍的關系。

“我問話你老實答我就是了,不用害怕。”宇晟拉起跪在地上的大嬸。

大嬸站直后連忙轉身把柴門又拉開許多,道:“官爺快進來坐,莫要在外面站著。”

宇晟去到院里坐下,示意大嬸也坐,待兩人都坐下后,宇晟開口道:“這院子除了趙啟龍,平時可有別人來過?”

“回官爺的話,自是有的?!贝髬鸫?。

“什么人?”

“都是趙爺幫中的人?!?

“來的人里有沒有一個叫何正文的?”

“這......民婦哪里知道這些人的名字喲。”大嬸一臉為難。

“那可有一個二十多歲,書生模樣的人?”宇晟盡量描述人物特征。

“哦!官爺說的是何軍師吧!”大嬸恍然大悟道。

“何軍師?”

“平時趙爺就這么叫他的。這班土匪里就那么一個生得白白凈凈的,誰能想到他也是土匪呢。”大嬸一臉可惜道。

“你對這個何軍師的了解有多少?”

“這個我可不知道了,這么些年只是見過那么兩三次,如果不是他跟別的土匪不一樣,我也不會記得。別說何軍師,就是趙爺自己也不會經常到這里來。自從他當了土匪頭子就一直住在那個土匪窩里頭,一年回不來幾次的。如果不是三年前遇到一個看相的說這房子旺他,要原封不動保存好,他早就想把這里給拆了?!贝髬鸹卮鸬?。

“聽這話,他沒當惡狼幫幫主前你就認識他?”

大嬸放松了很多,已經沒有先前的緊張,一拍大腿道:“那可不,我家就在附近,我跟他一塊長大的。他小時候喲,骨瘦如柴,總被欺負。跟著村里那幫壞孩子混,偷雞摸狗總給人放哨,老被人抓,抓了老被打,誰能想到現在成了令人聞風喪膽的土匪頭子。發達了之后,他搬到他那寨子里住,給了我一些錢,讓我幫他打掃屋子?!?

“你說的那個看相的是怎么回事兒?”

“這個是我聽村里人說的,具體的不清楚,也不知道真不真,不過我認為多半是真的。”大嬸答道。

“那你是聽村里什么人說的?”

“那兒!”大嬸往旁邊十米處的一戶房子指了指,“看到沒有?那家的王大媽說的?!?

宇晟又問了幾個問題,就離開了趙啟龍老宅,到王大媽的房子去問了問趙啟龍看相的事情。從趙啟龍家回到城里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牢房找趙啟龍。

“你帶何正文去過眾相寺?”宇晟目光凌厲,緊緊盯著趙啟龍,好似要把他看穿。

趙啟龍被宇晟看得心慌,老老實實地答:“是。那是三年前的事情了吧,我當時還沒那么害怕他,帶他到這城中逛過幾回?!?

“你當時跟他關系怎么樣?”

“我跟他的關系?這個我也說不清楚,說好吧,也沒多好,要說壞,也不算壞。他跟木洪達走得近些?!?

“你不拆老宅是因為有看相的說那地旺你?”

“這不就是何正文說的嘛!那小子會些堪輿之術,我就帶他去那個破房子看了下,他說那是塊風水寶地,拆不得,不僅拆不得,還要原封不動保存好。”趙啟龍答道。

“昨天你似乎有事沒說完?”宇晟看著趙啟龍,等他開口。

趙啟龍看著宇晟,又驚又懼,遲遲不肯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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