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需卦第五
- 毓老師說易經(全3冊)
- 愛新覺羅·毓鋆講述 陳絅整理
- 17606字
- 2018-12-03 11:57:09
(水天需 坎上乾下)
坎為水,乾為天,水在天上,需也。
需,須也,有所待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論語·述而》),盲目沖動做事不易成功,為后遺癥忙,比正事還忙。要明理、識勢,通其理,識其勢,“明其道,不計其功”。識時而后動,有萬全把握,不急躁,但恰到好處不易。
《序卦》:“物稚不可不養也,故受之以需。需者,飲食之道也。”
有男女,就生;生,必得蒙。蒙不蒙,都得吃。人必有所需。需,飲食之道也,“食色,性也”,代表人的欲、情,與生俱有的。
都有所需,繼之以訟,私之至也,不得不爭,但領導人爭利就完了!有權有位,絕不能與民爭利,否則亂。
《雜卦》:“需,不進也。”
需者,不進也,戒之以不進也。須也,“蓋有待也”(歐陽修《瀧岡阡表》),有所待,不搶先,俟時。因在理與勢上,不得不需也。理勢不得不需者,“勢”字含義特別深。理勢即體用,乃接著性命之體用而來的。看不到的,形而上。
一部《大易》即談理勢。理勢不得不需也,事與時合,體與用合。識時,用事得好好想。講書貴乎實用,用不上即非學問。紀曉嵐主編《四庫全書》,但亦非學人,專談怪力亂神。再聰明,沒誠信,絕無成就。
等,真等,了解理與勢,有此智慧,必真了解環境,才知要等多久。真知理、明勢,能俟時則知機,就一舉成擒,武王“壹戎衣而有天下”(《中庸》)。宇宙即理與勢,合理則造勢,必這么辦,否則失敗。
圣人不能生時,時至而不失之。等一會兒,因時沒來;時來了,則不失之。需,等一會兒,即成功之母。一般人沒有等一會兒的修養。
應怎么培養有知?愛祖國,什么都能過去。
時不同,人的見地也就不同。如接近孔子的可靠,那何不講子夏的就夠?有了象,可以按象發揮自己的智慧。政治亦有象,談政,乃根據象。人有人的象,見人看相。都有象,有高深智慧者可據此判斷。如好進,但遇前有坎險時,應等一會兒,慢一步。
等一等,慢一步,非用嘴說。不在快慢。盲目地跑,既不識時、明勢,更不知理,扯一陣,白扯了!“早看你入骨三分!”“還理你這一套?”
孔明在臥龍崗,俟時也。劉備批評曹操詐,自以為仁,以仁作號召,但三國中何以蜀最先亡國?
曹氏父子皆高才,但誰也不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缺德!最后,被更詐的司馬氏撿去了!聰明過火,就是傻子!
需,等一會兒的智慧與耐力。司馬懿訓兒子:“小小年紀知道什么?”老家伙遇事,懂得需。
需,有孚,光亨,貞吉,利涉大川。
“需,有孚”,得有誠信,“誠于中,形于外”。臨事而信,不自欺。就不欺人,有誠信,別人才會相信你。
“光亨”,“光”,對黑暗,只要有縫必有光,無私。光的作用多大?容光必照,無所不至,什么也擋不住,當然亨。
“貞吉”,“貞”字最可怕,最難守,得正固,不論環境怎么變遷,“不易乎世”。貞節,有分寸,絕不逾越。今天即失分寸。
一個人有了自信,然后必能光。能守正固之道,自然亨、“貞吉”。其利在渡一切艱險,艱險患難都在需中,你需人亦需。
《易》常用“利涉大川”,以當時環境取譬渡一切難關,什么困難也沒。
“有孚,光亨,貞吉,利涉大川”,影射多少道理。光亨,得無私,才能亨;貞吉,得固守,永不變,能至此境界,前有陷阱,亦能渡過。
光華,日月靠“光”華天下,“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明德不得了,得“光”明德,“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中華,以中道華天下,是“喜怒哀樂之未發”的修養。
需,飲食之道,人人都需,得“有孚”。孚,信在中者也。人無不自私的,有好東西自己吃,無孚之人獨占,侵占別人之所應有。殺獨占者,因其無孚,獨占資源。“不患寡而患不均”,“均無貧”,大家在精神上有同一的滿足。
自信,是自識理、識勢、識時來的。今人一做事,即面對欲,盡把自己放在前頭。你們考上大學,是父母倒霉的開始,上了大學就忘了父母。想結婚,得盡人的責任,不可以敗家,要好好安家。
做事必要有計劃、有準備。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有武事者必有文備。“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要適理、適勢、適時,然后才能辦事。
識理、明勢、俟時,知道怎么做“有孚”。曹、劉不懂得“有孚”,是撞大運。對自己沒有信心,哪能“有孚”?人要是沒有自信、無自知之明,焉能成功?無計劃、無預備,如何求成功?
我所講,在使你們馬上知道怎么做事,所以分析得比較清楚。
《彖》曰:需,須也,險在前也。剛健而不陷,其義不困窮矣。
有智慧知險,能等一會兒。瞎子摸著走,遇有不平處,就等一等,不繼續往前走,因險在前也,知懸崖勒馬。
一遇險境,最低境界還要說風涼話,“君子亦有窮乎”?高一點則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不知陷于險,日后才知,必要“動乎險中”,不能等,才能“大亨貞”。
人要懂得“待”,非成功不可。等待遲到的朋友,苦!不簡單!明理、識勢能急?中國菜做法皆差不多,功夫到,味道不一樣;功夫不到,不懂得其理。不到時候,絕不下手;時到勢臨才做,懂得“需”,什么時候停。有許多人等了一輩子,姜子牙知需之士,得天獨厚,年齡幫了他。未等到,未成事,但也不失敗。“需”不是簡單的功夫。說:讀七年書,才懂得一個“緩”字!讀書容易,明理衡事為難!懂事再求學,來不及了。
你們好好努力,把持得住,必要活得有尊嚴,必要有智慧。需,最要得有孚,誠信。
焉能認賊作父?我要和人在一起。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為生命保存其清白圣潔的人格。以良知衡量,以動機論。
我在夾縫中不被槍斃,還能坐在屋中罵,豈不是高手?罵我的都怕我,知其狗扯羊皮的事,但我有德,絕不泄他的底。許多人為達目的,可以出賣你。
知險在前也,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能“剛健而不陷”。剛,無欲;健,自強不息。為己所當為、為己所欲為,不做有權勢人的走狗。名垂千古的唯德,唯德常存。
用需之道,不止保養身體而已,還要培養智慧,剛健不能陷,因待,須時而進,“隱居以求其志”(《論語·季氏》)。“動乎險中,大亨貞”,不敢邁大步,試探著走,還要不失本色,大亨貞。“其義不困窮”,不困于窮途。窮,沒有前途。
《春秋》之志在撥亂反正,必識亂了,才能撥亂。社會之亂,識亂之源,才能有下手處。小孩必得啟蒙,那蒙之所在是什么?啟蒙了才有亨。
“大學生沒常識”,雙關語,連短視都沒有。十年工夫能把老百姓教明白?尊經,不在一個字上。
需,有孚,光亨,貞吉。位乎天位,以中正也。利涉大川,往有功也。
面對自己,有自信心,有光明普照之德,才能成其大。
從基本認識這塊土面臨什么?能處理得當即大學問,使子子孫孫過得舒舒服服。腦子要懂得分析。人家怎么做,我們知道怎么做,有對策。辦好,皆大歡喜。對策豈是閉門造車?必分析清楚,對了才叫策。必知敵,不知敵,焉有對策?
沒有反感,嘗一嘗,可給你改進機會,此即知敵。人辦事,絕離不開其習性。性相近,好處理;習相遠,最難處理。
分析孔子得特別清楚,才知中國思想之失。知孔子忙一輩子,干些什么?自察微、識微入手,到慎獨了,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緣,佛“無緣大悲”。練習有致密的頭腦。
憑什么“位乎天位”?因中正也。有那個地位,應明白是怎么來的。如有德,則行有余力;如當奴,則無自主。
需,屬于智,知險在前也。“九五”有中正之德,剛健中正,故有自信,能“光亨,貞吉”,“往有功也”。“蒙以養正,圣功也”,內圣功夫;剛健中正,往有功,外王之德。
認清環境,才“往有功”。想成功,一要看清環境,二有運用環境的智慧。許多人坐而言,不能起而行,沒用!利用環境,一回生二回熟,必要鍛煉自己。必練習能做事,不要做書呆。
往有功,往前奮斗,絕對成功。得有幾成的智慧,才能“往有功也”?一切操之在己。在做事之前,有無考慮如何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去做?
下個世紀經濟是中國的,還必文化是中國的,我要頑石點頭。義干,貞干,真干。人活著,得有事干。“禮失而求諸野”,我不要有“背景”的學生。我愈老愈精明,頭腦絕不單純。從頭至尾學,讀書有層次。
必練達,培養自己。“天地設位,圣人成能,人謀鬼謀,百姓與能”(《系辭下傳·第十二章》),圣人成能,百姓才與能。不笨了,還要細心。不懂得設計于事之未發,則會有后悔。實學,面對問題,解決問題。
有些人的毛病:絕不能合作;見利,絕對忘義。曾文正每天自訟,檢討自己錯誤在哪里,成功了。有德者存。
《象》曰:云上于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
無云不雨,就沒水。“云上于天”,不能馬上下雨,待時。“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等時,干些什么?君子以云雨之施,得飲食宴樂也。“宴”,安也,安才能樂。飲食養其體,養身、氣;宴樂養其志,養性、心。“讀有用書,養浩然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君子以”,《易經》重要的三個字,切于生活日用。君子以需之道,“飲食宴樂”。需的結果能“飲食宴樂”,何以至之?至少得不廢農耕。懂得“飲食宴樂”四字,則知責任之重。需,“蓋有待也”,不隨波逐流,難!
同學每天有宴樂?“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中庸》),唯有《紅樓夢》里的賈母知“飲食宴樂”。豈能叫無福之人獨占?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因不慎獨,故占人之所有。“楊氏為我”(《孟子·滕文公下》),慎獨也,在其位必謀其政。
《列子·楊朱》:楊朱曰:“伯成子高不以一毫利物,舍國而隱耕。大禹不以一身自利,一體偏枯。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
華夏社會,天下一家,中國一人。天下資產應共有共享,“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老子·第五十一章》),所以“大人者,與天地合其德”。
我們每天樂過嗎?有些人“飲食宴樂”一無所有,飲食都沒有,宴樂更談不到,不過是兩條腿會動的動物而已,兩條腿的生活不如四條腿,深思必革命。中國人的烏托邦——華夏社會,大同社會。
讀完《原儒》,有志必往上奮斗。無志不必讀書,否則讀書最沒出息,既不能享樂,又不能利人。讀書為利他,得有群,群力始有群策。人必要知自己為何而活!
每一卦內包含一切,只是參考,受啟示,“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
斷一卦,至少得看四個卦:本卦、錯卦、綜卦、中爻卦。“非其中爻不備”。我不語怪力亂神,不講斷卦,想做至圣。
中國人從“統天”到“御天”。樂其安樂,安樂,意境太深。安仁,安于一,“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夷狄必于是。樂,非外面所指之樂,境界高,安樂以養其心志,不改其樂,一切皆在其掌握之中,即御天,“時乘六龍以御天”。愈多讀古書,愈信“嗜欲淺,天機深”,今人都想不到!
伯夷與姜太公,二人有何不同?伯夷叩馬而諫,反對以暴易暴,故“義不食周粟”。殉仁,求仁得仁。
易學,與你無關;學《易》,才與你有關。奉元,不叫學元,學與奉,一個動作,但恭敬的心不一樣。元以后產生的思想,即夏學,夏,中國之人也。元發揮作用,百家爭鳴。
既沒有來生,此生何以要白白活過?圣人與天地爭短長,常人與現實爭短長。
過去的欽定、御批能夠再讀?應當肥料用。熊十力知中國應走向自由、民主,開始把整個六經否定。
熊十力在《原儒》序中,以《原學統》卷,要審定六經真偽。悉舉西漢以來兩千余年間家法之墨守、今古文之聚訟、漢宋之囂爭,一概摒除弗顧。獨自漢人所傳來之六經,窮治其竄亂,嚴核其流變,求復孔子真面目,而儒學之統始定。
我們跑第二棒,要為人類爭短長,求人類的和平。中國人有最高的思想——大同。元的圣功——大同,“性相近,習相遠”。
《春秋》是什么?孔子見過《公羊傳》?做事不可以似是而非。愚人驚夢,天天在似是而非中過生活。誰能有用,誰就成。懂得渡過難關,才能為人們謀幸福。能自求多福,才是智慧。
初九。需于郊,利用恒,無咎。
“初九”陽剛得正,處需之始,不冒險前進。
無論到哪兒,行遠也得自邇,層次問題。
“郊”,城外;“野”,郊外。郊游,非野游。看沒把握,不冒險前進,遠遠在郊就待下。知整個大環境是“需”,開始就得等,才不出車禍,好漢不吃眼前虧,不正命而死。“需于郊”,其利在能恒,行健,非在打瞌睡。人的恒德最難!
每字都不落空!有先見之明,緩行,還得“用恒”,才至“無咎”而已!哪有什么都沒做,就要成功?凈想“好事不要忘了我”。
“恒”與“健”,有何不同?“恒”,恒產,恒心。“健”,奮斗不息。“恒”,關乎心的作用,“無恒產者無恒心”(《孟子·梁惠王上》),經濟的力量,財力足。達到“飲食宴樂”的目的,先樹立經濟力量,“利用恒”。
“利用恒,無咎”,恒其德,太難!道理都懂,但守不住。長壽的秘訣特別簡單,難在不能持之以恒。人必得“利用恒”,其利在于恒,不可毛躁、性急。知前車之鑒,可是不能改。吸取歷史教訓了?有些人見利就忘義。
昔尸體用“金縷玉衣”包裹,因為認為玉珠子可防蟲,可使尸首不爛。皇家備用棺木多,但崇禎帝、光緒帝最為委屈。
持之以恒,否則朝不保夕。蒸饅頭,不到時,失應;再蒸,永不熟。一事弄壞了,十年亦補不回。
《象》曰:需于郊,不犯難行也;利用恒無咎,未失常也。
“需于郊”,前有難,再往前走,即侵犯了難。環境逼得人必到郊外等,因為絕不犯難而行。“不犯難行”,“需”的成效。書讀百遍自通,直接自經文會,不必再看注解。
不自找麻煩,“不犯難行”,有患難環境才能造就人,在苦難中增長智慧。戒急用忍亦得識時,做事等待、俟時,社會上不能犯難行事,群策群力群德,必要養成群德。有些人不合作,誰在前,誰出賣在后。
其利在能用恒,“不恒其德,或承之羞”。未失常,人成敗就在一剎那間。“利用恒”何以有利?因為未失常。“常”,涵養萬千,“需”與“常”相應。心理平衡,不失常。從“恒”到“常”,兩個情境。日常,平常,家常便飯。知“恒”與“常”的不同,才能用恒、常。守為人之義,安天命以自安。
經濟學的“常”,即《大學》所謂“生之者眾,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是自“不失常”來的。
讀書,要冷靜地讀,冷靜很重要,要以正知正見領導社會。好好訓練自己,不要習以為常。所見所言,都得有物,言中有物。人能守住太難!在人群里就得挨罵。
“新”的果實,才合乎現代人的口味,做學問也得知味。混學閥、混幫會,非做學問。不識中國字,如何教中國書?根本不學,沒腦學了也沒用。
學《易》:一、天行健,自強不息。二、厚德載物,無所不包,無所不容。三、智周萬物,道濟天下。四、做法:裁成天地之道,輔相萬物之宜。五、時乘六龍以御天。御天,況人乎?六、不卜而已矣。“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反對怪力亂神。這六句話如記住了,天天忙不完。
有多少人認賊作父,知恥?是人,必有人格。我不見入外國籍者。
第一件事要養智,智周萬物。空想,能做人物?要自大處著眼。
什么都不能,還想成事?你們能做什么?知眼前事?要活得有價值,找一方向。做人,不是做畜生,凈為嗜欲生存。人種、人性、人情問題。奉元,第一個責任要發掘人性。沒有人性能做事?自以為不錯,根本是高級要飯的,文丐。要有奮斗的目標,活著不能光前,也不能裕后,問題百出。
天下平,《大學》“人人親其親”,《中庸》“君子篤恭”,真誠地不懈于位。有了方向與目標,設計如何做。一個人必要有專學,領導人類的思想,自發掘人性入手。一個政治家必是哲學家。丐團,如何將其當人?必知自己的責任,知為何而活。不必坐這山望那山高,見異思遷。定,不見異。有生命,至死不變。學文史哲的責任。
“禮烈親王”,代代不可丟掉“烈”字,一個人焉可活得如畜生?我看不起不努力、取巧之人!不知為什么而活,扯什么?不盲從,要分析,用知識。正人君子所說的好壞,更是要注意。欲望無窮,卻不知造就自己,能有志?
我不做一件缺德事,罵人是實在。
用什么學?有方法?留心時事,才能做現代事。得分析:何以好事找上我?可知別人想拿你當替死鬼。做事,改變自己人格,就有勇氣。如只在顯自己能,而不考慮于別人是否有好處,就失敗了。
中國人專講“生”的學問,懂事就學生,還學死?學生,才不失常。中國人真會生,臨死猶植樹,說“前人種樹,后人乘涼”。
同學要懂得智、仁、勇,人必得活下去,等死是廢物!多少人都失常,要出家,索隱行怪,其苦自知。
九二。需于沙,小有言,終吉。
“九二”陽剛中正,居柔守中,不冒險以進。
“需于沙”,看得到,有人批評。“需于郊”,在遠處,沒人批評。
接近人群,更得有主見,“小有言,終吉”;沒主見,王婆可以弄垮你。善意之言、不負責任之言……究竟聽誰的?自己必要有定力。不要以為做好事,就有人為你說好話,人皆有嫉妒心,不能聽那個話,有人罵你、批評你,你未失德,就應自喜。有人罵你就差不多,你可能與他齊了。看誰罵你,你就與他不遠了,是衡量你身份的時候。
我,人罵人夸,都不動于心。審訊我者,至今一個也不在了!
社會什么人都有,一言以為智,一言以為不智。
《象》曰:需于沙,衍在中也;雖小有言,以吉終也。
“需于沙”,處于艱難之境。
“衍在中”,河中平坦之小沙灘。福隆有沙、衍、泥,所學在那個地方都可以找到。遇水,有衍,就可不失。有衍,就可借高騎驢。
你做事,人看了不舒服,“小有言”,小言,薄言、閑話。“雖小有言”,我的心中平坦得不得了,外邊的小言小語都沒有關系,批評不怕,最后“終吉”,不壞!按自己主張,干到底。什么都會過去,但真理只有一個。冷靜很重要!有自知之明,心理平衡,自有主張,“筑室道謀,三年不成”。遇事,自己必要有沉靜的功夫。
問,關心者,有所偏僻;不關心者,隨便答。遇事,必要自己有沉靜的功夫。如有親人,還會遇危險?一個人過,連說話都得有限度。
九三。需于泥,致寇至。
“九三”陽剛,動爻,居乾健之極,前有坎險,災已切身。
注解,一家之言,視智慧之高低。閉眼想:需卦講些什么?一爻一世界,一爻一宇宙。象,得用智慧讀。都一個東西,視人如何認識、運用。盜、寇、侵、伐、襲,社會上就這幾個步驟,無論是盜名,或是盜利。
“需于泥”,“胡為乎泥中”,何以要在泥邊走?如在水邊等待,怎會惹寇來?需于“震”,“致寇至”。“致寇”的環境、方法不一,但皆“致寇至”。怎么弄你,你都沒有反擊的機會。已至“致寇至”了,隨時可以置你于死地。
天怒人怨,“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吹牛,必敗也。我說話,絕有所本。要真明白書,不要自欺。打好基礎,天下無白撿的事。
《象》曰:需于泥,災在外也;自我致寇,敬慎不敗也。
災在身外,三爻,一過即近坎險。有這個環境——泥,就可惹寇至,主動地請客人來。災在外,倒霉!一腳踩到泥中,因沒智慧。處事最好的方式,防患,應少說話、閉嘴。還扯閑?
何以“自我致寇”?“慢藏誨盜,冶容誨淫”(《系辭上傳·第八章》),招寇至,“自我致寇”。藥方:“敬慎不敗也”。敬,“敬事而信”,執事敬,指“用”說,外王;“慎”,指“體”說,內圣。自大處著眼,有厚望焉,否則寸步難行。到任何環境皆必“敬慎”,“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真明白我所言,《易經》你們還用得上,是智慧產物,非文字。《易》永叫人有希望,以“未濟”終焉。但得“敬慎不敗”,少說話,不說話。“敬慎”是功夫,絕不可馬虎。
用需之道,不只保養身體而已,遇事等一等,未失常,未大失。做事一定要有步驟,有所準備。智仁勇、膽量識,缺一不可。深思熟慮,不可情之所至做事,而且要有點耐力,往前奮斗。先看清,而后有耐力。每天以時事印證智慧,遇事不能不用思想,看戲也必懂得戲文,隨時測驗自己。
亂世時,必要除奸,有內奸——奸民,有外奸——奸國。我寫除奸之道。不能除暴安良,永遠達不到大同。孔子一上臺,即誅少正卯。《荀子》中指出“五種人必得殺”。
《荀子·宥坐篇》:孔子為魯攝相,朝七日而誅少正卯。門人進問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夫子為政而始誅之,得無失乎?”孔子曰:“居,吾語女其故。人有惡者五,而盜竊不與焉:一曰心達而險,二曰行辟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丑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于人,則不得免于君子之誅,而少正卯兼有之。故居處足以聚徒成群,言談足飾邪營眾,強足以反是獨立,此小人之桀雄也,不可不誅也。”
什么都得過去,真理就一個。人必須真有德,沒有德絕不能成事。千萬得守得住。盡用心機,斷子絕孫!
熟能生巧,“思之思之,鬼神通之”!在中國思想上下功夫,必要有步驟、有系統。你們腦子動得不快,我所講也不真明白。
中國學問必得另辟天地。時代又變了,必按今天的知識講,小孩才懂。學術如跟著政權走,真理就沒了!應為子孫多負點責任。
讀歷史,也是為今天而讀,不是為古人做化妝師。所寫論文,與現在有什么關系?都為今天學,借古人智慧啟發我們今天怎么用事。
有些人想盡辦法得洋博士。我卻不然,培養北大博士,聞中國氣,百年大計。人最渾即自欺,應求實質價值。你們遇到問題懂不懂,得領悟。我陰險,要你們扎根。人貴乎有志,要找同志。
佛教最了不起的觀念:無上正等正覺。修一輩子,就為這幾個字。有志,不在年高或年少。要培養正知正見,每天要面對現實,不是古玩。
何以在泥邊走,就“自我致寇”?每天讀書,練達智慧,充實反應的敏捷。寇來,應使之達不到目的。一步錯,不可步步錯。要造就接班人,必要懂得什么是根,“物有本末”,絕不可以本末倒置。
都“需”,但等待的層次與環境亦不同。人每天面對的是環境,環境變了,窮則變,所以,應付環境的層次與方法亦得變。小孩懂事就會應付環境,許多事沒有神秘,在本能上就會了。
“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懂得關鍵,就不招惹是非。話說太多,不發生作用,還惹是非。要少說話,左手的事不叫右手知。我現在出門把手環拿掉,因不能“自我致寇”。自己都無自知之明,怎么成功?
每一爻都要活活潑潑地讀,則讀任何一爻都成功。萬法由性生,因性生萬法。屢次碰壁,還不懂得改,不知怎么應付環境。能應付環境才是智者。
2001年,我就要休息。有十個北大博士,愈久愈感我有先見之明。
智慧是與生俱來的,學問是后天學的。智慧要培養,此自好學來的。一個人沒有智慧,什么也做不了。思想、學問何以都沒能改造你與生俱來的欲?可見控制有多難!有象,根據象發己之智慧。出門看氣象,有高深的智慧,可據此判斷。象,并不是固定的,《春秋》稱“況”,為天地之始。
六四。需于血,出自穴。
“六四”交于坎,已入于險。
“坎為血卦”(《說卦傳》),坎(ぅ),血之象也。血,傷己傷物,兩敗俱傷。已入于坎險,故有“需于血”之象。“六四”當位,雖已在穴中,猶可出自穴,此即《易經》給人無盡的盼望。
“需于血,出自穴”,其中有關鍵。“需于血”,一個環境;“出自穴”,走出的一個環境。兩個環境,兩個時,兩個機。血里就是戰場,但不一定是絕地。心念一動,樓要垮了,如去拿四十元,豈不壓在里頭?
時乘無盡之變,以御天下事。有許多機關你們沒注意,在許多事上,負重要責任者一句話,都關系到前途,可不是簡單說的。要喚醒良知,不要凈做鬼七王八的事。
看人世上的爭,真是無法形容!有爭的功夫,何不好好造就自己?既有雄心,必展長志。如沒有雄心,做什么都比做“文人”好,得有智慧,不必勉強。
《象》曰:需于血,順以聽也。
朱注:“血者,殺傷之地。”錯誤!聽,聽事。“順以聽”,絕沒有動刀,才能履險而不險。
想做事業,得先了解大環境,即使到戰場了,猶可出穴。必要有“順以聽”的功夫。一個“順”字,不可有自我主觀。順時、順機、順環境、順自然、順情勢,什么環境知道怎么對付,在什么環境怎么對付。但得順之,不可逆環境。應世必要有智慧,才不招無妄之災。智者不怒,智者利仁,智者樂水,知人者智。
人最低要存一念之善,不要天天用機心。我恨青年沒有自己的主張。并茂,給學生機會。讀書絕非一日之功,必要心平氣和,慢慢地讀。看注,看其人的思想。練習想問題,遇事要怎么反應。
要練達反應快,不用想,看完馬上判斷。什么都學,但絕不被人利用。學會鍛煉腦子,得常想,反應特別快。
先檢討上一步的得失,再走下一步,躲開失敗的路子。
昔日以八卦象一切。了解位、象,即了解環境,就有應事之術。道一樣,術可不同。都讀兵法,但用的方式絕對不一樣。了解客觀環境,用智慧解除主觀的錯誤。
只要是智慧的東西,照單全收,然后做成堆肥。以元為種子,自己做園丁。另辟天地,天地之始。一切東西都在天地之中,“無不持載,無不覆幬”(《中庸》)。
九五。需于酒食,貞吉。
“九五”陽剛中正,最好的一爻,但應而無與,因“九二”亦剛。
因為當令,“位乎天位,以中正也”,有資格吃酒食,優游自在,不多事以自擾。守中正之道,恭己正南面而已矣,無為而治,順自然而治天下,“率性之謂道”。
九五之尊,首。事必躬親絕不能成大事,清帝控制好八大軍機即可。管太多,事必停擺,何不分層負責?
人一生,必要干幾件正正當當的事,有智應世,“惠而不費”(《論語·堯曰》),不多事以自擾,無為而治。無為,順自然。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事,有利就有弊,應進可攻、退可守。做事必想到進退、成敗,才有轉圜余地。中國人“以柔克剛”,受道家影響大。一個人有智慧,是天生的。靈活,跑得快。最低,左右的事要通。
《象》曰:酒食貞吉,以(因)中正也。
“酒食貞吉”,飲食之道不正,怎會有吉?
“以中正也”,當令、中正,人要不中正,就不能以天下養天下,使人人盡得其食。天子要養天下,唯中正才能拿天下養天下。
歷代帝王都拿天下養自家。康熙帝讀書超過常人,才能開盛世,給子孫留下幾百年造孽的機會,到最后連橫豎(十)都不知。不知十,不知宇宙間的事;如知十,就無所不知了。
昔日家家供天地:“天地三界主,十方萬靈神。”供元神,《春秋繁露》有《立元神篇》。三界,宇宙;十方,四方(東西南北)、四角,加上天地。
人都需,換言之,沒有人不貪,連出家人在內,想上極樂世界。可惜人死了,什么也帶不去,但業力絕對留下。不要貪,死后也帶不走,過分不好。什么地方都得用腦。為兒女留下萬里江山、千軍萬馬也沒用,我絕不給兒孫一分錢。有錢,最后在連敗家子都沒了,千萬不要貪。我不迷信,但特別相信因果,種什么因結什么果。有人何以斷子絕孫?一定要守必要的德行。做事不欺心,沒人知不重要,你心里知道。
我講學,法施也,所以講得仔細。獎學,力之所及;熱愛祖國,責任“內其國,外諸夏”。中國人聰明,做事有步驟,三世義:“內其國,外諸夏;內諸夏,外夷狄;夷狄進至于爵,遠近小大若一。”
公侯伯子男,代表責任,長子主器,公子公孫,盡責即德。中國人一舉一動,代表民族思想。
上六。入于穴,有不速之客三人來,敬之終吉。
“上六”陰居陰位,居險之極,已“入于穴”。
“入于穴”,正盼有人來,不速之客來。“有不速之客三人來”,三,多數。三、九皆虛數,見汪中《述學》。三人,下卦三爻。
“入、來”二字,含義深!天下同春,萬物皆生。值得深思。
人人都需、都要,還用你請?不請自來。不速之客來,怎么“敬之終吉”?好好研究。是見之即磕頭,還是有步驟?得以道,有方法、層次,且有對象。敬,體其所需,送東西要注意,按其所需敬之,迎其所好。
人最難防的即不速之客,攪亂整個局。無形的不速之客,滿懷心腹事,盡在不言中。“敬之終吉”,做人必須厚道、寬厚,因有時自己所寄望者,正應反而不能發揮作用,而是意外中人發生作用。知權變,圣之時者,識時務者為俊杰。
來多少,都能供給。豐衣足食的時代,辦流水席,誰都可以來吃,真是“飲食宴樂”!
《象》曰:不速之客來,敬之終吉;雖不當位,未大失也。
不速之客,敬之終吉,“敬人者,人恒敬之”(《孟子·離婁下》),終吉,即使不當位,亦未有大失。
有時,自己寄予厚望者(正應),反不能發揮作用,而是意外中人發生作用,故做人必要厚道、寬厚,若依賴在一人身上,就易于落空。
受困了,讀書得啟示,終生不能忘。我讀《易》,頗受其益。
外交官天天有不速之客,想不到的事有多少?敬慎、戒懼,最后也不過“未大失也”。
第一步順情欲,“六爻發揮,旁通情也”,緣人情,制禮義。“時乘六龍以御天”,時、位。“黃中通理”,此時才得到理,自通情起,通情達理。從入手到結論,中間怎么去得?必要懂萬物之情,才能解決問題。得其大中,才能通理。
了解主事者的想法,尤其是其個人背景。通到極,環境都明白。開會,即知對方第一句要說什么,應世自如,至少有七分勝利的智慧。我能料到階段、步驟怎么做。
知險,可以拯溺,此為目的與責任。本末之道,拯溺為末,了解水性為本。知險,可以挽回芳心。遇事,都不可以掉以輕心。
“可與適道,未可與權”,權變,知所以用理。儒家之學,就講一個“時”字。學孔學,第一個在知時。
必要養勇、還要有群德,想成功,不可以跑單幫。團體行動,絕不會一無所成。失掉政治倫常、道德,證明沒有智慧。
嘴不可多說,天下無萬靈丹,揭破就不靈。我說出的,皆死棋子,不用的。必備幾套,什么都叫人摸不到。一些無聊者,不能成事,只會敗事,因為沒有腦子。用一件事叫你們明白。
四大名序是什么?《太史公自序》必看。
四大名序:《史記·太史公自序》、許慎《說文解字·序》、杜佑《通典·序》、歐陽修《新五代史·伶官傳序》。
必要想到別人想不到的,才能先走一棋。都讀《孫子》,誰做事用《孫子》了?寫書容易,會用太難!走之前,預備兩套方案,半套也沒用上,人家桌子都沒擺。方案用不上,拿出的機會都沒有。用什么方法突破?
突破你們的腦子(環境),比什么都還難!有了學歷,還要有經歷。有大志得要有腦子,必得好好練。
羅貫中的《三國演義》捧蜀漢,事實上蜀漢是三國中第一個亡國的。成方子多,就不學,什么也不知。一卦明白,也可以治國平天下。
我沒找過人,來找我的都碰壁。認識自己,有自知之明,才能對付別人。能盡己之性,才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才能盡物之性。
戲法都一樣,就看會不會變。聲東擊西,叫你們明白一件事。老師不會替你們讀書。老子能,并不代表兒子能。不會唱戲,可不能不懂得戲評。唱完一角,馬上懂其棋子如何走。釜底抽薪可得有實際東西,不能空的。既有深交,如無厚利(寶貴的條件),怎么會轉向?自一事可以引申很多。
你們光有野望,沒有方法。一件事可通很多。想做事,不能不有心機。人要倒霉,什么不順利的事都來。我絕不敢相信你們,太傻!口都守不住。
撐不住,因為沒有修養,憂樂皆形于色。得知其所以然,才用得上。我一聽到消息,馬上知道怎么一回事,一點即通。處處要用心,不用心絕不行。遇事,要勇于面對,必要多學習。
讀書有步驟,也有層次。一卦明白,都能應世(事)。《大易》與《春秋》,在使人成龍、御天,絕非捉迷藏。我的《大易》與《春秋》注,絕對超過“帝王師”!我來臺后,除“長白又一村”的事,什么都不做,悟了!多少真文人寫的書都沒傳下去,真人才不知埋沒多少,唯奴儒的留下,都拜欽定之賜。讀書人第一件事先樹立品格,否則不足為學。
在臺無比我再精者,絕對給你們謀幸福。你們必要按部就班讀書。一個有陽剛之才者,能居柔守中多不易!要懂得怎么利用環境。有智慧,人說東馬上懂西,如常山之蛇。玩味,才能進步。必要懂時事,圣之時者。
“童蒙求我”,求什么?啟蒙,啟什么?什么地方蒙了?得知其所以然,才叫懂。必知是什么病,才知怎么下藥。
需卦“九二”,來子解:“避世之人,知前有坎陷之險,責之以潔身;用世之人,知九二剛中之才,責之以拯溺也。”于人世有什么關系?有什么根據?必明白其所以然,要冷靜看,否則研究學問,智慧完全用不上。
多讀熊十力的書,可以得些啟示,必要言中有物。深入看,追其所以,絕不盲從。古人寫書,不在與后人捉迷藏,無不希望人拿來就能用。古人說的話,叫你一針見血,馬上有用。既要能御天,又何必捉迷藏?
《金剛經》真是妙智慧!《楞嚴經》,開智慧。
得自王弼、程頤、王船山過來,再看熊子的《讀經示要》《原儒》《乾坤衍》及《體用論》,絕對于你們有所啟示。入門,但也得有智慧,不必強求,并非每個人都能做知識分子。
“樂不思蜀”,忘其所自出。撿便宜,轉彎就能成事?亂世出英雄。有些人早晚沒褲子穿,必要懂“敬慎”二字。地方太小,本身沒資源,完全靠外來,因此必有大智慧才能治理。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這才是真正什么都怕,所以成功了。“敬慎”是功夫。做事時要怎么敬慎?在敵人面前不敗,永站得住。會戀愛,就會搞政治。追女朋友時如何敬慎?了解其環境,才能慎。
要活得有尊嚴得有腦子。沒有智慧太可怕了!一個有野望的人失望了,絕活不下去。陳立夫、宋美齡多有修養!陳有《唯生論》,為其代表作。引《唯生論》的人都死了,而作書者還在。
愈是不懂的,愈什么都懂。不要把妄想當成志。要下功夫,否則永得不到。造就自己,人一之己百之。大家都混生活,剩下就幾個,丐幫!過去就完了,而今安在哉?樹倒猢猻散。早說在歷史上就多一林爽文(1756-1788)。如有智慧,就成安臺圣王。
我隨環境改變以前的錯誤。我和你談一次,就能為你定終身。有些人遇事,只把自己估計得特別高,既不懂歷史,也不知環境。要自己認識自己能干什么。智低,人一己百,人十己千,養浩然氣,讀有用書。笨,讀有用書,拿出即能治病——社會病。
左宗棠不喜人稱“曾左”,問何不稱“左曾”?
左宗棠、曾國藩二人共事十余年,交情甚厚,曾國藩對左宗棠還多有提攜與相助之恩。曾、左二人,無論從哪一方面比較,皆是旗鼓相當。然,為何往往是曾在前、左居后呢?對此疑問,曾有一人當面向左宗棠解疑,謂:因為曾國藩心目中有左宗棠,而左宗棠心目中從來沒有曾國藩,只此一點,即知天下人何以言“曾左”而非“左曾”矣!可謂一語中的。
左宗棠與曾國藩相比,唯一不足之處乃是左的心胸和器局。當其時,曾、左同為一方總督,曾國藩幕僚成群,人才濟濟,號稱“天下第一幕府”,而左宗棠才具再佳,只是“光桿司令”。曾國藩以其愛才、惜才,善于發現人才的眼光和器局,興辦洋務、培養人才、舉賢任能,尤其是派遣幼童赴美留學,為近代中國留下了深遠的影響。
左宗棠最終意識到自己的短處,在曾國藩去世后手書挽聯:“知人之明,謀國之忠,自愧不如元輔;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相期無負平生。”甘居曾國藩之后,心服口服。
諸葛亮不懂得訓練接班人,臨死還得騙人。做大事業以造就接班人為第一要義。什么都獨當一面,是小職員;必如孫悟空,拔一毛一吹,都是孫。是親戚,不能擔大任亦不用。感情好,結婚;“政見”不合,離婚:豈不是畜生?不能齊家,焉能治國?
出錢的沒有名義,誰舍錢?要懂怎么做事,叫他樂死。動機不良,能成大事?把持,證明你不能,愚與賤。是你渾,不值得造就。有何智慧接觸高級人物?做事必慎思之、明辨之。做事必要有善機。頭腦要特別致密,千萬不要有背景、有顏色。
我經歷這么多,絕不寫一篇文章,不開筆為人寫字,誰也找不到我片紙只字。你們能守得住?真的永遠是真的,好好努力。有守才能有為,雖無成就,絕不傷品敗德。
我有我的民族觀,總穿長袍,此為我的上國衣冠。要守住自己的格,非說,要做。罵我的,今天都失敗了,絕不給誰為奴,必為自己謀幸福。
我凈裝土包子。純小人比偽君子好幾百倍。但誰也無法預估五十年后如何,都得過去!
以小事大,得會做,絕不可上顏色。訓練你們怎么用智慧。練達智慧,得如常山之蛇。
道濟天下,必是真的,如池上米。個人做事的價值,自己必衡量。人生有涯,就幾十年,還得身體好。道、技貴專,不要萬事通。精一,才能達上乘。懂事,先立志:這生要干什么?其次,貴專,不要見異思遷。
“生民日,烝民乎?”變成饅頭。仔細,空談沒有用。每天有寫不盡的題材。今天是什么日子?世界人口達六十億人紀念日。“天生烝民”(《詩經·大雅·蕩之什》),烝民日,向六十億發誓,宣言。這是你們的工作。
今人多半活到八十幾歲,此為一嚴重的問題,怎么安排全世界的老年人?現在,一家要養五個老的、三個小的。“老者安之”,如何安之?懂得用腦,問題就來了。安排不好,絕對惹是生非。對小的用三優:優生、優育、優教。對老的如何安老?就每人力之所及,找問題研究。
我自懂事,就注意世界政治變遷,留心人。獨坐孤城,必有所為。你們太懶,一無所能,有能談天的程度?小孩從小就要訓練,有智慧到什么地方都能用上。讀完歷史,要馬上知其得失。“小小年紀懂得什么?”還不好好學!
子思為孔子作傳:“祖述堯舜,憲章文武;上律天時,下襲水土。”十六字,寫得多好!“憲章文武”,家天下法,只當參考,非主軸。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人有守,很不容易。我什么都能,什么都不做。不必說,別人感到你確是人才。你接納什么,都是奴才。靠任何邊,價錢就沒了。裝人,什么都想明白,什么都沒做。不裝人,才是人。想有成就,享受犧牲,犧牲享受。我告訴人:既不會寫文章,也不會寫字。習字,每天寫就熟。字是一個人的門面,練“永”字。不會運筆,所寫的字皆如小孩。
讀書以做人處世為第一要義,讀書在明理,貴乎行,明理才能變化器質。認清時勢,實事求是。自己有能,就不必出賣自己的人格。
撥亂反正,得先識亂。智周萬物,成能的第一步。智,元之用。“天地設位,圣人成能”(《系辭下傳·第十二章》),靠元成能,即用。成能,養成,盡性。智周萬物,養成萬物,道濟天下。通情,必按時與位。
中國思想就建立在人性上,為了行仁、任仁,一輩子要做好事,“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論語·泰伯》),中國人以仁立教。“天命之謂性”,各正性命,元胞,故能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要以文化世,文化,所以要學文。
《論語》完全講中道,所以人人都能接受。處世得活學問,不通世事,講古、博古非實學。《論語》為無盡藏。良知就是率性,有一東西存在,順著即率。情要“發而中節”最難,故要“吾日三省吾身”(《論語·學而》)。本身必“克己復禮”,否則沒有作用。“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論語·顏淵》),禮,性之用。倫常,就是禮。
“太和元氣”,太和即元氣之用,元者,氣也。得元了,乃“保合太和,乃利貞”,故曰“太和元氣”。孔子乃“太和元氣”之征。修太和元氣,要得元。養太和,即養元氣;養成,即元氣成了。
“元者,善之長也”,孔子變一為元。止于至善,機發于元,亦止于一,正也。培元,自養正入手,“蒙以養正,圣功也”。培元,元培了,即居正,《春秋》講“大居正”。“圣功,一統也”,《春秋》講“大一統”,用一統天下,建王道樂土。一統,亦即元統。
“大哉乾元、至哉坤元、奉哉人元”,改“一”為“元”,即為了人元。奉元養成萬物,就成“元儒”。但入門得自“時儒”開始,“時乘六龍以御天”,“不可為典要,唯變所適”。
熊十力說他“用心深細”。細,故能識微;深,故無隱,什么都看透了。無入而不自得,“得”字有深意,求仁得仁。萬物皆備于我,就看你有多少“得”的智慧。
我時常看佛經,因有智慧,像玄奘取經、張騫出使西域、鄭和下南洋,歷盡多少的苦辛。想別人,勉勵自己,博學才能篤志。可以喝喝茶、談學問,一懶,要想到玄奘。必有目標的做一件事,自求自得,皆自得也,誰也幫不了你的忙。必自己能才有號召力,要有用時自找上門來。唯我獨尊,上天下地,什么都不尊,唯我的“獨”最尊,獨一無二。
做事不可假他人之手,必要儲備人才。成就事業,以造就接班人為第一要義。平時好好修為自己,到任何環境皆可以應,以智應。一個人要有守,守己之志,自己造就自己,故曰“士尚志”。有志,不與世俗競。養浩然氣,讀有用書。三優:優生、優育、優教。
“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論語·為政》),“格”,進步,引申義。“格”,正也,何以不說“人正”?一個格一個格,有上、中、下之分。人比人,得死。都是人,但相比,分量、格調都不一樣。品格,一個品一個格。九品,上中下又分上中下,成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什么品什么價格。人品為第一要義,不要隨波逐流,必保持自己的品、格。
人必得有高的機術。人就是人,要做性情中人,不要做偽君子。性情中人,性與情合一。萬物皆備于我,人是個小宇宙,也得自求才能自得。一無所得,與生活半點關系也沒有。“德者,得也”(《管子·心術》),所知都能行,就有所得,“知行合一”才是德。求德,何不爭德?埋藏種子,以待明日開花結果。“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即性。必發,情,欲,“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致中和”,“中”與“和”合而為一,性即情,情即性,情性一體,兩者不能對立,“致”為功夫所在。懂性情不二,就不會出軌。
“率性之謂道”,道,在塑造自己,非講的。中和之用,“不剛不柔,布政優優”。
《春秋繁露·循天之道》:“成于和,生必和也;始于中,止必中也。中者,天地之所終始也;而和者,天地之所生成也。夫德莫大于和,而道莫正于中。中者,天地之美達理也,圣人之所保守也。《詩》云:‘不剛不柔,布政優優。’此非中和之謂與?是故能以中和理天下者,其德大盛;能以中和養其身者,其壽極命。”
昔日告老還鄉,優游林下。人都可修人事,但難修天事。讀書要理悟,要會做事。養身,必真能實行,要玩味;玩味明白了,就長壽。
人的欲太可怕,治欲太難。問自己一天凈干什么?曹雪芹一部《紅樓夢》,傳了。要用心,天下絕無巧得之事。《聊齋志異》借題諷世。舊時代門樓多大,一定的。爭婚姻自由,看宦場之卑鄙。何不與天理爭,要與世俗爭?
非求多,而是要求精,惟精惟一,功夫夠,則一法通、百法通。不學無術,學就有術,必要儲備自己。必深體其義才不沖動,不沖動就不盲動,深明大義。
中國文化之受重視,乃因中醫震驚世人。那夏學有一比得上中醫?中國思想合乎人性,“率性之謂道”。學大,在明明德。標出元,永有所本,“萬物資始,乃統天”,包括地。一部《易經》,就“萬物資始,乃統天”七個字。
“欽明文思安安”,“安”同“晏”,海晏升平。安,安仁,安于一,定于一,即造次必于是、顛沛必于是。“安樂”意境深,安樂以養其心志。“回也不改其樂”(《論語·雍也》),一切皆在自己掌握中,亦即“時習”的功夫,“時乘六龍以御天”。
舜“執其兩端,用其中于民”(《中庸》),不堅持己見,無一不取于人,弄清事情的兩端,用兩造之中在他們本身上,此即“裁成輔相”的辦法。遇事,永不要有我的主觀,此為做事之道、處世之方。做事一出手,即可知其人有無出息,要有一定的方式,要有處世的智慧。做事必要有步驟,非盲目。創業要謀梁子,當令必清君側。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后有小兒拿彈弓”,等著,結尾:既仁且智。什么事,都要有幾層的準備,設幾個防。一個問題,必經幾個步驟、幾經變換。多思多慮,多經幾個層次,也會得結論。按步驟,擬方案,早做準備。第一步怎么出招,邁出第一步最難。做任何事無不有結束,開始吃虧,結束要知怎么插手,必要有乘勢的智慧。情勢變了,就隨勢。
講完,用得上?與我們有什么關系?讀書要細想,如讀《大悲咒》,解決不了問題。自根本明白,才知思想。書讀完,是歷程。
子張問善人。子曰:“不踐跡,亦不入于室。”注,作參考。“不踐跡、不入于室”,有何好處?壞處?是哪類人?指何而言?
《論語》多少地方提及善人,每處皆有超人境界:“善人為邦百年,亦足以勝殘去殺”,“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即戎矣”(《論語·子路》),“周有大賚,善人是富”(《論語·堯曰》)。
我要你們奉“元”,即踐跡、入室。老師是啟發的,“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論語·述而》)。今天有老師?必與師亦步亦趨!想把書講明白,得三十年。
你們是超時的青年,今天應干些什么?還講堪輿、相命?把腦子打通關,程、朱、陸、王都已過去。真明白,才知自己是哪流人物。
善人,有自我發揮的,不囿于任何環境,是教主。踐跡,照葫蘆畫瓢;入室,如入宗教,腦子成“控固力”。見賢思齊,腦子有偶像;君子懷型,則囿于型。所有的社會行為,都是踐跡、入于室。被人利用,不知自己是什么。
梅派,善人則“沒派”,臺灣新秀徐露。造就梅蘭芳一步登天的,是齊如山,標準戲迷,有一天手杖掉到地上,一撿就死了,真有修養。唱得愈像,愈頑固,沒本錢——與生俱來的性。善人何等逍遙自在,能自我發揮,所以不踐跡,亦不入于室,性生萬法。講學舉例,不必跟著亦步亦趨。守死“善道”,何以不說“仁道”?
不踐跡、不入于室,腦子的反應打破一切藩籬。每事追問,知其所以,才知思想是怎么樹立的。我傳秘方,你們接著“造謠”。元,富無盡的寶藏,發掘之。時代變了,必也盤皇另辟天。
《論語》,家常日用的話,有終極目的。打開一扇門,自此進去尋找真理。白話譯文,欺騙人的話。蔣伯潛注,雜貨鋪,什么都選。《論語別裁》,真是別出心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