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凌衛駐地，軍官住所。

換上了凌衛的官袍，配上便宜老爹傳下來的黑紋鋼刀，時隔數日，季九再一次踏出了自己的房門。

站在屋前已經被積雪覆蓋的空地之上，季九回身打量了一眼。

小屋破敗，一如往昔。

可惜，知府衙門一戰，自己從秦家一案之中得到的分潤盡數散去，包括幾處宅邸都被當日賣了出去，雖然依照凌衛的德行，想要拿回賣出去的幾處產業也不是毫無辦法。但是前世的殘留的思想依舊讓季九無法似這般厚著臉皮。

要知道，那日將產業折算之時，被暗室找到的買主，嚴格來說，可都不是自愿的。

本已是強賣，再去搶回來。忒不要臉了一點。

沒辦法，先住著唄。自己如今好歹是一個開竅境修士了，雖然還達不到神魂境大能那般不食五谷，超然物外的神仙姿態。但怎么說這區區風雪，也是奈何不了自己的了。

心下思索間，幾名袍服上繡著黑紋大日圖紋的暗室子弟已經靠了過來。

“大人！”

季九轉過了頭，打量了眾人一眼，臉上表情不變，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你們幾人，可有人之前在軍情室供事過？”

口里淡淡的問了幾句，幾名校尉面面相覷，最終一個小旗官站了出來，抱拳恭聲。

“回大人，小的們都是補父輩缺上來的，一入親軍便就在暗室供職了。這軍情室，還真沒人待過。”

看著對方臉上露出的那抹難色，季九心下暗暗嘀咕。軍情室作為一個獨立的分支機構，直屬于鎮督府管轄，主要負責對外情報處理工作。似當下邊境安定的年份，喪失了最重要作用的軍情室無疑是一個清水衙門，一般來說，剛剛進入凌衛的新人，大概率是都會被分配到這種部門去“歷練”一番的。但是沒想到自己運氣那么背，留在此地守護的數十名暗室軍官竟然沒有一人去過。

其實這一點就是季九了解不夠寬泛的原因了。雖然軍情室是個清水衙門不假。但是細數各地凌衛組織，還有那一個部門，能夠比暗室還要“清白”！表面上看，權利的確挺大，什么都能插上點話，但是實際上呢？地方民眾暴動，鎮暴司。在外巡視，外巡司。負責內部防衛，內巡司。保境安民，處理民事，刑名司。監察凌衛內部，督察司以及名存實亡的南撫司。

什么都能插上點話的結果就是，天下九成的暗室部隊都是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可憐娃。平常只能撿點別人不要的案子來處理一下。

所以，需要“歷練”，哪里需要去其他衙門，是自己的暗室不夠窮嗎？

搖了搖頭，也沒有深究。季九朝著侍立在一旁的季人立招了招手。待得對方靠了過來，自懷中取出了一紙筆墨新鮮的信箋，放到了對方手里。

“立伯，這是我的手令，還有我列的一個單子。你拿著去軍情室走一趟，搜集所有與之相關的文件。”

季人立點了點頭，目中露出了一抹詢問的神色。

“少爺要去何處？”

季九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轉頭看向了遠處。

“去鎮督府走上一遭！”

言罷，云煙仙行步施展，身形向著遠方快速飛掠而去。

季人立剛欲抬起阻攔的右手僵在了原地，看了一眼已經消失在檐牙之間的身影，渾濁的眸子中閃過了一抹難以捉摸的神色。

“老伯.......要不要我們跟過去保護大人。”

年輕的小旗官額頭上頂著汗水，小心翼翼的上前問了一句。卻換來了一個冰冷的眼神。

“你們誰知道軍情室怎么走？”

一名校尉顫顫巍巍的舉起了右手，下一秒，身影便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守好少爺府邸！”

中氣十足的喝聲傳入數十名暗室軍官耳中，眾人齊齊打了一個寒顫。

沒辦法，雖說當日有幸目睹那一場大戰的人都知道季大人才是那次戰斗的主力輸出。但是這個其貌不驚的老頭，可同樣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啊。那方懸掛著明鏡高懸牌匾的衙門正堂之中，一顆顆人頭像西瓜一般爆裂的場景更是迅速在幾個參戰的軍官腦海中劃過。

“壞了！營領大人給我們的東西還沒有交給季大人呢！”

帶隊的小旗官臉上劃過一絲驚色。四處打量了一眼，年輕的少女雙手提著一個木桶吃力的從水井向著屋子靠近。

“哎！程姑娘，這種糙活就給我們這些漢子干好了，你一個姑娘家家的，萬一不小心磕著碰著，那多不好！”

程素素眼前一花，手中頓時一輕，這才發現自己手中的水桶竟然已經到了那個一直頂著張死人臉的小旗官手中，頓時愕然。生性膽小的她連推脫的話都沒有說出，便見旗官提著滿滿一桶水，大步趕到了裝水的石缸前，嘩嘩嘩倒了進去。

“大人今天是怎么了？平常可不見他對別人那么和善啊？”

幾名校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一人終歸還是忍不住，向著旁邊的同伴竊竊詢問。

同伴眼中目露思索，毫不猶豫的大踏步向著旗官走了過去。

“大人，卑職來幫你！”

眨眼之間，除了最開始出口詢問的那名校尉，以及命令在身的其他幾個旗隊，所有人都朝著這名小旗管奔了過去。

程素素立刻發現，自己沒事做了。

拿起的水桶剛被小旗官接過去，接著又被幾名校尉搶一般的拿了過去。想去拿點木炭吧，剛剛走出去幾步，那名小旗官陰魂不散的跟了過來，片刻之間，幾個爐子便在十多人七手八腳下燒的通紅。

看著那快壘到火盆邊緣的木炭，說實話，程素素感覺心里很心疼。

上次老管家塞給自己的幾個碎銀子照這么燒法，還不得幾天就給燒完啊！

偏偏自己還不敢提出來，看著一下子變得熱情似火的一眾暗室軍官，程素素也只能捏著裙擺，通紅著臉，小心翼翼的說了句謝謝。然后換來了一堆七嘴八舌的“姑娘客氣了”

最開始詢問的那名校尉，在看著同伴第二次提著水桶，帶著笑意從自己面前而過之時。終于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先不管這群家伙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先混進去再說，不然待會得顯得自己太突出了不是嗎？

遠處，輪值的另一個小旗看著這邊的亂況，面面相覷。

最終一個消息靈通之人說出了一個大家都能夠接受的解釋。

“營領大人幾日前親自過去刑名司找刑名司署督何筆問大人蓋了一個民女的賣身契。”

眾人聞言恍然，接著開始暗暗思索。

輪到自己輪休的時候，是不是也幫著這個姑娘干點啥呢？畢竟同樣是賣人，這姑娘可是同時經過了自己兩位頂頭上司的啊。這分量，可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