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前帶路吧！本官今日就見他慕容鎮督一見！”

輕輕將腳邊的一塊碎瓦遠遠地踢了出去，季九不著痕跡的吐出了胸間的一口濁氣，臉上笑意不變，嬉笑道。

“遵命！”

蕭正月沉聲應道。正要轉身，一道話語，卻飄進了眾人耳中，打斷了蕭正月的動作。

看著那道佝僂的身影遠遠走近，季九嘴角微微抽搐。卻是絲毫沒有注意到當看到那道身影之時，在他身前的蕭正月眸子中那一閃而過的復雜。

“少爺！老奴陪少爺過去。”

不緊不慢的來到眾人跟前站定，季人立朝著季九恭敬的施了一禮。

直到看著季人立站到了季九身后，蕭正月終于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一只腳剛剛抬起，想了想卻還是縮了回去。就那么站在原地，在季九一雙疑惑地眸子之中，緩緩屈下了雙膝，跪了下來。

“孩兒正月！叩見義父！”

季九這一瞬間，差點凌亂了，直到想起自己背后還站著一個老頭子，方才如夢初醒一般，趕緊往旁邊挪了挪。天可憐見，自己才剛剛十六歲，可不想那么快就給自己找一個比自己還大的兒子，義子也不行！

微微抬頭瞟了一眼地上跪著的那道挺拔的身影，季人立渾濁的眸子中，一絲不忍，終歸消散。只是將身子挪開了蕭正月跪拜的方向，朝著他拱了拱手。

“蕭營領不必多禮！當日老奴與令堂所立約定，早已作廢！如今蕭大人貴為朝廷冠軍侯。身份尊貴，向老奴行如此大禮，于理不合。還請大人快快起來吧！”

地上，聽到季人立一席冰冷的話語，身子猛地一抖，終于，還是緩緩站起了身。

再度抬起頭，依然是那張冰冷的臉，轉過了身子。

“同知大人！請！”

季九目光好奇的在兩人之間游移了一圈，跟了上去。

六名仿佛木頭樁子一般的暗室凌衛不緊不慢的墜在了三人身后，一行人朝著衛司署衙走了過去。

看著走在自己面前的蕭正月，季九臉上神色不變，心中卻感到了一絲凝重。

蕭正月稱呼季人立為義父，讓季九塵封的記憶吹開了一絲，再通過蕭這個在大源不太常見的姓氏，讓季九很容易的將其與一個人聯系到了一起。

蕭輔，原寒凌衛南鎮撫司指揮使，大源皇朝三品大員，季九父親季則衣的結義兄弟。也是，現在南朝帝青特務機構鷹望北府的府尹。

三年前的那場政變，現在為止依舊令人感到迷霧重重，因為當年身為季家最小的一個少爺的季九完全沒有資格參與其中，所以可以說季九對那次事件的了解，基本為零。他只知道，蕭輔這個人，在那次事件中，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政變發動的決策層中，出現過他的身影。只是，后來計劃敗露之后，所有參與政變的人，都遭到了皇室的清洗，其中甚至有兩個三朝親王，都被判處了死刑。作為策劃層之一的蕭輔，同樣是上了皇朝必殺名單的，只是令人稱奇的一點就是。蕭輔逃掉了！硬生生躲過無數寒凌衛，各地衙門，衛所軍隊的圍追堵截。橫跨兩千里，從大都逃到了南朝的帝心城，甚至在那里得到了南朝皇帝的重用。

這一點，原本無可厚非。畢竟蕭輔能夠做到二品之位，其自身實力也是達到了周天不斷，內息不止的先天之境的高手，再解釋為皇朝精力被季家這個心腹大敵吸引了許多，他能夠逃掉，也就不足為奇了。

但是，作為一個被迫害妄想者，季九想的總是要多許多，此刻見到的蕭正月，就十分耐人尋味了。當年那層層迷霧之后的血月宮廷，真的如此簡單嗎？

季九心中默默考量著，將對于季人立的戒備等級，又提了一個層次。

這個老家伙，看著一副風都可以吹倒的枯槁模樣，實在是，深不可測啊！

一行人各懷心思，很快，就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一堵兩丈高的圍墻將鎮督府和外面的衛司其他機構分了開來，此刻季九幾人站在兩只巨大的狼頭石雕面前。季九抬頭掃了周圍一眼，正前方是鎮督府的大門，依舊是萬年不變的黑漆大門，厚重的感覺撲面而來。大門前方站著四名全副武裝的凌衛軍官，鑄造成惡鬼模樣的黑鐵面具之后，四雙冷漠的不似人類的目光冰冷的盯著季九幾人。

“應該是這位鎮督自己帶出來的侍衛，塞進了凌衛內部！他們身上的氣息很冷，很像慕容家死侍修煉的九殘功。”

季九正凝重的盯著這四道身影，自己耳畔卻忽然響起一陣蒼老的聲音。不著痕跡的瞟了身后毫無動作的季人立，季九心中暗震。

“傳音入密么？”

“少爺小心一點，老奴起碼察覺到了大門后還有數十道仿佛的氣息，沒有弱者！”

再次聽到季人立的聲音，季九心中一震。能被一個后天巔峰的高手說是不是弱者，那起碼要有能威脅到他的實力。這么一說，意思是這個地方起碼有數十個內氣境的高手了？

再瞟了一眼旁邊街道上那綿延一路的馬車，季九心中了然。能把馬車趕到鎮督府門前的人，除了其他部門的要員，那至少是凌衛里面百戶以上的官員了，這么一算，這小小的鎮督府之內，竟然是有著不下兩百名內氣境之上的高手！再在里面加上幾個修士。

季九心中暗暗發賭。

雖然已經有過心理準備知道此行不簡單，但是這陣仗還是，有點難以接受。

那邊蕭正月手下的一名暗室凌衛已經走上了臺階，和守門的那幾個軍官交談了起來。直到一名鎮督府軍官轉身進入大門片刻之后再次折出來。

“鎮督大人有令，放季大人進去。”

冰冷的喊話聲傳出來，這下子，季九臉色終于變了，變得鐵青鐵青的。

對方通稟算是情理之中，只是，對方稱呼自己之時，沒有以官職稱呼，卻是用姓氏來。那說明，對方根本沒有認可自己這個同知鎮督的官職，更不要說，對方竟然用“放“這一個詞，這就是赤裸裸的鄙視了。這種明目張膽的羞辱行為，自大源皇朝開國起，又有幾起？

季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原本有點忐忑的心情，徹底消失不見了。有的只是一股郁郁即將爆發的怒火。

整了整身上的袍子，季九拔腳朝著大門走了過去。

跨上臺階，正要邁過門檻，一只手卻突兀的伸了出來，攔住了季九。

“請季大人解下佩刀！鎮督府內，不得佩戴武器！”

季九感覺，他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