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佳哥”走在街道上，林缺看到了更多的景象。

本來在“防線”外只有渾渾噩噩，如同行尸走肉的人在游蕩而已，但在防線里面，有許多人在兩邊的房子里進進出出。

有人把街上綠化帶的植物挖掉了，種上了蔬菜，然后在照料這些蔬菜。

有人趁天氣好，把椅子搬到了偶爾有陽光的地方，然后在陽光下縫補衣服。

有人聚在一起，互相談論著什么，顯得非常熱鬧。

這些讓林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回到了他那個在東海市的聚居地。

這個城市里沒有妖獸，這些人的生活環境似乎的確比東海市的那些人好了太多。

“這里什么情況？”林缺向佳哥問道。

“就如你看到的，我們被圈養著。”

“圈養？”這用詞讓林缺覺得有些詭異。

“嗯，可能我的用詞不太準確，但的確是這么一個情況沒錯。”佳哥的表情有些悲哀。

“你們有被一種渾身黑色的，如同影子般的怪物襲擊過嗎？”林缺決定先把話題拉到最開始，以防自己聽不明白。

“有。”佳哥點了點頭，“但那不是最主要的兇手。”

“最主要的兇手？是誰？”

佳哥的手指了指上面：“他們。”

“我把我知道的情況說一下吧，僅限于我所知道的。”佳哥說道。

“災難發生的一天是2027年的八月十五日，我到現在還記得，那一天我們并不知道發生什么了，只聽到有無數劇烈的爆炸聲，然后有人影出現在空中，似乎是煉氣士在天上發生了戰斗。”

“然后是一團巨大的云出現在我們頭頂，向下壓了下來。”佳哥的目光向上望，林缺也順著他的目光向上望去，看到的是一團云，依舊遮蔽在他們頭頂。

“天空的戰斗聲漸漸微弱，直至消失，有人看見有渾身浴血的煉氣士從天空中掉了下來，但還沒等他們驚訝，那些渾身漆黑的怪物就出現了。”

佳哥的眼神中出現一抹恐懼：“那種一種如同影子般的怪物，它們可以變換各種形態，又如同水，無孔不入，殺戮一切見到的活物。”

“大部分人都被殺死了，只有小部分躲得及時才僥幸活了下來，然后等到那些怪物退去，我們從躲藏的地方出來，‘那些人’又出現了……”

“那些人？”林缺問道。

“準確來說并不是‘人’，他們操持著和我們不同的語言，雖然長得像一個物種，但明顯不是一樣的。”佳哥回憶道，“他們自稱自己為‘尊者’，意思就是‘尊貴的人’，這是從他們的語言翻譯到我們的語言后出現的詞匯。”

“他們有著非常奇特的能力，可以讓人學會他們的語言，他們就挑選了我們之中的幾個，充當我們和他們之間的翻譯官。”

“他們宣稱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從‘魔’的手下救下我們——但明明有人看到，他們自己就操控著那種‘魔’！”佳哥的語氣一下變得極為憤怒。

“我們懷疑，可能他們就是操控著那種如同影子般，叫‘魔’的怪物，毀了我們的城市，然后自導自演了這樣一出戲碼。”

“總之，他們說我們歸他們統治了，然后他們封閉了從平陽市到外面的通道，你也看到了吧，那面……屏障，整整環繞了平陽市一圈，使得我們根本出不去，他們還從附近的村鎮抓人進來，然后我們一問，知道那些村鎮也被那種渾身漆黑的怪物襲擊了。”

“這就是我們的故事。”佳哥看著林缺道，“在這之后我們就在這生存了下來，在這如同牢籠般的地方，‘他們’時不時從我們里抓人出去，我們根本無法反抗，與外界也聯系不上，我懷疑國家根本就不存在了。”

“那煉氣士呢？”林缺問道，“煉氣士應該有方法從這里飛出去的吧，又或者有實力比較低的煉氣士，有和‘那些人’交涉嗎？”

“沒有看到煉氣士。”佳哥搖了搖頭，“自從災難發生后，我們就沒有看到任何一個煉氣士了，只有偶爾搜尋到他們的尸體，我們懷疑有一部分是在之前天空中的戰斗戰死了，另一部分可能是被那些渾身漆黑的怪物殺死了。”

“這也是我們為什么懷疑‘那些人’的原因，我們之前在天空中的戰斗并沒有看到渾身漆黑的怪物，只看到了兩邊都是人類，有一部分是我們自己的煉氣士，另一邊則是‘那些人’。”

“他們在漆黑怪物襲擊我們的時候，卻在和我們的煉氣士戰斗，所以我們懷疑，他們兩邊根本都是一伙的，假借著救我們的名義，其實只是想讓我們不要反抗。”

“但當時，的確有很多人信了，高呼著救世主，頂禮膜拜。”

“‘他們’就這么讓你們自由地生活？”林缺疑惑道。

“不，他們會時不時從我們中抽出一批人，跟他們一起離開，傳說他們是住在天上，云層的上方，但我從來沒有看到過。”

“他們找的優先是年齡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的人，似乎是要做他們仆人，但那些人自從離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佳哥嘆息道，“所以你也看到了，我們這邊都是三四十歲的大叔大媽，很少有年輕人，現在還沒被他們帶走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

林缺環顧一圈，果然如此，年輕人非常少見，更多都是三十歲以上，有些人似乎因為生活環境的原因，面相比他們原本的年齡更為老相，甚至有五六十歲的感覺。

但五六十歲的人是很難從那種漆黑怪物的追殺下逃下命來的。

“年輕人都走了，就留下我們這些老不死在這等死。”佳哥苦笑起來，“你在外面有看到那些精神狀態不太對勁的人吧，他們有些就是因為家人都被漆黑怪物殺死了，后來好不容易生存下來，兒子和女兒又被帶走，才徹底瘋了的。”

“我們都不敢讓他們進來，怕他們突然發了瘋，襲擊我們。”

林缺點點頭，他的確有看到那些人。

“那么你們吃的是什么？”林缺突然問道，“這個城市就算留下不少食物，但也不應該能夠供你們吃三年吧。”

他會這么問，是因為他知道城市里儲存的食物其實挺少的，之所以超市貨架上擺放的商品源源不斷，食物源源不斷，是因為每天晚上，都會有大卡車滿載了食物，從高速公路駛進來，如同血液一樣，為城市這個大心臟提供營養。

一旦這種供應中斷，不夸張地說，一間便利店頂多能讓人吃三個月，而整個城市中又有多少便利店，又有多少人呢？就算把人的數字減去幾十倍，幾百倍，食物依然供不應求。

“食物倒還好。”佳哥苦笑起來，“‘他們’有時會倒點垃圾下來，我們就在這些垃圾中找食吃。”

“垃圾？”

“不知道是不是垃圾，但挺雜亂的，有壞掉的桌椅，有破了的衣服，也有食物，有肉有蔬菜，他們貌似吃的和我們差不多，但許多都腐爛了，堆在一起，我們就把這些撿回來，處理一下再吃，味道不好，但勉強也能夠生活。”

“我有空帶你去看一下他們倒垃圾的場面，挺壯觀的。”佳哥回憶著說。

“壯觀？”林缺實在想不通，倒垃圾這件事，怎么還能跟“壯觀”扯上關系。

“他們似乎還想研究我們的科技，找了不少專業人才上去，還把我們的圖書館都給搬空了，現在我們想找幾本書看，都很難找到。”佳哥又道。

“科技……”林缺思量，看來這群自稱“尊者”的人是另一個文明沒錯了，不是另一個文明，不會想到要研究地球的科技。

現在佳哥說的信息，那群自稱“尊者”的人住在天上，應該是可以確定的了，因為林缺遠遠地從遠方望過，那片云層上面有宮殿的痕跡，還有人來往的痕跡。

本來林缺以為是哪個地球人類發明出黑科技，能夠把人搬到天上去住了呢，但現在看來應該不是，而是像妖族，是另一種文明，另一個世界的技術。

也不知道現實世界中這另一種文明是什么時候和地球開始接觸的，政府知不知道。

林缺想到了政府一直瞞著有關妖族的事，不會這個也是被瞞著的吧？

至于漆黑怪物和這另一種文明之間的關系，林缺還不能確定，雖然佳哥言辭鑿鑿說這另一種文明是漆黑怪物襲擊城市的幕后黑手，但在沒有確定證據之前，林缺還想保留意見。

要是能找到活著的煉氣士就好了，他們肯定能知道很多事，林缺遺憾地想，而不是這樣從普通人口中，知道一知半解的，經過他們猜測的事。

不過也了解許多了，林缺現在心中的疑惑解開了不少。

只不過解不開的更多而已。

這個文明為什么會出現在地球？他們和漆黑怪物之間是什么關系？他們在這場推動人類毀滅的災難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們把那些年輕人帶上天是要做什么？他們的社會結構是什么樣？他們擁有什么力量？那面籠罩平陽市的無形的屏障是他們的科研成果嗎？他們到底來自哪里？

等等等等，各種謎團。

“他們來這里帶走人是什么時候？”林缺突然向佳哥問道。

“沒有固定的時間，但每次大概間隔半個月左右，離下次應該還有七八天。”佳哥回道。

“那好，我下次想試試看，能不能被他們帶走。”林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