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常峰聽到那胖子指著自己的畫說要全包了，才明白，這是個買畫的？

“全包，您是說，您全要買下？”袁園確認道。

“對啊！我相信袁小姐不會坐地起價的！”

“哦，那倒是不會，不過，我也得問問畫家本人的意思啊！”

聽到要問畫家本人的意思，常峰忙拿出手機調成了震動模式，果然，袁園拿出了手機，馬上，常峰的手機震動了起來，常峰忙按了拒接鍵。

“哦，畫家此時可能是有事。”袁園剛說完，見到手機上來了一條短信，她點開看了一眼，說道，“他在開會！”

“畫家還開會？”矮胖子驚訝的問道。

“研討嘛！”

“哦，對，對！哎，不是說，他現在還沒出名嗎？”

“所以，大家都很看好他，主要就是因為他之前一直沒有接受過任何一個畫廊的邀請展出他的作品！”

“哦，哦，是這樣啊！怪不得！那，你看，這一共是，”那矮胖子用手指著那些畫開始數起來，數完又重數了一遍，說道，“一共是十五幅畫，一幅畫一百塊，一共一千五，你看行嗎？”

聽了矮胖子的話，不僅袁園驚訝，偷聽的常峰也氣得差點站起來。

“宋老板，你真會說笑，您這個價錢，連畫布都買不下來！您太會開玩笑了！要知道，如果明天這位畫家的作品展出之后，你怕是這個價錢十分之一幅畫都買不下來，就更別說這么多畫了。”

“哎，袁小姐，您也別騙我不懂，我知道，那些街頭畫畫的，那畫一個大頭像最貴的也就一百塊，那還要像不像呢，這些，我看，很多就是隨便畫畫的！不值那么多的！”矮老板說道。

袁園笑了笑，說道，

“這樣吧！宋老板，既然這樣，您就明天再來吧！您可能還沒有請柬，這樣，一會兒我們回去，我送您一張請柬，您明天再來，也許，其他作品您今天還沒留意看過，到時候再決定買哪幅畫，您可以隨意挑選！”

聽了袁園這話，那矮老板笑了，說道，

“一萬五！”

常峰聽了，心說，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在搞價錢心理戰啊！

“每幅畫少于三千是不行的，在我們畫廊，單幅作品沒有少于五千的。我和您直說了吧，就是您剛剛在畫廊里看到的這個畫家的那幅小幅的作品，明天拍賣的起價也不會少于五千，所以，宋老板，很感謝您今天的光顧，我們回去，我送您一張請柬，以后也歡迎您關注我們畫廊的展覽！”

袁園說著就要邁步往外走。

“哎，哎，三萬！我已經漲了一倍了！”

“哎呀，宋老板，您的確是個買家，可是，這畫只是畫家委托我們放在這兒的，我這樣擅自做主要給賣了還不知道要如何解釋，而且，我們已經是承諾畫家要做專場的，這都給賣了，這專場的事怕就要從長計議了！您還是高抬貴手吧！否則，我真的沒辦法和這畫家交代！”

“好，四萬五！不，四萬六！您看怎么樣！袁小姐！”

“宋老板，您真是生意人，我是說不過你了！這樣，我再打個電話試試！”袁園說著又拿起電話。

“哎，哎，別打了，五萬！你別打了！就這樣了！”

“這？”袁園很是為難的樣子。

說著，那矮老板隨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錢夾，抽出一張金色的卡片，問道，

“我到哪兒刷卡？”

“畫廊里面請吧！哎呀，您真是！我這！”袁園一幅為難的樣子，朝外引著矮老板，那保安出去又叫了些人，隨后開始包裝起那些畫來。

常峰一直躲在箱子后，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又過了一陣，一些人進來將那些畫搬了出去，剛剛還在的那堆畫，瞬間就被買空了，他的那些行李此時非常的顯眼，卻沒有人在意。

常峰從箱子后走出來，站在黑漆漆的倉庫里，忽然，他覺得手機震動了一下，是條短信息。

常峰點開短信，

“你存在倉庫的那些畫，剛剛有買主，我擅自做主賣了，十五幅，共五萬，把賬號發給我，我把錢給你打過去。”

發信息的是袁園。

常峰見了，忙將電話打回去，對方拒接。

常峰只得將賬號發了回去，又附了一句，

“謝謝師姐。”

沒一會兒，信息顯示有五萬元轉賬。

衛生間的祈禱應驗了。

常峰在心里盤算著，這五萬塊，付了房東的三千，還能剩四萬七，手上現在還有五百現金，六塊零錢。頓時，心里有些美滋滋的，他轉頭看到地上常峰的行李，才又想到自己明天還沒有像樣的衣服，馬上急匆匆的出了倉庫。

常峰來到街上，剛一伸手，便有一輛出租車停到了眼前，他剛要打開車門，又一想，不對，便不好意思的對司機擺了擺手，說道，

“大哥，不好意思，我剛還忘了點兒事兒！”

那司機大哥用鼻子嘆了口氣，向前面一個擺手的乘客開去。

常峰依舊來到公交車站，搭上了一輛通往藍城商業街的公交車。

常峰呼吸著商業街的人間煙火，心里別提多舒爽了。

他剛想擠進一家牛排店，便又收回了腳，咬了咬下嘴唇，改進了一家川味面館，而且，只要了一大碗加了料的擔擔面，當他抽了第一口面進嘴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這商業街居然有如此美味的面，忍不住閉著眼睛露出一副滿足的神情，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面館正在收拾旁邊桌子碗筷的小哥正在驚訝的盯著他，他只得立即低下了頭，將那碗面一掃而光。

吃完了面，常峰打著飽嗝在售賣機上買了一瓶飲料，一口氣喝了半瓶，原來，想達到生活的滿足如此簡單，自己之前怎么就沒發現呢！

他拿著剩下的半瓶飲料開始逛街了。

他走進一家綜合商場，他之前只喜歡逛體育用品區，今天想著，應該是不行，他便尋了男裝區逛過去，一邊走，一邊小口的喝著剩下的飲料，時不時的還打著飽嗝。

他先是逛了幾家休閑品牌店，看著好像不太符合他現在27歲的年齡要求，直到逛到了一家半休閑半正裝的男裝店，他才駐足朝那模特身上的衣服看了幾秒，便決定進去仔細瞧瞧。

服務員見來了客人笑臉相迎，但是，那眼神上下打量的樣子，著實讓常峰不太舒服。他也不去和那服務員的眼神接觸，只是東張西望的看著里面的衣服，當他剛要去摸一件上衣的材質，那跟在他身后的服務員突然說道，

“這件上衣一萬三！”

常峰被這來自身后的告知嚇了一跳，他那伸出去的手，懸在了半空兩秒，又縮了回來，放回到另一只手拿著的飲料瓶的瓶蓋上，眼睛卻依舊盯著那衣服，轉頭對那服務員說道，

“這件就是模特身上的那件嗎？”

“是的！”

“那褲子呢？”

“褲子？”

“那模特不是還穿了褲子！”

“哦，那褲子，是搭配的。”

“多少錢？”

“多少，”那服務員說著，沒動身。

“怎么，褲子不是你店里的？”常峰問道。

“是，是我們的品牌的，那褲子三千七。”服務員答道。

“一萬三，三千七，一共是一萬六千七，你這有襯衫嗎？白色的！”

“有！”

“在哪，我看看！”

“在這邊。”服務員疑惑的引領在前面。

常峰正跟著，忽然，聽到另一個服務員說道，

“苗經理，來了！”

常峰也沒去理會，而是跟著去看襯衫。

“常峰！”

常峰忽然聽到側面有人叫他的名字，便扭頭循聲看去，這個被人叫做‘苗經理’的人是個女的，她身后還跟著兩個人，店外放了個矮梯子，常峰想到，剛剛他也看到這商場好像在做店內換季宣傳，可這苗經理怎么能喊出自己的名字，他實在是有些奇怪。

“真的是你啊！”那個苗經理笑著走向他。

“嗯！”常峰沒有笑，也沒有多說話，心說，這人是誰啊？

這個苗經理看上去大概二十四五歲的樣子，低扎著一根馬尾，一身看上去好像是商場工作人員的小西裝，胸前還有一個胸牌，常峰快速的瞟了一眼，上面寫著：策劃經理苗逸

苗逸，苗逸，苗逸是誰啊！常峰努力的在腦海里搜索著。

“怎么，還記恨我呢！”苗經理說話了。

“哦，沒有！”常峰只得跟著苗逸的話答道。

“看衣服？”苗經理說著，也打量了一下常峰。

“是。”常峰依舊惜字如金，擔心說錯了話。

那苗經理回頭和身后的兩個人交代了一下，那兩個人便出去工作去了。

“苗經理，你朋友？”剛剛接待常峰的服務員此時也站過來向苗逸問道。

“我師兄！”苗經理笑著答道，眼睛看了一眼常峰。

師兄！常峰聽到苗逸這樣介紹自己，就是說，這個苗經理和自己是一個學校的，而且，要比他年級小嘍。常峰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心說，隨機應變吧！

“哦，師兄啊！苗經理，您師兄眼光真好，剛剛看上了我們店里剛剛擺出的那件上衣，全套，現在要選件襯衫！”那個服務員笑著說道。

“你們店里的？”苗經理顯然是有些不敢相信，隨口問了那服務員一句之后，又轉頭看向常峰，眼里分明是有些疑惑。

“對啊！就是那件！”服務員笑著指了指剛剛常峰看過的衣服說道。

“師兄，你這是發達了？前些天教授過生日我這邊工作忙，沒趕上，不過，也聽到了不少小道消息。”苗逸對常峰說道。

常峰知道，這苗經理是在話里話外問他，怎么突然就有錢了。

“哦，不是，是大師姐，那兒明天有個畫展，幫我展了一幅畫，說看能不能有什么機會，所以，我這不是想著，是不是該穿身像樣的衣服，畫行不行在其次，總不能給大師姐丟臉。”

“哦，你是說那個畫展，我也聽說了，不過，聽說參展的都是有些名氣的畫家，你的畫，這兩年賣出去了？”苗經理繼續試探。

常峰有些討厭這個苗經理了，看來她分明就是對常峰的窘迫有些耳聞，此時，是在話里話外嘲笑他。

常峰用鼻子呼出了一口氣，說道，

“沒有，所以，我才想試試。”

苗經理大概也是看出了常峰此時的心境，便緩緩的縮回了剛剛過于關切而伸過來的脖子。忽然，轉頭對身邊的那個服務員說，

“那件上衣多少錢來著？”

“一萬三，那褲子，三千七。”服務員爽快的答道。

苗經理問完，又看向常峰。

常峰心說，這要是在以前，我非當面問問你清楚，我和你是有仇還是有怨，你這是什么意思，是怕我不知道價錢，在這浪費時間嗎？

“師兄，這一身衣服下來，至少要小兩萬，你還得配雙皮鞋吧，這可就兩萬出頭了！”

常峰此時臉已經氣得發紅，扭頭對那服務員說道，

“襯衫是在那邊是吧！”

“哦，哦，是，請您跟我來！”服務員說完，看了一眼依舊盯著常峰的苗經理，隨后，引導常峰去看襯衫了。

常峰最終不只選了一件襯衫，還直接在店里挑了條腰帶，點名要了店里只是給模特配的一雙棕色皮鞋。

服務員團團圍著他轉，而那苗經理，則是坐在店里的小沙發上，一邊喝著店里服務員為她倒的一杯速溶咖啡，一邊時不時的看一眼外面正在進行裝飾的進度。

常峰選完，服務員問他要不要試一下，常峰將這一身的行頭拿進了試衣間，全部穿戴整齊后，走出試衣間，照著鏡子，攏了攏自己的長發，一邊別在耳邊，一邊散在額前。他從鏡子里，看到服務員那驚訝的表情，以及不遠處苗經理端著咖啡杯瞬間的一瞥。

“哎呀，這一身，就像是給您量身定做的，不愧是學藝術的，這選衣服的眼光都不一樣。”

“這不就是你們店里模特的那一身嘛，也不是我自己選的啊！”常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說道。

“哦，哦，那，這襯衫搭配的就比我們那模特身上的合適嘛！哦，這腰帶配的也好，等一下，我給您再好好調一調尺寸。哎呀，您和剛剛簡直是判若兩人啊！”服務員依舊在驚嘆著。

“一共多少錢？”常峰問道。

“一共是，我們現在有活動，”那服務員飛快的將不知什么時候拿在手上的計算器在常峰眼前敲了起來，“嘿，還真是吉利，優惠完之后一共是一萬九千八！”

“刷卡可以吧！”

“哦，可以！收銀臺在出門右轉直走第一路口就是。”

“那，等我換一下衣服，你先開單子吧！”

“好！好！”服務員說著轉身，向另一個服務員擠了下眼。

常峰換好了自己的衣服，將胸前的那管針管筆好好別別緊，便拿著剛剛那服務員給他開的單據朝店外走去，那服務員卻忽然喊道，

“我領您去吧！看還有沒有什么其他活動、禮品什么的可以給您拿些！苗經理，您先坐著啊，我帶師兄去去就回！”

那服務員說著，追上常峰來到了店外。

服務員領著常峰來到了收銀臺，常峰將剛剛那些單據遞給收銀員，隨手掏出了自己那個有些寒酸的錢夾，服務員看了，忙將頭扭過去看向收銀員，問道，

“哎，有活動禮品嗎？這是苗經理的師兄！”

常峰將錢夾里唯一的那張卡拿了出來，遞給收銀員，收銀員將卡接過去后，說道，

“請輸密碼。”

常峰按下了密碼。

“對不起，先生，余額不足。”服務員毫無感情的說道。

“什么？不可能，里面至少有五萬塊錢。”

“先生，您是否還有其他卡，我的機器顯示，這張卡的余額不足。”

“我，我沒有其他的卡！你再試試，不會的。”常峰扶著收銀臺探著脖子說道。

收銀員又刷了一下，常峰再次按了密碼。

“先生，真的是余額不足。”

“不對啊，我這提示信息還在呢！”

“您這錢是今天打進來的嗎？”

“是，是今天下午！”

“那就難怪了，一定是有滯后的，大概明天才能到賬！或者，您有沒有其他支付方式，現金也可以的。”

常峰看了看錢夾里剩下的那四百多塊錢，說道，

“我的現金不夠，可是，這衣服我明天就得穿的。”

“先生，商場是九點半關門，您也許可以回家取一下其他的卡，再來支付。”收銀員禮貌的說道。

“啊，那個，師兄，要不，您就去取一下。”剛剛領常峰過來的服務員，此時也不再關心禮品了，而是試探著給常峰提著建議。

常峰嘆了口氣，揣回了那卡和錢夾，說道，

“算了，穿什么，也沒那么重要！”說完，邁步走了。

“哎，哎，先生，師兄，這單子我給你收著，你明天錢到賬了再來買！”

“算了，不要了！”常峰此時覺得自己的肺要炸了。

他等了半天直梯，一不小心又按了上，等著一層一層的人上上下下，來到一層的時候，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常峰！”

常峰一抬頭，是苗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