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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英雄遲暮

  • 妖怪大城市
  • 小錘兒一揚(yáng)
  • 3003字
  • 2018-12-04 17:00:00

順著師父手指的方向,江曉俞就看見墻根底下那幾個木頭人了,做工有點(diǎn)簡陋,只有胸和頭大概是個人形,腰部以下是一根桿子和圓盤形狀的底座。

木人看起來已經(jīng)有包漿了,表面泛著一層半透明的亮光,是不是古玩江曉俞看不出來,不過至少應(yīng)該達(dá)到了文玩的級別。

南老爺子站在木人邊上,拿手一指:“你就看著它,使勁的看,不但用眼看更要用心看。所謂觀瑕,就是看瑕疵、找破綻。世間萬物,皆有它的破綻,你有我有全都有。”

聽到這,江曉俞覺得師父下一句應(yīng)該是“哎欸嘿依兒呀,該出手時就出手……”差點(diǎn)忍不住樂出來。

“這木人身上就有破綻,而且還不止一處,你用心看,早晚能看出來。”

江曉俞覺得這事稍微有點(diǎn)扯,一時間想不通,上去就拿手指頭敲,想聽聽聲音勻?qū)嵅粍驅(qū)崱煾敢话丫桶阉Я嘶貋恚骸白屇憧矗l讓你動手了!”

“哦……”

南老爺子又補(bǔ)充了兩句:“這個東西確實(shí)不容易說明白,就跟你學(xué)騎自行車學(xué)游泳是一樣的,學(xué)會之前跟你講道理沒有用,因?yàn)槟銢]有體會,你就只能是練。等你會騎了,反而會覺得這么簡單的事自己之前怎么可能不會呢,一個道理。”老爺子說完了背著手回屋了。

過了一會兒,又端了個大茶缸子出來了,新沏的茉莉花茶,最大的特點(diǎn)是便宜,也不知道茶葉里加了多少高科技手段,滿院子飄香。

老爺子端著缸子一邊吹一邊吸溜,坐在葡萄架底下遠(yuǎn)遠(yuǎn)看著江曉俞,有點(diǎn)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意思——江曉俞看木人的破綻,師父看徒弟的破綻。

看著江曉俞,老爺子認(rèn)為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之前那種情況了,回想起自己當(dāng)年,練了七年才隱約看出木人上有個缺口,又過了三年,照著缺口一擊得手,徒手破了木人,這才算正式悟道。再想起這木人,自打師父的師父傳下來,也沒剩幾個了。

果然,江曉俞溜溜的看了一晚上,木頭就是木頭,怎么看都是一個雕刻水平相當(dāng)抱歉的三流藝術(shù)品。毫無頭緒,難免稍微有點(diǎn)垂頭喪氣。師父一個勁勸他:“來日方長,今天先早點(diǎn)回去休息,明日繼續(xù)。”

江曉俞回去的路上就一路找尋各種破綻,比如老太太缺了顆牙,地鐵上有誰沒拉拉鏈,大胖姑娘的小腳趾頭從涼鞋的縫兒里橫著鉆出來了,不過想來想去,破綻最多的還是黨哥那跨欄背心和自己的考試卷子。

第二天一放學(xué),江曉俞又來了,老爺子估計(jì)是覺得大茶缸子缺點(diǎn)宗師的風(fēng)范,不知道從哪搞來一套茶具,大盤子小碗的一大堆,擺在葡萄架底下石桌上,江曉俞練功,他就在后面泡茶。

看寶貝徒弟練的累了,老爺子站起來喊他:“來,徒兒,師父給你泡功夫茶。”

擼胳膊挽袖子的,江曉俞看他的架勢就覺得不對勁……老爺子倒是挺有興致,一邊擺弄一邊給他講:“這是我剛學(xué)的,修身養(yǎng)性,這喝的就不是茶水了,是境界。成功不是你高瞻遠(yuǎn)矚,而是一早兒就站在高處,人跑得再快也不一定贏,不跌跟頭那才算是成功……”

“……”

這話聽著耳熟,江曉俞突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師父這套裝備恐怕沒少花錢,就差問自己沏茶這聲音好聽不好聽了,好聽就是好茶唄……

“徒兒,你練這功夫最需要靜心,來你跟著我學(xué),這第一步叫治器,就是溫杯燙罐,里邊又分成六小步,分別是起火、扇爐……”

江曉俞已經(jīng)皺著眉頭不想聽了,想掏出手機(jī)看看又覺得有點(diǎn)不合適,強(qiáng)忍著繼續(xù)聽,看師父翻來覆去的折騰這幾個小杯子。

“好好聽著!”看他有點(diǎn)走神,老爺子輕輕敲桌,“這第二步叫引龍入宮,就是把茶葉按大小粒兒分開,大顆粒的放下邊,碎渣滓放上邊……然后聞聲起羹就是等水開,講究的是“蟹眼已過魚眼生”,再來高山流水就是把開水倒上,里邊可有講究,后面還有五步……”

江曉俞已經(jīng)臨近崩潰,深吸一口氣就站起來了,“師父我還是上那邊練去吧,玩這個我覺得我年紀(jì)還沒到,我這心沒靜反而更躁動了。”說完趕緊跑了。

老爺子一著急,茶杯捏的粉碎……

轉(zhuǎn)過天來,江曉俞一放學(xué)又是直奔東直門,還沒到副食店門口,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有人吵架:“老東西的,你怎么著!不賣就不賣,你這什么態(tài)度!”

“讓我賣房,我就這態(tài)度,你要再廢話我還動手呢!”

江曉俞一聽,這不是師父的聲音么,趕緊快走兩步,穿過圍觀的人群。就看見師父南老爺子提著一根搟面杖,叉腰站在胡同里,對面站著一個黑背心小伙。他倒不怕師父吃虧,就在旁邊先看著,心想待會師父要是真動怒了,還得挺身而出拉著點(diǎn),讓他出手千萬不要太重了。

“給你開的價(jià)錢絕對公道,你可著全世界打聽,也找不著這個價(jià),老爺子你可不要給臉不要臉。”黑背心小伙站在胡同里開始叫板,完全沒有意識到他面對的是什么級別的對手。

老爺子是真急了,搟面杖高高舉起,手臂上青筋都爆起來了。江曉俞一邊看著,隨時準(zhǔn)備上去拉架,沒想到師父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嘆了口氣,小伙的皮帶就斷了……

草莓褲頭兒!

人群發(fā)出一陣爆笑,小伙吃了虧,提起褲子就跑,所有人都覺得事情這就算完了,沒想到小伙一邊跑還回頭喊了一句:“老東西的你等著!”

“讓我等著?!”老爺子的嗓音跟炸了一樣,“我跟你說,我什么等不了,我全都等的了,就怕你耗不過我!”

老爺子掄著搟面杖,臉都憋紅了:“光緒二十六年,八國聯(lián)軍走的時候也讓我等著,我一直等著呢。萬歷十三年,我還等著戚繼光從老家回來,我等的人太多了。我兄弟上三八線拼命去還沒回來,我等他快七十年了,我告訴你,我這個老東西最不怕的就是等,我這輩子就是一個等!”

圍觀人群都覺得老頭瘋了,一下就散了,江曉俞趕緊過去攙著師父回屋,又到了后院。

“師父,剛那是什么人?”師徒二人在院里坐下了,江曉俞一邊倒水一邊問。

“說是一個什么大老板的手下,要買我這院子,開的價(jià)挺高,但是我不想賣。”

“我以為您在這上班,單位包吃住呢。”江曉俞也很意外,沒想到老頭兒搖身一變就成了大富豪,趕緊四下里重新再看看,心里頭開始計(jì)算面積。

看江曉俞四下張望,老爺子一拍桌子,“小兔崽子,在心里算賬呢吧,這就惦記上了?”

江曉俞撓撓腦袋,嘿嘿一樂,有點(diǎn)不好意思。

老爺子喝了口水:“等我沒了,都留給你,不過……你得能等啊。”說到“等”這個字上,老頭兒又惆悵了。

“師父,您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老爺子點(diǎn)點(diǎn)頭沒說話。

“您剛說那八國聯(lián)軍是怎么回事?”江曉俞一手托腮,等著聽故事。

老爺子看了他一眼,“八國聯(lián)軍把圓明園燒了,東西全搶了,但是紫禁城里頭一點(diǎn)事沒有,你能想的明白么?”

江曉俞一愣,還沒來得及組織語言,老爺子接著說上了:“當(dāng)年我?guī)Я艘粠土x和團(tuán)的兄弟,在午門外一直守著。他們那邊兒領(lǐng)頭的叫瓦德西,也有點(diǎn)本事,我們在城門外頭動的手,算是不分勝負(fù)。臨走的時候,他讓我等著。”

“那戚繼光呢?”

“這事一說那可就早了,我想想啊……”老爺子抬頭看了看天,慢慢的說:“那應(yīng)該是萬歷十年,內(nèi)閣首輔張居正生了一場大病,駕鶴歸西,給事中張鼎思趁機(jī)進(jìn)言就把元敬兄調(diào)去了廣東。我還在京城里等他,沒想到啊,三年后他被罷免回鄉(xiāng),也是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后一個江曉俞不用問也能猜的出來,想來師父還有個好兄弟,朝鮮戰(zhàn)爭去了前線,一去將近七十載,師父不甘心,就在這院里一直等,等兄弟有一天推門回來。照這么說,那這院子真是多少錢也不賣。

“師父……那您到現(xiàn)在得有多少歲了?”

“多少歲了?我想想啊……”老爺子低頭陷入了沉思,過一會抬起頭來,看著江曉俞說:“我活了差不多夠一輩子了,所以急著找傳人,你不就來了么。”

不見歲月低頭,只有英雄遲暮。一絲夕陽映在師父臉上,江曉俞看得出來,師父的言下之意是時間不多了。但他馬上又想起來九尾狐和老趙的那些合影,估計(jì)師父所說的時間不多,恐怕也得還有幾十年吧,又安心了些。

“師父,那我還是抓緊時間練功去吧。”江曉俞趕緊站起來。

“去吧。”師父一擺手,他就往木人那邊走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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