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狂浪狂浪
- 妖怪大城市
- 小錘兒一揚
- 2077字
- 2019-05-18 11:00:00
風裹著雨,一陣松一陣緊。
在這個地處中南的小城市里,發達、富裕卻又不那么喧嘩,一路上的車流井然有序,薛星野開著車混在其中,很快就回到了市區里。
“帶你們吃點……新鮮的吧,好不好吃我也不知道。”薛星野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打開手機翻看著,“寬叔說,家里四叔公交了新的女朋友,為了討人開心新開了一間分子料理,我們去試試。”
“寬叔是在病房里監視我的那個……長的嚇人的前輩?”江曉俞一邊說,一邊掰著手指頭盤算四叔公到底應該是種什么樣的倫理關系。
“監視……”薛星野聽了哈哈大笑,“不過寬叔是挺讓人害怕的,都是有不少黑歷史的人。我爺爺常說,他一定得跟寬叔一塊手拉手到那邊去,留下誰一個人在這都是禍害。”
“不會是那種關系吧?還手拉手……”韓凌小聲嘀咕著。
“哈哈,放心吧,我有五個奶奶,而且都是沒有血緣關系的那種,所以我們家那老頭子在這方面絕對是個普通人。”
黑色轎車開過一段林蔭路,來到公園旁邊的一處僻靜院落,遠遠的大門打開,車子直接開到了地下車庫。
地庫里種滿了竹子,車道都是用碎瓦片拼成的,經過頭頂上LED燈光的暈染后完全不像是地下,車開在里面像極了黃昏時候夕陽下的竹林,似乎一抬頭就能看到有人在林中撫琴對弈。
而這碩大的地下停車場里,除了整片竹林就只有兩個車位,平時的營業規模可想而知。
“要說你們有錢人真是會享受啊,停車場都搞得這么雅,真讓我想起一首古詩來。”江曉俞撇著嘴說。
“什么詩?”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切……”
“萬惡的資本家呀……”
“還想不想吃了?”
“想、想……”
四叔公和女朋友都沒有堅守在工作崗位,而大堂經理從打開大門的一瞬間就知道來的是誰。
和四叔公這種半流放狀態的失勢皇叔不同,薛星野可是整個家族實際上的“太子”,至少在薛念澤老太爺的眼里,能當的起繼承人的暫時也僅此一位。
所以就連后廚的大師傅都被喊了出來,集體在地下停車場列隊迎接,車剛一停下就集體鞠躬,隊伍背靠著竹林從車門一直連到電梯。薛星野顯然是習慣了,不動聲色。沈語凝則是習慣了面無表情,剩下江曉俞和韓凌像做賊了一樣心里七上八下的,想到處看看又怕失了氣度,可又不知道該把目光固定在哪,渾身不自在,就差手拉手互相打氣了。
乘電梯到了一層,整間餐廳根本沒有大堂和雅間的區分,因為攏共便只有一張餐桌。
這間寬大的木屋內部裝飾極其清雅,墻上掛著的是《蘭亭集序》,家具是魏晉風的繩床、矮幾、屏風、坐榻。讓江曉俞感覺是到了古裝電視劇的拍攝現場。
室內是朽木造景,窗外是枯山水的布置。挨著公園的灰色磚瓦墻,能看到墻那邊高大的銀杏樹。
所有服務人員都藏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只在需要出現的時候才出現。風穿過寬大的木屋,吹起梁上米黃色的垂幕,突然間一片寂靜,只有稀疏的鳥叫從公園的方向飄過來。
“有錢真好。”江曉俞這話是發自肺腑。
菜端上來,江曉俞更感慨了。
泡沫狀的馬鈴薯甜品,做成魚子醬形狀的荔枝,當你把那些半透明的顆粒含在嘴里再用牙齒輕輕咬開,會像真的魚籽一樣“啪”的爆開,然后濺出荔枝味道的汁水。
看到江曉俞頗為震驚的表情,經理從服務生手里接過餐盤很有分寸的湊了過來,趁上菜的時候跟江曉俞說:“這道分子腌肉丸利用了磁共振造影技術,記錄肉丸在腌制時內部的變化,然后在它一生中狀態最巔峰的時候端上餐桌。而這道金槍魚,則用到了激光槍,創造一種精確的生與熟夾雜的口感,這就象人生,哲學上的善與惡彼此依賴,時光起伏波瀾。”他說話的時候,偷偷瞄了一眼薛星野,然后便倒退著消失在某根立柱之后了。
還有規整得像是塑料模型的單面煎蛋,蛋黃蛋白分明,邊緣卻不見煎蛋該有的焦邊。用湯匙舀上去,工整的蛋白還是半液態,而把這半生的雞蛋送進口中,淺嘗之后竟是酸奶的味道。
江曉俞每樣都嘗了一口,頗感到新鮮,薛星野卻對這些相當的不屑。“爺爺總說四叔公不務正業,他說飯最重要的還是‘落胃’,他這幾十年來,聽了評彈回來總要吃白水羊頭肉配一份茴香餡餃子,從沒變過。”
“奇技淫巧,終歸不是正道。”薛星野又嘗了一口,放下筷子,“我有個很好的朋友,算是個職業吃貨吧。他吃盡了大江南北有名的館子,從米其林到上海鄧氏川菜的肝糕,還有杭州醉廬老板自己釀的酒炒的時蔬。千帆過盡之后,他說這輩子吃過最好的東西,你們絕對猜不到。”
江曉俞嚼著肉丸點點頭,意思是“我懶得猜,你說吧。”
“是樓下便利店一個只賣兩塊錢的肉包,他說他吃過這世界上很多好吃的包子,西四包子鋪、開封天下第一樓的灌湯包、無錫的湯包、湖北的四季美、臺灣的鼎泰豐……這么多包子,就那天早上的那一個是最香的。因為那天是他查出糖尿病的第三年,店員錯把一個肉餡包子裝給他了。”
江曉俞聽了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人要珍惜當下?不要等到錯過了才追悔莫及?”
“不。”薛星野搖了搖頭,“我的意思是,再好的分子料理,也做不出烤大腰子流油的味道。”
夜幕低垂,在城市的邊緣,挨著鐵道的燒烤攤。
豪華轎車停在看不見的遠處,幾個人撐在吱呀作響的折疊桌上,肉串上滴著琥珀一樣的油脂,炭火把孜然和辣椒的氣味升華成一種信仰,被疾馳而來的列車帶向遙遠的遠方。
“狂浪是一種態度,狂浪在起起伏伏,狂浪,狂浪……”隔壁桌大哥的電話響了,聲音壓過了“哐啷、哐啷”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