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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死活

陳夕無動于衷。

他從來就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從來不覺得兇手沒抓到有什么難以忍受的痛苦怨恨。

受到了林躍質問,孫菲卻答非所問,神志恍惚。

她一直都盯著陳夕,心里既害怕,又怨恨,嘴里喃喃自語:“都是騙人的,你一直纏著我,你根本就不放過我!”

孫菲在衣服口袋里摸索著,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我的符咒呢?我的藥呢?”

林躍的身體一直沒有力氣。她這幾天一直沒有進食,胃因為過度饑餓都沒有了知覺,她緊緊地盯著孫菲,強烈的意愿讓她慢慢積攢了力氣:“孫菲!”

她提高的聲音似乎喚回了孫菲的神志,孫菲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說:“閉嘴。”

她全神貫注的看陳夕:這才是她需要注意的對象。

林躍覺得孫菲精神不正常的樣子很好笑,可是又很痛恨——如果她真的是目擊者,如果她早說出來,殺害陳夕的兇手可能早就落網,不,如果她及時報案叫救護車,陳夕可能都不會死——林躍想到了報警。

她發(fā)現房間中沒有手機。

陳夕發(fā)現了林躍的焦急和恨意,他嘆了一口氣。他死之前,之后,都沒想過追究。可是林躍深深的介懷著,聽到就生了怨恨。這事成了林躍的心魔。

孫菲看到陳夕在嘆氣,她縮在病床上,雙手撐著又往后退了退。

“你現在的樣子真難看,你知道嗎?陳夕。”孫菲小聲說。

陳夕又嘆了一口氣。說來不好意思,雖然他沒有現身,林躍看不到他,可是總被孫菲當面說難看,他真的有點不好意思。

……他應該不難看吧。陳夕不確定的想著。

無力的兩個活人都不知道有個鬼正在想這樣不靠譜的事。

孫菲盯著陳夕,漸漸的不說話了,神情平靜了下來。她發(fā)現陳夕的鬼魂好像也并不能對她做什么。

林躍在不停的思考。

正如孫菲所說,她顯然有精神疾病。即使報了警說孫菲可能是此案的目擊者,被采信、作為證據的可能性也不大。更何況,就孫菲的表現而言,她根本就不會清楚的說出兇手。

林躍暫時放棄了按床頭鈴呼叫護士報警的想法。

她想試試看,孫菲會不會說出兇手。

就林躍觀察,孫菲雖然有精神病,但是冷靜理智,智商很高,她的心理素質也很強大,等閑不會慌亂。就像目前的狀況,她開始慢慢鎮(zhèn)定下來了。

然而一旦經受刺激——這些刺激常人根本看不到,似乎是孫菲疾病看到的臆想幻象——她又會恍恍惚惚,說一些根本不能讓人明白的事、莫名其妙一聽就不能相信的話。

想讓孫菲說出兇手,真的非常困難。林躍咧了咧嘴唇,干裂的嘴唇被扯破,流出了一點鮮血。

孫菲一直在觀察陳夕,發(fā)現陳夕其實并沒有什么動作,反而是每當她看林躍時,有一點微妙的緊張。她覺得,死后的陳夕或許還是那個陳夕,雖然一直跟著她,可是還會為無辜的人的生死安危掛心。

“一向這么……優(yōu)柔寡斷地多余……”孫菲低語道。

林躍一聽都是無關緊要莫名其妙的話。

她開始試探:“孫菲,是你殺了他嗎?”

孫菲的目光轉到她身上了,但是很平靜,很坦然:“不是我。”

林躍皺了皺眉頭。一點慌亂都沒有,還非常配合的回答了。這實在是很奇怪。就她剛才的表現而言,可不是能用這一句“不是我”輕易推脫的。

“你看到了陳夕被害的現場?”林躍的話沖口而出。她咬了咬嘴唇,覺得說的太快——她一向沒有多余的腦子,成了習慣之后再謹慎也沒有用。

孫菲卻依然平靜,她說:“沒有。”她早就設想過千萬次被問過這句話后要怎么回答。雖然從來沒有人問過。

林躍皺眉。

孫菲看了一眼陳夕,發(fā)現他依然看著林躍,覺得好笑:“怎么?你要用多年前的事誣陷我嗎?”

林躍下巴繃的緊緊的。她再次看了一眼床頭的呼叫鈴。

陳夕看著林躍,皺著眉頭。他覺得,林躍一直是個性格溫柔活潑的姑娘,要對付油鹽不進神志失常的孫菲,太吃力了。

不要再追究了。陳夕覺得很憂愁。是不可能有什么結果的。

林躍說:“你害怕陳夕。”她理清了思緒,不能被孫菲牽著鼻子走,思及孫菲一開始恍惚中沖口而出的那些話,斷言道。

孫菲睫毛一抖,但是她瞄了一眼根本不動的陳夕,有一種慢慢增長的鎮(zhèn)定感。她說:“與你無關。”

林躍的目光隱蔽,四處查看。病房里很干凈,沒有多余的東西,也沒有致命的兇器。多虧孫菲不知道產生了什么幻覺,沒有把注意力集中到她身上,才一點都沒有發(fā)現。

這樣,她就一點都不用擔心孫菲會做出什么其他的舉動了。

事實上,現在的孫菲做不出任何能夠傷害到她的事,在公共場合,收到庇護的是林躍。

林躍繼續(xù)說:“你應該一直有關注陳夕被害的案件。”

孫菲聽了這句話,微微偏過頭。這是一個潛意識的拒絕和回避的姿態(tài)。她不再說話,甚至做出什么也沒有聽到的樣子。

林躍說道:“陳夕被襲擊之后根本沒有死,只是失去了行動能力,如果目擊者及時報警,他得到了及時的救治,極有可能安然無恙。”說這樣的話對她來說有錐心之痛,可是她不得不說。她想尋找刺探能夠使孫菲動搖的某個點。

孫菲的確關注過調查結果,林躍說的,一個字都沒有錯。她早知道的事又被說出來,讓人覺得無聊又心煩。她用側臉對著林躍。塵埃落定之后,她有一種超越了常人的鎮(zhèn)定和解脫感。

不過如此,沒有任何人有任何辦法。就連陳夕的鬼魂,也不過只是站在那里,罷了。沒有任何人,能對她做任何事。

林躍發(fā)現了孫菲的無動于衷。

她不斷的思索著,腦中突然閃過在意識模糊中看到的模糊不清的圖像。

任何常規(guī)的對話都不能讓神志失常的孫菲有所觸動,她只有用一些猜測性的話語試探:“不是你送我來的醫(yī)院。”

孫菲眼珠劇烈顫抖了一下。她揚起了下頜,是一種故作輕蔑的防御動作。

孫菲在潛意識中故意遺忘了,她究竟是怎樣失去了意識,她不知道是林躍被救送進醫(yī)院是怎樣的過程。這個事實被林躍揭破了。

林躍發(fā)現她終于有了反應,顧不得意識模糊中看到的究竟是幻覺還是真實,只想打破精神病的防御外殼,讓她能夠正常溝通,說出真相。

林躍說出她根本自己都不確信的話,但這必須十分小心,不能有任何孫菲能夠確信的因素。

她在昏沉中看到的事不知道是真實還是幻象,說出的話真實性是無法求證的。但是她怎么想,都不認為是孫菲良心發(fā)現,主動送她來的醫(yī)院。

花費這么大的力氣、困了她這么久只為了恐嚇她?林躍一點都不相信。她之認定孫菲表達出的“要她消失”,是真實的消失。

林躍非常迅速地思量過后,說道:“你知道嗎?送你和我來這里的,是陳夕。”

孫菲突然動了一下身子,她完全轉向了陳夕所在的方位。她被林躍的話語擾亂了。

如果是陳夕送她們來的醫(yī)院,難么陳夕就不是僅僅只會站著嚇唬人——他能做到能多。孫菲戒備極了。

她開始考慮離開這里,離陳夕越遠越好……但是陳夕是跟著她的……孫菲捂住了額頭。她在鎮(zhèn)定下來之后,再一次感到了頭痛。

沒有藥。她缺乏安全感。

林躍覺得完全是一派胡言,她那時意識模糊什么都不清楚。但是發(fā)現這對孫菲很有效。她不得不繼續(xù)編造:“陳夕就在這里。”這是順著孫菲好像出現的幻覺說的。

陳夕看林躍憑借著猜測、三言兩語刺激到孫菲動搖,又想起之前為了讓孫菲心神恍惚讓他能夠附身幾個鬼輪番上陣作出的努力,他忍不住笑了。真是會編瞎話——他與有榮焉。

孫菲知道陳夕就在這里。她沉默著思考對策。

林躍說:“當著陳夕的面,你承不承認,是你害了他。”

孫菲厭煩地說:“不是。”

林躍進跟著說:“你在現場,害死他你也有份。”

孫菲煩躁極了,她不安的看著陳夕,不斷猜測陳夕的意圖,而一個毫無威脅的蒼蠅一樣的人,卻不停的飛來飛去。她頭痛不已,一句話順嘴而出:“不是我。”

林躍說:“那是誰,你告訴我兇手是誰?”她終究還是沒忍住眼淚,迫切地問。

孫菲不愿再搭理她。

林躍無計可施了。

陳夕嘆了口氣。他對林躍說話了:“與她無關。”

孫菲哆嗦了一下,她沒想到陳夕能說話。但是聽清楚了內容,她猛地往后一縮,竟然好像有誰高抬了手要打她,做了一個躲避的動作。

林躍聽不見。但是她看到了孫菲莫名其妙的動作,漸漸的在這奇怪的氣氛中,也被帶了進去。她目露希冀,情難自已:“你能看到?他真在在這里?”

孫菲不再理會她,她露出了好像被貓追趕到絕路的老鼠似的,恐懼而絕望的表情。

她想,她準備好了的,她準備著時時刻刻接受陳夕的報復,她準備好了遭到報應去死,準備好了被日日夜夜詛咒唾罵。

可是她沒準備好陳夕說不關她的事。

她像個怪鳥一樣大叫:“什么叫不關我的事!你怎么能這么說!”

孫菲情緒太過激動,林躍支著身子,期盼的看著她。她一點都不愿意再次想到孫菲精神有問題,萬一是真的呢?萬一是真的呢?!萬一陳夕真的在呢!

陳夕擔心林躍撐不住,但是無能為力,只好對孫菲說:“讓她躺下吧。”

孫菲一聽,怪笑了一聲:“你太多情了!”但是竟然配合了陳夕,對著林躍命令道:“躺下!”

林躍摸不著頭腦,但是看到孫菲一臉“你不躺下我就來打你”的表情,氣力不足也支撐不了,還是躺下了。

孫菲看著陳夕,十分殷切:“怎么能不關我的事!我在場!我在看啊!”

陳夕看到林躍好好的躺下了,才看著孫菲。他的感觸十分復雜。最初他在陰間那三個月的日日夜夜,他聽到孫菲的哭泣。他說道:“你當時無能為力。”

孫菲捂著臉尖叫:“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我有辦法!我能去報警!”

陳夕沉默著。

林躍明白了。孫菲確實在現場,然而既沒有報警,也沒有叫救護車。

她太害怕了,她跑掉了。

陳夕一個人,就慢慢的死去了。

“你本來不用死的!”孫菲還不罷休,她沉默了太久,好像要一口氣說個痛快。

“你已經把錢給他了,他已經拿到錢了,他要走了!”孫菲說,“他本來不想殺你……”

陳夕性格很好,從來沒有跟人爭執(zhí)。他被搶劫,看到搶劫犯一直在抖,也只是嘆息了一聲。

孫菲指著他:“是我啊!是我過去看到了!”

搶劫犯一陣驚恐,聽到了尖叫,拔腿就想跑。

就在他要跑走的時候,陳夕看著搶劫犯手里的刀,猶豫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拉住了他的手。

搶劫犯驚慌之際,眼睛充血,神志混亂。

在孫菲的尖叫聲中,陳夕倒在了血泊中。

然后搶劫犯向她走來,孫菲不假思索地跑了。

搶劫犯并沒有追上去,他跑掉了。

孫菲鬼使神差地回來了。她慢慢湊近陳夕,卻沒有湊得太近。

她本來只是尾隨陳夕的一個私生飯。

然而此刻,看著陳夕垂死狼狽的樣子,她只是看了一會兒,拿起了自己掉在巷口的手機。

再也沒有回來。

于是陳夕被害的現場,什么都沒有。

沒有證物,也沒有目擊者。并沒有被命中要害,卻因為失血過多死掉了。

林躍在孫菲瘋瘋癲癲對陳夕的單方面陳述中整理出了事件的經過。她出乎意料的理智了起來。“孫菲,他長什么樣子。”

孫菲張開了嘴。

陳夕卻說:“不要說。”

孫菲瞪大眼睛閉上了嘴。

陳夕看著林躍,有些無奈:“他……不是故意的。”

圣父嗎?或許吧。但是他一直記得那個孩子顫抖的雙手,還有隔三差五夢回的哀哭。

孫菲不再說話。

林躍按了床頭按鈴,報了警。

孫菲不斷頻頻回頭看著陳夕,小聲說:“你不跟著我嗎?”

陳夕無言以對。

孫菲垂下了頭。

她對林躍說:“他跟著你,我會找你的。”

塵埃落定后,林躍眼里含滿了淚水,她試探開口,像一個隨時準備著討糖不成反被打的孩子:“陳夕……”

陳夕抬起了頭。

五更聲響。

莫榭罵罵咧咧出現在林躍病房里:“快走!沒找到那個東西!等老子明天抓住他……”

高慶芬拉了陳夕一把。

林躍等了好久,慢慢的,她能夠從窗戶中看到西沉的彎月。

天光漸白,月亮也隱沒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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