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壯士

蘇破天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個男子，那人身形及側臉她都只見過一次，她想，記憶這東西可真不好說，有的人你見好幾面也不一定記得住他的長相，而有的人你只見了一次，就記住了。比如，剛下船那個人——可不就是半個月前的晚上她厚著臉皮求他將解藥分她一半的那位壯士么……

蘇破天看著那男子與官府的人交談著，整張臉一直保持著溫暖和煦的笑，她嘖嘖兩聲，感嘆道：“真是翩翩公子……咳咳！真是冤家路窄。”

引云：“啊？這路不窄啊。”

蘇破天：“……”

她連目光都沒挪動分毫，無奈道：“親愛的弟弟，能不能聽人說話的時候，不要只挑你想聊的部分？”

引云：“……”

這時，那位壯士側頭望了過來。

他的眸中沒有絲毫意外之色，嘴角微彎，還沖她笑了笑。

蘇破天：“……”

她轉身就走，喊上引云，離開了橋頭。

蘇破天對于那位黑衣人出現在這里很是意外，畢竟她從來沒想過，江湖那么大，還能遇見他。難道這是傳說中的緣分？不對，她和他哪門子的緣分？

剛回到客棧不久，她就困乏了，引云將她的床褥鋪好，這才離開，回隔壁房間睡覺去。蘇破天看著鋪好的被褥，心中感慨萬千——她得積幾輩子的德才能重生到這位原主人身體上，白白得了這么好的弟弟啊啊！

就這樣，隨便感慨了半個時辰，她就入睡了。

朦朦朧朧間，似乎有人在喊鬧。蘇破天從睡夢中醒來，靠在窗戶邊聽了聽，陣陣怒罵聲接踵而來。她嫌刺耳，再次回到床上，蒙了頭，繼續睡。

管閑事什么的，她一向沒興趣。

剛想入眠，耳邊便響起了熟悉的聲音。房間門被拍了幾下，引云的聲音傳來，“姐姐，快醒醒，出來看看！”

“看什么？”蘇破天掀開被子，坐起身，“我對看熱鬧沒興趣，引云，你也別看，去睡覺。”

“……”

沒聽到回復，她又重復道，“聽話，回去睡覺。”

“……”

還是沒人回答。

蘇破天心一顫，不會真出什么事了吧？

她下床，白衣一披就往外跑，剛出了房門，就看到二樓樓梯口處站著一位少年，正是引云。她急匆匆走過去，“看什么呢，沒事吧？”

引云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下一刻搖頭，“不是我，姐姐，你快看樓下。”

蘇破天看向樓下，客棧大廳中圍了一群人，還頗有學問的圍成了一個圈。在那兒圈里，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

蘇破天腦海中迅速飛過無數條省略號。其中一個不就是那個黑衣人嘛？這是什么狗血的劇情，不到一天的功夫還見了兩次！

“怎么又是他？”

“嗯？姐姐，你是說被圍住的那個人嘛？你也認識？”

“……也？怎么，你認識那個人？”

“嗯嗯。”

“……你什么時候認識的？剛才在橋上你也沒說你認識他……”

“啊？橋上？”引云滿臉不解。

“……咱倆說的不是一個人吧？”蘇破天指了指樓下，“我說的是藍色衣服的男人，你說的是誰？”

引云恍然：“哦哦，我說的是穿藍色衣服身邊的那位，穿白色衣服的。”

“……”蘇破天看過去，那黑衣人身旁確實站了一位白衣少年，五官俊秀。

吵鬧聲越來越大，她終于聽出了個名堂。其實簡單來說，就是源于橋邊那事。橋下河里撈出那幾具尸體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被人群圍住的二位。那幾名死者基本上都是妙齡女孩，聽那群人的意思，應該是死者家屬，本來得知此事，十分傷心，但也不知是誰，看到了那白衣少年的身上掉下來一塊玉石，好巧不巧，這塊玉石便是其中一位死者身上的遺物，這一發現，令眾人有了新的想法，那就是殺人兇手，就是他們！

蘇破天聽了半天，結果聽出個這，她對此表示——這回來之前，壯士還是意氣風發的，怎么一覺醒來就成了殺人兇手了？這個反轉有點大啊。

也不是對于他沒來由的信任，而是那天晚上，她領教過他的武功實力，就他那一身好功夫以及快的找不到影子的速度，如果想要殺人逃命，又怎么可能會那么容易被發現呢？況且在橋邊時，他的一言一行，都沒有想要隱瞞的意思。若真是殺人兇手，圖什么呢？貪財？還是好色？好像這兩者和他都不搭邊。

“姐姐，那個白衣服的，我見過。”

耳邊傳來引云的聲音，她問：“在哪兒？”

“李府后院。”

“……”蘇破天嘴角微顫，“你別跟我說，是你偷……拿藥的那天遇到的？”

對此，引云選擇實話實說。但是他的實話，讓聽完的蘇破天瞬間無語了。他說：“沒錯，就是那天，我剛從藥房出來，就看到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受傷了，然后想著扶他一把，結果我剛走到他跟前，就也中箭了。”

“……”

……為什么要想著扶他一把？蘇破天實在是不知道引云這孩子的腦回路是怎么回事……

她忽然恍然了，那這么說的話，那位壯士要救的人難道是……

想到此，她默了。

出神了一會兒，回神時，樓下人群已經散去。她看著那壯士跟店家說了幾句，臉上滿是笑意。而后，他上了樓，步伐不緊不慢，自走上第一階樓梯時，目光便對著她。

“好久不見。”他笑道。

蘇破天：“……”

……沒想到這人如此自來熟。

那壯士身后，跟著走上來一位白衣少年。后者看到引云時，臉上閃過一絲驚訝。

“在下宣天派弟子，沈愈加。”那位壯士道。

……怎么突然間自我介紹起來了？這要干嘛？蘇破天一臉懵的看向引云，后者此刻正看著白衣少年，收到蘇破天的目光后，立刻轉過來，一臉了然的道：“原來是沈公子……在下聽憂閣弟子，引云。”

“……”

蘇破天黑線——不是，為什么你一臉了然之后也開始了自我介紹？我看你不是為了讓你自我介紹好嗎？！

“在下童樣。”白衣少年道。

引云點點頭，好奇的問：“……同樣什么？”

蘇破天無語，覺得引云這么大人了，還是常常聽不懂人話。呃……這句不是嘲諷，絕對不是！

她耐心的給引云解釋，“這位公子的意思是……同樣是宣天派的弟子吧？”

童樣：“……”

沈愈加：“……”

引云了解的點頭，微笑道：“那敢問兄臺，姓甚名甚？”

童樣：“……”

沈愈加桃花眼一彎，微笑，如沐春風道：“這位是我同門師弟，童樣。”

蘇破天：“……”

引云：“……”

童樣認真解釋道：“童年的童，模樣的樣。”

引云瘋狂點頭，“嗯嗯！知道了！我知道那兩個字！”

蘇破天：“……”

童樣俊秀的臉上現出一抹滿意，而后繼續道：“我的師兄，沈愈加，愈是愈合的愈，痊愈的愈……加是再加一碗飯的加。”

引云繼續瘋狂點頭：“嗯嗯！加一碗飯的加……好名字啊！”

蘇破天：“……”

……你為什么還重復一遍那個“加”字，果然是吃貨嗎？

沈愈加面不改色，緩緩看向童樣：“……”

后者抖抖肩膀，退后一步。

為了氣氛不那么尷尬，蘇破天決定也自我介紹一番，她佯裝淡定，拋開這些尷尬的不值一提的煩惱，道：“……聽憂閣弟子，蘇破天。”

好在幾個月前，她就已經做足了關于這個名字的心里建設，說出來，也就沒那么難了。

而對面的兩人，似乎對于她的名字一點兒也不覺得雷。聽后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不回去繼續睡嗎？”沈愈加說著，捂嘴打了個哈欠，聲音聽起來也疲憊了許多，“我倒有些困了。”

“……那你快去睡吧。”蘇破天道。她是真的覺得怪怪的！可究竟哪里怪怪的呢……

引云說：“今天這事……”

“一場誤會罷了，一言難盡，明日再說。”沈愈加說罷，就向前走，走到蘇破天身邊時，壓低聲音道：“你再急也要穿好衣服，冷不冷？”

聲音就在耳畔，連那人呼出的氣息都傳了過來，她微微一僵，側過頭看他，后者挑眉，淡淡一笑，“真冷。”

“……”

蘇破天眼睜睜看著他走進了自己隔壁的房間。她張了張口：“……”

引云湊過來，“怎么了姐姐？”

“沒怎么……他剛剛說什么？”

“啊？沈公子說，今天的事一言難盡，明天再說。”

“……”

沒錯，她就覺得哪里怪怪的，終于明白了——明天再說……明天再說……為什么要明天再說？不說就不說，雖然她也有一點點好奇，但是他不說就算了，為什么要明天，明天是什么意思？難道明天還要見面？還要聊天？為什么他那么自來熟？

蘇破天看向引云，滿臉問號——這啥情況？

引云被看得發怵，“你怎么了？姐姐。”

“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怎么了，他們倆不是嫌疑犯嗎？”

“……不是啊，沈公子不是說了是誤會一場嗎？”

“……他說啥你都信嗎？你又不認識他。”

“……剛剛不是認識了嗎？”

“……”

……算了，這傻弟弟……

“姐姐，你不冷嗎，衣服都不穿好。”

“……”

蘇破天欲哭無淚，終于知道剛剛沈愈加那句話啥意思了，就是嫌自己不穿好衣服就出來了，可是……他那么自來熟的關心是什么情況？

他路過自己身邊的那句話！那個笑！那個問自己“冷不冷”的語氣……

簡直！無法！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