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醉酒

蘇破天對于別人的事情一向不怎么感興趣，即使是在前世，對于娛樂八卦，她也不會特意去搜索。所以，即使醉酒后的沈愈加對于問題一律秉承“有問必答”的原則，她也沒有去深入了解。

她覺得，沈愈加對于自己，即使不算陌生人，也應該算不上親近，頂多剛認識的新朋友罷了。沒必要那么了解。

她倒了杯茶，默默喝了一口。

童樣將碗放下，筷子對齊放在碗上，那碗底一粒米都沒剩下，好一個節約糧食的少年。

不久，引云也將碗筷放好，還十分靦腆地摸了摸肚子，蘇破天將他臉上的笑意盡收眼底，笑著問，“吃飽了？”

引云彎了彎眼睛，“甚至有些撐了。”

蘇破天點頭，提議道：“既然吃好了，那我們這就離開吧。”

引云點頭，看了一眼對面，“那，沈大哥怎么辦？”

蘇破天轉向沈愈加，還沒思索出什么，就聽到童樣說了一句，“沒事兒，師兄可以自己走。”

引云和蘇破天都對此話將信將疑。而疑問還在心中，未發出時，便看到沈愈加站了起來，他身形極穩，臉上沒有一絲喝過酒的緋紅，甚至越發白皙。桃花眼閉了一閉，睜開時，眸中一片清亮。

哪有半點喝醉酒的樣子……

手在桌沿撐了一下，沈愈加轉身，便向外走。

一步，兩步，三步……

好吧，事實證明，童樣說的是對的，他能自己走。

不過……

沈愈加是可以自己走，但是這并不代表他不需要人攙扶。

他走得很穩，沒錯，很穩，但是，卻不會拐彎！

從千里聚出來到現在，也就走了幾十米的距離，他就已經和大地母親親密接觸三次了。原因就在于，喝醉后的他，只會走直線！

蘇破天對此表示，一個長長的黑線。

看著他額頭上腫起的一個包，蘇破天實在是不忍，開口問了一句，“那個，要不，你們倆攙著他吧？”

再繼續這樣走下去，估計到不了客棧，這人就要摔癱瘓了。

引云早就提議過攙著他的沈大哥，但是沈愈加的一句“不用的”，讓他猶豫了，然后又來一句“我可以的”，直接讓引云放下心來了。

咳咳，蘇破天心想，這孩子心可真大。

引云道：“我也覺得還是扶著沈大哥吧，你看，沈大哥額頭都起包了！”說著，他一臉的心疼。

引云站在原地一直沉默，聞言皺了皺眉，看了眼沈愈加，末了，搖頭，無奈的語氣，“他……不用人攙扶的。”

蘇破天不解：“……為何？”

“說來話長。”

“……能長話短說嗎？”

“不能。”

“……為何？”

“一言難盡。”

“……”

在蘇破天極具懷疑的目光下，童樣又道：“但是，這樣真的很危險，萬一真摔得流血怎么辦？”

“……”蘇破天嘴角抽了幾下，所以啊，要攙扶著啊！

童樣看著蘇破天，表情凝重，“可是，不能扶，怎么辦呢？”

“該怎么辦怎么辦！我就不信，有什么不能扶的……”說著，蘇破天沖引云使了個眼色，引云接收到自家姐姐的眼神指令，二話不說就抱緊了沈愈加的左胳膊，誰知下一刻，沈愈加就抬起了他的右胳膊，手掌一揮，就把引云揮到了兩米外。

蘇破天眼瞪得和雞蛋一樣圓：“……”

……什么情況？這是什么操作？

兩米遠……

兩米外，坐在地上的引云也把眼睛瞪成了雞蛋——發什么了什么？我怎么就跑這坐著來了？

沈愈加甩了甩胳膊，四下掃了掃，最后目光落在引云身上，他皺了皺眉，嘴巴一張，特別意外的語氣，“啊？引云弟弟？你怎么了？我……我這是……”

先是意外，再是恍然，最后是歉疚。這豐富的情緒，一層一層，全都表現在了臉上，十分到位。

于是，引云站起身，拍拍屁股道，“啊，不礙事，沈大哥醉了而已。”

蘇破天：“……”

蘇破天看看引云安慰沈愈加的小表情，又看了看沈愈加內疚自責以及有些茫然的小表情，默默的在心里鄙視了沈愈加將近一分鐘。說好的只能走直線不能拐彎呢？剛剛怎么就會轉身了呢？

童樣似乎是也看不過去了，一言不發的走到沈愈加身后，手拽到，哦不，是碰到，準確來說，是剛碰到他師兄的衣服，就被他師兄給一掌拍了出去。

差不多，也就兩米開外的一顆大樹下吧。

蘇破天：“……”

引云：“……”

童樣嘆了口氣，臉上毫無意外的神色，“看，這里涼快我就來這兒待著了。”

蘇破天、引云：“……”

“所以嘛，我就說……他不用人攙扶。”

蘇破天終于知道為何童樣會說那句“一言難盡”了。

果然……

一言難盡……

她還是不管閑事了。

幾人又走了一段路，眼看著快到客棧了，沈愈加又擁抱了一次大地母親。

“……”

童樣第一個跑上前查看，見沈愈加從地上爬起來，還十分從容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他盯著沈愈加的額頭，聲音很輕的在他耳邊說道：“師兄，你額頭受傷了，快到客棧了，你可悠著點走路，別再摔了，流血了就麻煩了。”

“嗯，”沈愈加了然的看著他，“多謝關心。”

“……不是關心，”童樣糾正道，“我是怕回去，師父知道了，會罰我。”

沈愈加：“……”

引云走到兩人面前，“沈大哥，我還是扶著你吧。”

“不用。”

“可是，你受傷了都，是不是你嫌我和童樣粗手粗腳的……”說到這，引云開始自我反省起來。

欸？蘇破天覺得苗頭不對，趕緊向前走了一步，什么情況？怎么怪起自己來了？不帶這樣圣母的啊！

這時，引云忽然看向蘇破天，后者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腳步一頓，果然，下一刻，引云道，“要不，讓姐姐扶著你吧？姐姐是女子，必會細心一些。”

蘇破天后退一步，臉上寫滿了拒絕——抗議！我可不想被揮兩米開外去好嗎？！

沈愈加沒什么表情，不說可以，也不說不可以。

蘇破天道：“我雖是女子，可也并不細心，引云，你還不知道姐姐我？我什么時候細心過？”

“姐姐給我上藥的時候就特別細心。”

“……”蘇破天——你記性倒是很好。

“姐姐自己沒發現而已。”

“……”蘇破天——不必補充了。

“蘇師姐，你來吧。”童樣走到蘇破天身邊。

蘇破天咳咳，你怎么也摻和進來了？你不是說他不用人攙扶的嗎？是你說的啊，這么快就忘了嗎？

這時，沈愈加向她看了過來。他的眸子干凈明亮，嘴巴輕抿，看著她，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但是卻給人一種單薄脆弱的感覺。

蘇破天心想瘋了瘋了，沈愈加一米八幾的個頭，也不算太瘦，她怎么會想到單薄脆弱這倆詞呢？一定是自己的錯覺，一定是錯覺……

最終，她還是走了過去。

嘆了口氣，她想，自己又母愛泛濫了。好像上次母愛泛濫是因為引云和蘇染染。

想到這，她無奈了——我前世死的時候也就二十八歲而已啊，也沒有嫁人生子，怎么年紀輕輕，就那么母愛爆棚啊！

抱著被甩出兩米開外的心態，她扶住了沈愈加的胳膊。

意外的，沒有被甩開。

“嗯？”蘇破天納悶的抬頭看他，心想怎么我扶著你就不甩了呢？她微微掂了掂腳，這才發現，站在他的身側，自己只到他的耳朵。耳朵……耳朵還蠻好看……她留意到，他的耳后，還有一顆痣。

沈愈加偏頭過來，垂眸，正好和她對視，然后，低咳了一聲，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淺笑。

面對他那稱得上“溫柔”的笑，蘇破天面無表情，她淡淡的問：“你是故意的嗎？”

“是啊。”

“……”

蘇破天以為他不會回答，沒想到那人想也不想就回答說是，那語氣，真是君子坦蕩蕩。

“你倒是坦白。”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兒。

“是啊。”

蘇破天：“……”

“真是服了你了，唉。”

“……是啊。”

……是你個大頭鬼啊！

“你是復讀機嗎？”

“是啊……嗯？那是什么，你說是就是吧。”

蘇破天黑線：“……”

她也不再同他廢話，拉著他便往前走。索性他還算乖，直到回到客棧，這一路上，他也沒再整出什么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