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知曉猛地抹了一把干澀的眼睛，她軟軟地撐地，筆直膝蓋，緩慢而又沉重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原本彎著的脊梁在一點一寸地停止，像是被刻意放慢的電影畫面，每一幀都落入他人的眼里。

深深刻畫，消磨不去。

“謝謝。”云知曉輕聲道。

她還是頂著那張花貓一樣的臉，卻不再帶淚。

江北城嘁了一聲：“走吧。”

云知曉諾諾點頭，正想邁步，就聽見身后的趙嘉霓不甘心地喊叫：“江北城！你等一下！”

她看見江北城背對著那群人，雙手插兜，帶著明顯的不羈。他沒有停下，連一秒的停頓都未有泄露。

“我說了，江北城，你給我停下！”就連趙嘉霓在這時也沒有什么小女生粉紅色了，焦急地意圖抓住他的袖子，卻被少年輕飄飄地躲開，“云知曉不能走！”

“嗯？”江北城發出聲悶哼，他的尾音拉長，帶著腔調，“你們不是懷疑云知曉作弊嗎？”

什么？

“既然這樣——”他撇過頭，徒留一個幾乎完美的側臉，“就讓學校來證明。”

趙嘉霓的動作硬生生地僵在了原地，議論聲爆炸而開。

不知道為什么，云知曉莫名地開心起來。她彎了彎眸，扯了扯身上的校服，將小小的自己給包裹起來。

她見江北城邁步，也連忙追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地離開，只留下趙嘉霓等人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那兩道逐漸消失的背影。

宋珊覺得不妙，用余光偷看了趙嘉霓幾眼：“佳霓，現在該怎么辦啊？”

“你問我怎么辦？你問我怎么辦？”這句話徹底戳到了趙嘉霓的痛腳，她狠狠地盯了宋珊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

學生們給氣勢洶洶的趙嘉霓讓出了一條通道，卻依然沒有散去，圍著落單的宋珊七嘴八舌。

“這個趙嘉霓還真是霸道啊。”

“可不是嘛？趙嘉霓可是學校出了名的大小姐。宋珊非要往前湊，現在也是活該。”

群眾的言語往往是最傷人的，扎得宋珊的臉色紅一片白一片，她沒有半點逗留的打算，沖出了人群。

另一邊。

空氣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走廊變得靜悄悄的，滿眼都是被刷的雪白的墻。微風拂過窗外的葉梢，鐸著金輝的綠葉在靜謐中發出娑娑的聲響。

云知曉連出聲都不敢，只有怯手怯腳地跟隨在江北城的身后。她不知道已經多久沒有仔細觀察這個少年了，筆直的脊梁不見病態，干凈得讓人窒息。

他為什么要幫自己？他要去哪？云知曉只覺得腦子里亂如麻線。

江北城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云知曉也連忙剎車，卻還是險險撞了上去。額頭觸及溫暖，云知曉心中警鈴大作，下意識反彈，連退幾步：“對，對不起！”

然而江北城卻沒有理會的意思，只是皺了皺眉頭，接著敲開了門。

辦公室內，老師們正忙碌著。看到門被打開，一個戴眼鏡的女人從電腦里抬起了頭，正是云知曉的班主任林珊珊。

“北城，云知曉，你來了？”林珊珊從抽屜里拿出一沓試卷，拍到了云知曉的面前，“因為學校對你的成績的異議很大，所以我讓江同學把你叫來重考一次。這次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考試，如果考得不錯，我們會幫你在學生面前澄清，可以吧？”

這就是重考的意思了——云知曉感激地點點頭，雖然這對她未免也有些不公平，但不得不承認，這是當前最妥當的解決方法。

這次的試卷和考試時的試卷有所差異，但是大都差不多，有了前一次的基礎，云知曉做的飛快，并且正確率令人望而卻步，就倆老師都贊口不絕。

林珊珊翻看著試卷，鏡片后的眼里閃過錯愕：“云知曉，這些都是誰教你的？”

她用紅筆指了指數學試卷的最后一道大題：“這可是壓軸題，全校幾乎沒人能答對，你不僅答出來了，還能有第二種解決方法，沒想到你這么聰明。”

云知曉很少被夸，如今面對那么赤裸裸的夸贊，不由得面紅耳赤，蒼白的臉上終于染上了幾分少女的鮮活：“謝謝老師。”

“到時候讓數學老師好好指導一下你，說不定可以參加今年的省級奧數賽。”林珊珊感慨，“還好江同學提出重考，現在真相大白了，不然我們幾個老師也在懷疑你的成績、”

江北城？云知曉面露錯愕，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少年，同時也被林珊珊飛快地捕捉：“怎么？你不會不知道吧？這次重考是江同學替你提出來的，為了就是打消學校對你的質疑。”

“老師。”江北城打斷了林珊珊的話語，林珊珊恍然大悟，一轉話鋒，邊說著，邊拍了拍云知曉的肩：“你先回去吧，接下來的事情我會把你處理的。”

云知曉心中情緒百千，她弱弱地應了一聲，才木訥地離開了辦公室。

她的腦海中一片混沌，過去的一切如走馬觀花般浮現在眼前。當初跳樓時江北城的冷漠和諷刺是真的，可他的幫助也不假。原本她自以為看透了這個清高的少年，只是眼下，所有場景都交集一起，混沌一片，撲朔迷離。

云知曉恍惚想起那一晚，失魂落魄的自己從高樓墜落而下，少年的懷抱成了救贖。她也不傻，徒手接住高空跳下的人，這怎么可能？

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咔噠。”

一聲輕微的敲擊聲喚回了云知曉的神志，她側過頭，正好看到江北城收回了原本敲打墻壁的手指。少年無視了她的疑惑，一句不吭，轉身欲走。

“江北城，等一下！”云知曉喊出聲，見他停下腳步，她才忙不迭地從口袋中掏出一支水筆，用雙手小心翼翼地遞了上去，“這是你之前借我的筆，還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