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熹微,霧云氤氳,一路策馬而行,待到天明時分,原本還有些影像的日頭又盡數被陰云隱去,天空開始翻起了黑色云團,寒風吹在臉上有些生痛,算算路程已經離花都甚遠,自己也早已腹中空空,才順手撕掉別扭的假胡子,下馬尋了處路邊小鋪讓老板上份陽春面。
乘著上面的空當,不禁朝來的路望去,現下應該是府中發現司馬雪不見的時候,司馬雪是皇后賜婚之人,賜的又是奉陵王府,眼下卻出了入屋劫財劫人之事,不論是司馬府還是對奉陵王府,甚至于整個朝堂應該都是個不小的震驚,想必花都城此刻應該是翻了天,只盼過些時日他們尋不到人便當司馬雪已經死了。
“公子,您的面!”老板笑瞇瞇地端上一碗陽春面打斷了我有些遠飄的思緒。我笑著伸手從懷里掏出些碎銀兩遞過去,就低頭吃了起來。
“聽說了沒有?清宗帝突患惡喘之疾,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現正昭告天下重金懸賞呢。”隔桌的一個看農夫模樣的人一邊吃著面一邊同對面的中年漢子說著。
那中年的漢子也接道:“是呀,我聽說了,前幾日去花都城時還瞧見告示,若能治清宗之疾者,賞千戶侯呢,只是我等非杏林之輩,也只能看看罷了。”
我一邊吃著面,一邊聽著他們閑談,也沒太多留意,對于清宗帝我只是在宮宴之上見過兩次,看起來是個頗有修養的貴族,并未見他有太多言辭行動,現下聽到說大病,也只是驚詫,并未多想,人會生病也是自然的。
匆匆吃完面,已經是辰時,向老板打聽了南下的方向就牽馬上路了。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在現代時一直向往白居易詩中那種江南水鄉的城市,可總是有錢沒時間,有時間沒錢。現在錢財在身,時間也是大把,便想著南下而行。
為了能安全些,我在離開花都走了一個月之后找到了一片鑄劍坊,想請人幫我鑄把劍,為了討好那個好酒的劍師,我教會了劍師如何用現代手法將酒釀得更為香純,結果那鑄劍師幫我鑄了劍,取名青寒。同時還釀出了一種清洌香純的酒,問及名字時,我想了想,取酒名為忘雪。
酒出當日,劍也鑄好,我與鑄劍師作別,馬蹄飛揚,塵沙飛舞,我在這個世時空的游走之行正式開始。
就在我策馬揚塵而去之時,身后高高的山坡之上,趙晉迎風而立,長發在風散揚,一襲青衫在風中翻飛,清朗俊秀的臉上眉頭輕皺。
“晉王殿下,花都急報!”一個滿身風塵的黑衣人突然出現在趙晉的背后。
“拿來。”趙晉眼中閃過焦急之色,迅速伸出手去。
黑衣人恭敬地遞上一封信,趙晉熟練地挑開火漆,一紙溥箋,在風中微微翻動。趙晉在看清紙上的數十個字時,縱是自來堅強深沉之人,還是忍不住腳下微微趔趄一步,眼中的悲意溢出,最終只能閉上眼眸才強忍住淚水沒有流出。
閉眼半響,趙晉利落的將手中的紙箋盡收掌中,暗使內力一震,盡數化作粉末散在灰黃的沙土之中,眼睛再度睜開,眼中再無悲傷凄然,有的只是果決。
“馬上傳令,整裝回京!”
建安二十四年二月初,就在我離開花都的同月,清宗帝突患惡喘之疾,群醫束手無策,薛后詔告天下,‘凡能治清宗之疾者,不論戴罪之身或是走卒販夫,皆賞千戶侯,耀門戶九代’。
建安二十四年三月,清宗病情突轉,一日清晨甚是清醒,傳左右丞相、六部尚書,大理司公卿覲見,稱昨日夢遇先皇,先皇稱有小人欲亂朝政,朕身體不濟,需立太子以安民心,隨讓眾臣舉立太子之人選。
除兵部尚書薛其干,以杜全為首,朝中六位尚書中,工部尚書張之明,禮部尚書吳誨如,史部尚書方圖政,都聯名保奏四皇子趙晉為儲君,而司馬鏡及兵部尚書薛其干,力奉‘長嫡為儲,安民心于天下’,保奏大皇子趙哲為儲。雙方相執不下,言詞甚至是犀利相逼,最后清宗一口氣不上,當場氣得吐血。
建安二十四年三月中旬,清宗病情惡轉,后宮戒嚴,非得皇上之命,任何人不得入承乾宮,薛后怒殺太醫院十一人,宣旨遣后宮所有人皆素齋入大相國寺為清宗祈福。其間以抗旨不遵為由,逼殺張貴妃,吳美人。而張貴妃,吳美人分別是工部尚書張之明之妹,和禮部尚書之女,一時之間朝堂嘩然,薛后以此舉提醒了朝中眾臣她的地位所在,薛氏外戚終于露出爭權之心,外戚與趙氏皇族之爭,正式拉開!
建安二十四年四月初,清宗昏迷不醒,新任太醫院總管終是經不住眾臣一再逼問說出‘無力回天’后飲鴆自縊。聞息,杜全急送書信給離京辦差的四皇子趙晉,趙晉連夜回京,卻在花都城外被薛氏騎兵攔下,薛后傳諭曰清宗重病,后宮皆往相國寺祈福,趙晉為皇子,素受清宗贊愛,更應身心責受,責其往十里之外的云隱寺祈福,并派百步騎兵親送前往。
翌日,清宗駕薨于寢宮,享年四十八。
清宗駕薨,朝中立時化為兩派,皇后薛氏與兵部尚書薛其干為首的薛氏外戚,和左丞相司馬鏡力扶大皇子趙哲上位,右丞相杜全及大批文臣則力推四皇子趙晉登位。
建安二十四年四月中旬,清宗駕薨十日后,薛后著縞素上朝議事,工部尚書張之明當朝罵其‘婦毒心腸,竊國禍心’。大內總兵將軍,薛后之侄薛成君當堂劍殺張之明,一日之內將張府男女老幼盡數押入天牢,不待細審,第二立全部腰斬于街市。緊接著,薛后以‘污蔑皇族’之罪下旨抄張之明五族。張氏一族乃是高祖帝建國之初一脈傳下的大族之一,歷代受皇帝親信,族中為朝奉官者甚,素有天朝第一族之稱。此次遇難,連受之人甚廣,花都城數日之間幾乎一半化為空城。數十年后,宛陵的歷史上出現了一個空前絕后的史學家段容安,在他《宛陵后傳·惠孝皇后卷》記載,張氏受滅族之禍,族下斬殺五千二十一人,為官者三百四十二人,受連者俞萬人,男嗣流放漠北,女孺充為苦力倡妓,民謠曰‘百年待君王,一朝為倡妓,五千華衣者,縞素無人著。’(原創)史稱此事為‘明言之亂’。
‘明言之亂’以張之明一族的盡數斬殺告終,薛后用血肉模糊的勝利證明了,以她為首的薛氏一族在帝國中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強橫,原本在朝中支持趙晉的眾臣開始了恍恍不安。
建安二十四年五月中旬,清宗駕薨半月之后,寧國與契丹暗中結盟,借宛陵皇朝內亂之際,必定無暇顧及邊陲,同時對宛陵發起入侵,寧國允德皇帝派素有寧國第一將王的銳王劉青原,領二十萬大軍出戰,突發奇襲,一戰取下兩國交界之處的清雨城,殺清雨城主范良。契丹王蕭延熹親領四十萬大軍出戰,揚言誓要取宛陵王城,半月之內撕破宛陵西部防守軍陣,從最西處的葛州城長驅而入,連奪葛州,海州二城,蕭軍所入之城,燒殺搶掠,可取走之財物盡數收囊,稍有姿色之女孺皆充為軍妓,余下所有百姓皆由藤鞭相互捆綁一字形排開,趕至戰場最前端,凡有箭失,皆以宛陵百姓做肉盾,血流成河,堆尸成山,不是虛言!
內憂外患,一時之間原本繁華安定的帝國陷入前所未有的波濤洶涌之中,兩只眼紅的虎狼以一種強臨入境的姿態向宛陵發起戰事,所有美好平靜都在建安二十四年的六月結束,戰爭從此開始。
建安二十四年五月下旬,面對帝國內部的爭位傾軋,和契丹寧國的入侵進攻,擁有宛陵二分之一軍力的奉陵王爺趙剛在沉默了一個月之后,終于后發制人,當機立斷,以五萬精兵同四百暗衛武力控制整個花都城,花都城中所有人都驚詫的睜大了眼睛。
建安二十四年六月初十,奉陵王趙剛以清宗之名義在承乾宮召見所有三品以上官員,責曰‘今,天下不平,外有匪盜柴狼,我等奉事宛陵,卻在此內爭不休,有何顏面仰天?’為安定朝局,合力抗外,隨以重兵力壓群臣,同薛氏外戚相和,扶大皇子趙哲繼承大統,史稱孝儀皇帝,廟號明宗,改年號為允平。立已有三月身孕的司馬蓉為后,賜號昭容皇后,原大皇子妃周青蘭,封周貴妃。
允平元年六月十五,奉陵王親領十五萬大軍,聯合西北練兵所的二十萬鐵皇騎西上對抗契丹蕭延熹。
而在趙剛西上的同時,允平六月十六日,奉陵王之子趙禎臨危受封平南王,領十五萬大軍南下,與寧國銳王劉青原二十萬大軍在清雨城交戰,第一次交戰,戰事連接十日,劉青原被擊退清雨城外,趙禎的騎軍甚至越過宛陵與寧國的劃界之河清雨河一舉攻至寧國煙波城外,自來以風流聞名于朝野街巷的趙禎讓所有人不禁刮目相看。
但就在戰事最后一刻,已經退居煙波城中的劉青原先鋒騎突發奇兵,擊退趙禎的騎兵左翼,又以包抄之術合攻趙禎軍,趙禎不得不退回清雨河以東的清雨城,雙方皆兵損傷重,一時之間兩軍隔清雨河為界,陷入相持僵局。趙禎留五萬人在清雨城門沿河駐營,十萬軍隊退居清雨城,但因清雨城乃邊界小城,十萬軍隊居之甚狹,不得不分出五萬軍隊沿路退居離清雨城相隔五百里的陰河之地候軍待令。劉青原的二十萬大軍也分出十萬遷駐于與陰河相隔百里的奉嘉關,以防趙禎五萬人伺機入侵奉嘉關。
隨著戰爭的開始,我那飄搖不定的命運之行,終將漸行走上高潮。